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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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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阳春三月,杭州城内繁华似锦,络绎不绝的人流川息在各条大小街道,热闹非凡。
白绸长衫的男子和紫纱褂裙的妙龄少女在这街市中只是走过,出众的容貌和卓然的气质却也吸
引了众多路人的视线,引得声声惊叹。
“公子,您说了要低调行事。”雁翎怀里抱着陵曲翾刚刚挑中的青瓷花瓶,脚步都小心翼翼了
不少,这花瓶价格昂贵,而且毋庸置疑回去一定又是放到别院去。这一年来,教主频繁的在杭
州城和附近的小镇村庄走动。他嘴里不说,她心里却是一清二楚,他这是在寻着善姑娘的消
息。自善姑娘坠崖之日起,他就没有停止过找寻。开始的几个月,他几乎翻遍了周遭所有可能
的角落,只差没掘地三尺,可是始终是一无所获。按情理来说,从那山崖坠下,存活的希望必
是渺茫。所有人都放弃的时候,他仍是倔强固执的认为,她活着。谁也拗不过他,毕竟确实没
人寻着善颦的尸首。她只是像从人间蒸发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再后来,教主每出门一次,
必定会带回一样珍贵的东西,饰品瓷器,几乎所有你能想到或不能想到的,他都能一一买回,
并悉数添置进别院。如今,一年下来,本是赤焰教几乎荒置的小角落,已变的富丽堂皇,东西
越塞越多,只是那院里至今空无一人,只有云儿每日能进出一次,也只是去收拾打扫而已。而
与圣女的婚事,在他的强硬如石下,也早已被取消了之。虽然教主看上去不再悲伤,她却知
道,那失去挚爱的伤痛,并没有彻底消失。他眉眼间偶尔不经意流露的哀伤,并没有瞒过她的眼。
雁翎想着,耸肩叹了口气,再不寻着善姑娘,她怕是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搬货运货的小奴才命了。不过,她偷偷看了眼他俊逸的侧脸,嘴角浅笑,只要他开心,就算是一辈子的搬运工她也
甘愿了。
“哪里看出我不低调了?”陵曲翾斜她一眼,见她脸蛋通红,鬓角微微渗着汗珠,抱着一堆东
西很是吃力的样子,突觉过意不去,便伸出手臂,“累了就把花瓶给我。”
雁翎颇为意外,一时间倒是不能适应,抿着嘴摇摇头,“不累。”
“你这丫头,别啰嗦了。”陵曲翾故意绷下脸,伸了手臂就往她怀里去抢那尊沉重的花瓶。
两人正拉拉扯扯间,一个身着灰布衣的瘦小身影从陵曲翾身边穿过,不知是被撞了还是怎的,
竟哎呦一声往陵曲翾身上倚去,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手也不动声色地摸向了他腰间的钱袋。
陵曲翾与雁翎正抢夺正酣,那花瓶本就摇摇晃晃,被那身影这么一撞,就像一尾泥鳅般,从两
人手臂的缝隙间溜了下去,嘭一声砸到地面,瞬间就成了一堆破烂。
那灰衫少年见钱袋已顺利得手,头低的更甚,一边弓着身子一边倒退着。刚挤出人潮,嘴角便
泛起得意的笑,拔腿就跑。
“哎呀,这花瓶毁了……”雁翎盯着一地的碎片,竟有些心疼起来。
“罢了罢了,待会再重新选一个就是。”陵曲翾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边说着手边往腰间探去。
他手一摸,脸色就变了,再摸两下,哪里还有钱袋的影子。他不禁联想起方才混乱中靠在自己
身上的小子,眼睛眯缝了起来,吃了豹子胆的小贼,竟然连他陵曲翾的腰包也敢动。
他猛地转身,涌动的人潮里,依稀仍可见那仓皇逃脱的灰色背影。陵曲翾冷笑一下,今日算你
倒霉!他丢下还在对着一地碎片心疼的雁翎,脚下一点,就跃至了街道旁的屋顶,踏着瓦砾直
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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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曲翾轻功了得,那小贼的哪里快的过他,没一会功夫,他已离小贼不过几尺。他双足一点,
轻跃下屋顶,在离那小贼一步之遥的地方,抓向了他的肩膀。
“小贼!东西还来!”
