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意思故事集》不得无趣

35、莳花候月

　　文案：

　　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当朝国舅，经略大学士、一等忠勇公姜平的次子——姜淮英生在淮河的一个六英雪夜；

　　知道他出生后三个月，皇帝抱着自己的妻侄逗乐，却恰闻金平川大捷，于是以为吉兆。恰皇后多年无出，便将妻侄抱养至膝下，直至7岁方离宫；

　　知道他14岁以勋戚承袭云骑尉，授三等侍卫，奉命在御前行走，得皇帝皇后宠爱，连升连迁，后随军出征，屡建奇功，20岁便封爵，赐皇城打马；

　　更知道他17岁巧遇国子监司业的幼女王秋兰，游园一会，才子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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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淮英一生过得坦坦荡荡，万众瞩目。

　　权势于他，是天生禀赋，于是依这禀赋，他自然而然地变得不公不义。

　　他钦慕于一个女人，便理所当然地爱屋及乌，更不吝表现出他的权势和偏爱，好叫全京城乃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喜欢王家秋兰。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过，他因私心为王秋兰兄长手下随手遮掩的一桩罪状，害了屈兰芽一家。

　　——这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毕竟屈家只是一户花农罢了。

　　但好巧不巧，后来他遇上她，爱上她。

　　于是他射出去的箭，经年之后，插回到他的心上，一箭一箭，一遍一遍。

　　——

　　男主强取豪夺，夺回来以后，任打任骂。（一点低俗爱好

　　文案最后一句及禀赋句为化用。

　　1.

　　“卖花卖花！”

　　“买花来此买花来此！此街最盛在我这里！快买一朵赠予心上人吧！”

　　“花好人美情最真！买花正是好时节。”

　　“莳花可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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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三月，花如雪。

　　清晨，两青衣公子方走近胡同，便听见沿路不绝于耳的叫卖声，商贩几乎挤满了道，沿街叫卖。其中一个个子稍高些的为避开一个迎头撞来的行人，不甚与卖花摊贩相撞，篓子泥土蹭了衣服脏污。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露出几分不耐的神色，“如此吵闹之地……也不知你怎会想到来这里。”

　　“美食美味香飘四溢，自有老饕寻来。据说南城那家馄饨，是京城一绝，我怎能不来尝尝。”个子稍矮哈哈一笑，看周围将胡同几乎填满的花贩，又吟：“‘一夜腊寒随漏尽，十分春色破朝来’。正是春日好时光，花好才折，又何必苛责花朵沾泥、花贩吵闹呢？况且被桃花撞，走桃花运，是好兆头啊。”

　　那高个子神色稍缓，却也忍不住刺道：“在这里走桃花运可不是好兆头。”

　　矮个子笑笑，正巧又路过一个背花篓的小姑娘，他心中一动，便从身后小厮那里取来钱财，问女童买了两支桃花，自插一支在腰上，自美道：“折桃行路，岂不美哉？”又将手中桃花递过去。

　　那高个子看了一眼，显然记挂着方才那句“桃花运”，淡淡说道：“卖花女不解花语，更不懂花之风骨，折花只为贩钱。这种因人求财之私欲而亡的苦花，我可不要带在身上。”

　　对面知他脾气，摇头一笑，也不再强求，花枝遥指东面，调笑说道：“自比不上你那位懂花知花、如兰如沁的的王家姑娘。”

　　提到心上人，那高个子也不由眉心稍霁，“她自不同凡俗，任万紫千红，独爱兰草。”

　　“兰花高洁，正如王姑娘其人。”矮个子亦点头，“你去边关三年，她也等了你三年。如今你大捷归来，更得封爵位，正好可以双喜临门。”

　　高个子又道：“我已和母亲说过这件事，再过不了多久，家里便会上门提亲。”

　　那矮个子一惊，又忍不住笑道：“你倒真是一刻也等不及，不过才子佳人、将军红颜也确实绝配。”

