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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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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琮骑马飞驰,秦良平追半天都追不上,声嘶力竭地喊,“喂,你不是要请我喝酒吗?”
大雪天的,把他从温暖的府邸叫出来,自己却要跑了?这都什么人!
赵琮双手拉缰绳,止住马儿,在原地等人跟上来。
秦良平凑过来,“赵琮,你咋回事?有点反常啊!”
京都的名门公子不少,各自有各自的小圈子。秦良平和赵琮算是一伙的,两人自小交好,后来赵琮出去学艺,如今回来,小时候的友情倒是也没有生疏。
赵琮回京并不久,也并不热衷于交际。然而,如果不是故意遮掩,众人其实很快就会对一个人的性格产生初步的印象。
提起赵琮,京都贵人们谁不赞一声“沉稳”?但方才这行事,和沉稳二字沾不上边。
秦良平疑惑地看向赵琮,“莫不是为了沈宁?”
话头一提,他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实际上,在沈宁出现以后,赵琮整个人都不对了。
这也很正常。以沈宁的品貌,只要是适龄的男子,没有不动心的。他自己不就是个实际的例子?
赵琮神色不曾稍动,淡淡地看了秦良平一眼,“有这个闲工夫,不如想一想如何应对半月后的考校吧。”
当朝天子是个勤勉的,也希望臣子们勤勉,希望臣子的子女们勤勉。因此,每年年末都会举办一次大型的考试,文采武功、技艺韬略,甚至琴棋书画,都在考试范围之内。
这场大型考试即为考校。天子特意颁旨:凡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女,年龄在十四岁到二十五岁之间的,都必须参加。
考校,对有才能的子弟们是出头的机会,可是对秦良平这种不太努力的人来说,那就是一场灾难了。如果成绩垫底,他会不会被父亲揍死?
秦良平越想越是胆战心惊,好半天就才憋出一句话,“琮哥,你能不能帮帮我?”
赵琮的回答也非常简洁:不能。
考校的时候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作弊是根本不可能的。更何况,对于秦良平来说,其实根本不用特别在意考校的结果。
秦大人从白身奋斗到首辅,靠得都是自己的手段和才能,这样的人家根基稳。根本用不着秦良平乍然出众。
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在秦大人的指导下往上爬就行了。
而赵琮自己,却是只能赢,不能输。
秦良平非常失望,一路上都在抱怨赵琮见死不救,后者一直不为所动。两人就这样一个说,一个听,不知不觉地到了一家酒楼跟前。
扑面而来的饭菜香气让人食指大动,秦良平抽了抽鼻子,“赵琮,咱们就在这儿喝酒!”既然不帮他,那就不叫琮哥了。
反正两人是同年的,无所谓称呼。
赵琮抬头看,就见二尺多见方的酒旗迎风招展,上头三个大字:醉仙楼。
他就有些迟疑。
秦良平已率先下了马,把缰绳扔给迎出来的小二,回头招呼赵琮,“赶紧下来,这儿的清炖羊肉最有名。”
清炖羊肉,那是沈宁最喜欢吃的。
当初两人刚成婚时,赵琮还大晚上地亲自打马来买过。想一想,那似乎是很久远的事情。
久到他几乎快要忘记。
*
沈宁沉浸在乍然得来的自由当中,在赵琮两人离开以后,又骑马肆意狂奔。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心中的憋闷之气疏散了,这才调转马头往回走。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
平宁侯府门头上的两盏大灯笼亮起来,红彤彤的光芒照在附近的地上。
大丫鬟柔兰站在光影里,面容温婉而柔和。
她似是等了许久,一面扶着沈宁下马,一面絮叨,“姑娘也太任性了,就这么跑出去,夫人都差人问了好几回。”
也派人去寻了,但沈宁跑得太快,寻人的小厮到了马场,沈宁已经骑马离开,因此两人并没有碰面。
沈宁嘻嘻地笑,“都是我不好,害柔兰姐姐担心了。”她把马鞭交给迎出来的小厮,反手搂住柔兰的肩膀摇了摇。
她比柔兰小三岁,两人自小相伴长大,对方在她心里相当于是姐姐般的存在。
柔兰心里一软,嘴上却是不停,“奴婢担心倒是其次,主要是夫人,老爷若是回来知道了,也得担心。”
“父亲还没回来吗?”沈宁噔噔噔地往前走,一面问道。
“还没有,听说是被秦大人请去喝酒了。”
秦大人?那不就是秦良平的父亲?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沈宁回到自己院子里,想着先换一身衣服再去见母亲。
一进门,便被搂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对方身上的气息熟悉而安全。让沈宁浑身松懈下来,干脆整个人倚在对方怀里。
“母亲,我好累。”声音娇娇软软,让人想起阳光下慵懒的猫儿。
平宁侯夫人莫氏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责备的话,此时便都说不出口,只轻轻地在女儿后背拍了两拍,“你还知道累!”
又急忙吩咐丫鬟们去拿汤婆子、姜糖水给沈宁驱寒。
沈宁被丫鬟们簇拥着,偎依在莫氏的怀里走进卧房。
三个火盆分散在青石板的地上,把整个屋子熏得温暖如春。身上的寒气和这热气交汇,沈宁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
莫氏蹙起眉来,“你看看,着凉了不是,跑出去也就算了,斗篷也不穿一件。”
“这么大的姑娘了,还是毛毛躁躁的,以后可怎么得了。如果嫁到婆家去,可不能这样!”
沈宁喝了一口姜汤,一股辛辣甘甜的味道顺着喉咙窜进肚腹,继而向四肢百骸弥漫开去。她微微眯着眼睛,舒服地哼哼了两声。
就着莫氏的手趴在床榻,下巴搁在胳膊上,说话声就有些闷闷的。
她道:“母亲,我不嫁人的!”
“胡说!哪里有女儿家不嫁人的。”
提起婚姻大事来,平宁侯夫人有一箩筐的话要说,幸而她的声音低低浅浅,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听着听着,沈宁就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眼前的光亮也越来越少,最终陷入了一片黑暗。
莫氏说了半天,也不见女儿有半声回应,不免低头去看:沈宁呼吸绵长,看样子是已经睡着了。
她就那么朝下趴着,小脸儿有一半埋在枕头里,剩下的一半儿在烛光的照耀下,似乎带了一种隐隐的光华。
莫氏轻轻叹息一声:这样的女孩儿,也不知道会配一个什么样的夫君。
她给沈宁盖了锦被,蹑手蹑脚地离开卧房。到了外间,嘱咐柔兰用银吊子温着燕窝粥,以防沈宁半夜起来饿。
这才回了正院。
过了亥时,平宁侯才回来,他被两个小厮搀扶着跨进门,莫氏连忙上前扶住他,“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平宁侯嘿嘿地笑,“和秦大人聊得开心,没有察觉就喝多了。”
他带着血丝的眼睛四处看了看,“怎么没见阿宁?”
“都这么晚了,她早睡了。”莫氏把他扶在床榻上,替他宽衣,最后扶他躺下。
她听到他含混不清地说:“她的脚好些了吧?”说完这句话,也不等莫氏回答,便呼呼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