他呵斥的同时也怔愕了一瞬,手掌下竟是松软厚实的……棉衣……
这天气裹着棉衣着实奇怪,他的心一紧,脑中自然浮现出那张清冷秀丽的小脸。他恍神间,那
小贼肩膀一扭,趁势甩开了他的手,溜了出去。
“站住!”他回过神,长臂一伸,轻而易举的擒住了他的胳膊。
“放开我!放开我!”那小贼仍不打算放弃,在他的手中挣来挣去,却全是徒劳。他捉紧他后
颈的衣领,不顾路人的侧目,像拎小鸡一般将他拎至街道旁一处相对寂静的树荫处,丢到了地面。
“哎呦!”小贼痛呼一声,揉了揉被摔痛的屁股,心中哀叹着今日的出师不利。
他的声音软而糯,泄露了他其实是个……女贼……
“知道我为什么捉你吗?”陵曲翾问道,她却干脆耍赖的蜷坐到树荫下,灰褐色的夹袄将她的
身子裹得圆滚滚的,一只爬满补丁的软布帽完完全全的遮住了她的面孔。
“嘿嘿呵呵。”半天那小贼竟然憨笑一声抱紧了双臂,稍仰起了脸,“一定是公子见我可怜,
想施舍些什么给我……”
“小贼,你还装傻!”陵曲翾声音冰冷,朝她伸出掌心,“东西拿出来。”他的声音低沉,却
威严而不可抗拒。
“什么……什么东西啊……”仰起的小脸被帽檐遮去了大半,她支支吾吾的咬了下唇。
“你再装傻,我可就要将你送官了。”陵曲翾眯起眼,他本不想和这小毛贼多过纠缠,可她若
是如此不识时务,他也不介意麻烦一些了……
她一听他这麽说,知道抵赖不了,便慢吞吞的将钱袋从衣襟里掏了出来。
“喏,还你。”她站起身拍了拍一身的尘土,将钱袋递到他的眼前,他伸手刚要接过,她手一缩,“你得答应要放了我。”
“好,我答应你。”他眯缝着眼,心中已有些不耐。
“那我就信你,你可别食言。”她仍是有些不放心,想了一下还是将钱袋重新递了过去。
陵曲翾瞥她一眼,不耐烦的一把夺过钱袋,指尖却触到一阵冰凉,是她的手……
他的大脑有一秒钟的空白……
那女贼见他突然愣在那里,也不说话,皱了皱眉。想着今日一无所获,心中自是有些郁闷。瞪
了他一眼,便擦擦手,转身就准备走。
“站住!”
刚走出两步,身后又传来那男子的声音……而那声音竟有些颤抖……她叹口气,皱了眉,并不
打算理他,顿了一下便又向前走去。这个奇奇怪怪的男人,不就是一个钱袋吗?她可是半文钱
也未取,原原本本的还给他了!她心中不快,脚步走的更快起来。
“站住!”那讨厌的声音又刺进她的耳膜,更过份的是还动手抓向她的帽顶。她一惊,伸手就
去按住帽子,可是速度哪里及得上他,只见眼前蓦地骤亮,发顶一凉,那帽子已被他抓了去。
“喂!你干嘛?!”她一跺脚,怒火也一下蹭的冒了上来。转过身,她就伸手去抢被他拿走的
帽子。
“还给我。”她眯起眼,去缓冲那阳光陡然带来的刺目感。没有了帽檐的遮挡,她也才清楚的
看清那男子的面容,原来……这样的好看……而且,似曾相识……
陵曲翾思维瞬间停滞,他就这么凝望着眼前的这张小小的脸,定在原地。
白皙的近乎透明的小脸,灵光熠熠的黑眸,即使带着一丝薄怒也如泉水般清澈,微翘的鼻尖,
粉嫩的薄唇,尖尖的下巴。这分明是……
“颦儿……”
他低念着,短暂的空白后,欣喜便彻彻底底的充斥了他的胸腔。他身子有些颤,长臂一伸,将
她瘦弱的身子拥进怀里。
“颦儿,颦儿……”他语无伦次,狠狠的抱紧了她,生怕她再从眼前消失似的。
“我不认识你。”她被他困在怀中,反应过后便死命挣扎起来,“放开我!”
“颦儿,你还在怪我吗?怪我这么久才找到你。”他不顾她的拳打脚踢,将她钳制的更紧,近
乎贪婪的汲取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
只是,没有熟悉的清香,只有……淡淡的草药味……
“你快松开我!我不是什么平儿安儿!”她继续着她的捶打挣扎,心想自己今天真是倒霉!碰
上个疯子,钱没偷成不说,还被白白吃了豆腐,一想心底更是郁闷的抓狂。
为什么是草药味?……为什么……
“你再不放开我,我可要叫非礼了!”她被勒的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找出一丝空隙让她呼吸
新鲜空气,见他没有放手的意思,咬咬牙,猛地往他的脚面踩了下去。
他护痛,果然松开了她。她皱着小八字眉,气鼓鼓的扬手就往他的俊脸挥去。
她没能打中他那张讨厌的脸,却再次被他捏住了手腕。
“好了,好了。”她心里有些急了,“我拿了你的钱袋,你占了我的便宜。大家一笔勾销好
了,你别缠着我,我今天够惨的了!”她见他仍是怪异的盯牢了她的脸,背后起了寒。甩开他
的手,顺带夺回帽子盖到头上,她三步并作两步,一溜烟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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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雁翎拎着裙摆,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见陵曲翾面无表情的杵在原地,她伸手在他眼前
挥了挥,“公子,公子。你追到那个小贼没有?”
“小贼?”陵曲翾看她一眼,握紧了拳,“溜了。”
“溜了?!”雁翎捂着胸口,说话还有些气息不稳,“算了算了,也没多少钱。就当做施舍了
路边的乞丐好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好了。“
她话还没说完,陵曲翾已转身向前走去,“暂时不回了。”
不回去?雁翎愣了下,见他已走出些距离,肩耷拉下来,只得追了上去,“公子,你这是要去
哪啊?”
“追人。”他甩出两个字,脚下未作停歇。
想逃过他的追踪,岂是那么容易。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追上了她,并不动声色的一路尾随。他想
知道,这一年她都躲在哪里,让他找的如此辛苦。
只是想起方才她看向他的眼神,除了陌生,再也看不见别的东西。她忘了他吗?他的心微微的
痛了起来…
她和一年前相比,显然更是缺了警觉心,他们的跟踪,她丝毫未曾发觉,一路蹦蹦跳跳,直到
来到一处村庄,进了一间草舍。只是这小庄子人烟稀少,似乎早已荒置。她就住在这里?陵曲
翾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