　　男子自矜一笑。

　　功名在望，又得如花美眷，难免得意。

　　那矮个子正想调笑几句，身后却忽然传来细细尖尖的声音。

　　“喂——”

　　二人回头又低头，才发现是一个背着花篓的女孩。

　　矮个子微微附身。

　　“怎么了小姑娘，是方才给你的钱不够吗？还是——”他看着那小姑娘黝黑的脸庞和打着几个补丁的衣服，说道：“你想请我把你的花都买下来？”

　　说着，他便回头示意小厮拿些钱财出来。

　　那小女孩摇了摇头，她眼睛扑朔着、小心翼翼地仰起头看向另一个人。

　　她说：“我是来和他说话的。”

　　矮个子顺着她的眼神看上去，不由一愕。

　　对方视线微微下移，却仍是居高临下，“你要和我说什么？”

　　那小女孩鼓足勇气道：“我知道花语意象，大哥哥，我的花不苦。”

　　她掰着手指头背：“桃花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还是‘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我喜欢桃花，桃花也喜欢我，买我桃花的大哥哥也喜欢桃花，我的桃花不苦！而且……桃花仙人折花换酒，我折花养家，桃花仙人也喜欢我和买花的大哥哥。”

　　大约是紧张，后面已是乱了起来，但依旧不难理解。

　　矮个子一愣，看一眼身边之人，半蹲下身。

　　“这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别人告诉你的？”他问。

　　“是屈姐姐说的！”小女孩以为对方是善意的认同，于是兴奋地回答道。

　　2.

　　一刻钟后，那小女孩蹦蹦跳跳地离开，二人身后小厮背上却多加了一个箩筐的花。

　　“那屈姑娘到时颇有几分仁心善念，教乡邻稚子读书识字，更带她们卖花赚钱。”那矮个子抚一下桃花花瓣，难掩惜花之情，“平氏花坊……没想到市井之中，也有这样的女子，倒有几分出淤泥不染之姿。”

　　那高个子不置可否地说道：“用稚子卖花，只怕算的就是你这几分善心。商人无义，这种买卖活计，何必谈风骨。”

　　矮个子摇头：“心思玲珑，又存几分善念帮扶弱小，已然善民良商了。若天下人皆是如此，何愁不治。”

　　那高个子抱臂，挑眉说道：“怎的？许老爷尚未入朝，倒是已经开始忧国忧民了。”

　　那矮个子回：“那怎比姜爵爷财大气粗，危难时候，解囊相助。”

　　两人相视一笑。

　　原这二人虽衣着不露，却皆是内城高官勋爵之后。

　　那矮个子乃是当朝大理寺卿的幼子许展平，为京城勋贵中难得的读书人，12岁便中了秀才，刚刚完成秋闱出来放风；而那高个子则是当朝国舅、经略大学士、一等忠勇公姜平的次子——姜淮英，去岁方平金川，以20岁之龄封男爵，备受皇帝皇后宠爱和重视。

　　二人自幼相识，更一同求学，交情甚深。只是一个从文一个从武，后来姜淮英随军出征3年，去岁方归，却正撞上许展平闭关备考秋闱，以至两人过了三月方才见面。不过好在旧友重逢，依旧亲密如昨。

　　许展平一叹道，“不过说来也巧，今早赴约路上我偶遇一本久寻不到的古籍，便立时买了下来，未曾竟将身上的钱银几乎都花光了。刚才若非有你，只怕我还要闹个大笑话了。”

　　姜淮英乜他一眼，“你倒一点没变，依旧爱书成痴。”

　　“这是自然。”许展平脚步一停，“诶，好似到了！”

　　姜淮英抬头，不禁露出微妙的表情。

　　因为他看见，许展平说的那家京城一绝的徐记馄饨铺后面不远处挂着的帆布正写着“平氏花坊”。

　　这一切巧的让他几乎觉得是一场蓄谋已久的伏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