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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审问 ...
塌方前几分钟。
在荒凉的田地边的一颗树后,露出老村长阴鸷的眼睛,脚边的蛇皮袋随意地扔在地上,隐约可见破碎的白骨。
村民散了,米婆家前门可落雀。
第一声爆炸过后,那栋房子的墙就有些倾斜了。女人心事重重,只顾着低头扫雪,突然被吓到,抓着扫帚冲出来四处张望,“谁搞的?!”
老村长往树后藏了藏,常年抽烟熏黄的指甲扣到树皮里面,像毒蛇一样盯紧面前的屋子。
背着白骨来的路上,他确实只想问米,可他犹豫的功夫,就看到赵凌艺跟来了!这个半夜敢跑去验尸的年轻人让他心生畏惧,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死一个、两个,也没有什么区别。
“轰!!”
最先掉下来的是瓦片屋顶,大地在震动,墙上挂的玉米棒子等物品齐刷刷往地上滚,木门掉落,玻璃窗碎了一地渣子!
女人侥幸躲过,发出凄厉的惨叫,“娘!”
老村长眼里有不忍,嘴角却越翘越高,杀人过后大脑神经高度兴奋,让他露出病态的笑容。
整栋房子只剩裂缝的承重墙还勉强立着,砖瓦木头倾泻一地,很难想象还会有人从这样的断壁残垣中生还。事情这样顺利,也是因为米婆先前挖地窖破坏了地基,本来就是危房,所以找准位置就能飞快炸掉。
解决掉可能的知情人,老村长低头踢了脚蛇皮袋,没站稳摔在地上,还松快地大笑起来。
……成了!
哭声和笑声交织在一起。
女人哽咽着在残渣里挖着亲人,忽然,她无助的呜咽停了。
老村长往那头看了一眼。
某个残缺的承重墙下,有些瓦片被丢了出来!
女人不知什么时候跨过建筑残渣,正掀开木板,把头发花白的米婆拖抱出来!
老村长心神慌乱,知道自己该跑了,但又不死心,想看看是不是真的被救活了。
只见米婆眼珠子往上翻,口吐白沫,已经昏过去。女人大悲大喜之下,手上没劲,脚底站不住,米婆眼看往下掉了一截,又被死死顶住。
“唔!”
地窖下方传来痛苦的闷哼。
赵凌艺衣服上全是白灰,满身狼藉地靠住梯子。
“快!”他的眼尾被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仰头看人时犹带煞气,带着耳鸣怒气冲冲道:“放炸药的人就在外面!”
鱼凯凡帮他挡住绝大多数伤害,然后在他怀里消失了……这是对方最后在他耳边说的话。
女人害怕此刻赵凌艺的眼神,艰难地把米婆拖拽出来,只敢在一旁小声哭。
赵凌艺撑着砖块翻上来。他之前脱下来的棉大衣落在地窖里,身上只有两件毛衣,看起来十分单薄。
然而躲在不远处的老村长却怕极了他的眼神。
风雪停了,年轻人身上灰尘扑扑,眼里却在酝酿更庞大的风雪。
老村长心里一抖,吓得转身就跑,树后忽然伸出一只脚!
许大兴把老村长绊倒,捏着拳头走出来。
“你?”老村长磕到地面,鼻血糊了一脸,声音颤抖道:“什么时候躲在后面的?”
许大兴看着那袋子被抛弃的白骨,面色阴沉。
老村长像蠕虫般往后缩,他甫一转头,看见杀气腾腾的黑色皮靴,眼睛往上看。
赵凌艺面无表情地逼近。
他和许大兴前后夹击,老村长露出真正害怕的神色。
赵凌艺开口了,语气酷烈,“我要把他带到那间废屋子去。”
他不是在征求谁的同意。
然而许大兴什么意见也没发表,只是默默捡起那袋子白骨,为难道:“怎么过去?”
这个年代轿车工业还没发展起来,白山村唯一的燃油车是运牲畜用的。赵凌艺根本没管这么多,“去借三轮、拖拉机,什么都可以。”
他时不时就要把手机拿出来看,眉间有压不住的焦躁。
老村长见机就想跑,谁知道赵凌艺跟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一样,根本不给任何机会。
许大兴心里暗叫糟糕,就看到赵凌艺单手擒住老东西,往老东西嘴里塞了一块塌方后掉的碎木头。
赵凌艺不耐烦地看向他:“帮忙。”
许大兴把人捆成粽子样,却不会打手上的结。
赵凌艺抢过绳子两端,左手食指伸出来,右手中指也伸出来,看不清他手腕具体怎么动的,瞬间就打好了一个牢固的结。
许大兴:“……”
赵凌艺想到如果便宜徒弟在,这时候还可以做一个外科结的现场教学。
他自嘲地笑笑,看向老村长的时候脸色再度变冷,“走。”
路上老村长一直在哀求,情绪逐渐激动。
赵凌艺去掉老东西嘴里后面塞的抹布,后者开始杀猪一般地嚎,“你们等着!我儿子一定会找到你们,到时候——”
赵凌艺蹲下来,问:“为什么放土火.药?”
老村长梗着脖子:“什么东西?”
许大兴脸色微变,把蛇皮袋丢到老村长肚子上。老村长下意识捧住,想起这是晦气的烫手山芋,想推到外边雪里,却听到赵凌艺柔声的问询。
“死者是你杀的第一个人吗?”
老村长脸色惨白,活气好像都被雪吸收走了。
许大兴推老村长进屋,他还在拼命狡辩,“你们两个一定是搞错了,我完全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老东西剧烈挣扎,头撞到火炉,额头渗出血,看着凄惨且神经质。
许大兴静了静,问走在最后面的赵凌艺:“他要是真的消失,会很麻烦。”
屋子狭窄,根本没处落脚。
赵凌艺坐在挖开的熏黑狭窄烟道上,脚踩埋尸土壤,闻言没有抬头,拿出手机继续按键盘,“嗯,时间有限。”
老东西会说的,他害怕这里。
也许是许大兴的语气有一丝松动,老村长以为拿捏住他们,又变得色厉内荏,高声威胁他们:“不光我儿子会来!女婿明天也会回来!他现在可是会计室主任!你好像就在他厂里上班吧?”
赵凌艺瞄了眼脸色难看的许大兴,捏住手机站起身,“你出来。”
许大兴跟着他,出来屋子立刻压低声音着急问:“他要是一直嘴硬怎么办?真要饿死他?”
赵凌艺低头按手机,“那可太便宜他了。”
许大兴:“……”
赵凌艺按灭手机屏幕,缓缓呼出一口白气,“等着吧。”
如果鱼凯凡看到他的信息,会帮忙的。
屋内,老村长也不喊冤了,下巴拼命往上抬。很可惜,他只能听到模模糊糊的话音。水泥地上到处都是砸炕掘尸之后的残渣,也许里面还混了腐烂后的碎骨头,闻起来有种特殊的腥臭。
“嘶嘶……”
“谁?!”
有人在吹气!
老村长拼命返头,什么都没有,当然什么都没有,这样一览无余的格局,只可能是……是……
他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
老村长用指甲去扣自己的脖子,心里直发麻。忽然他愣住了,狂喜地看着自己重新获得自由的右手。好啊!两个没毛的小畜生到底没经验!绳子竟然被他蹭脱了!
等等……他狼狈地爬起,看到挖尸剩下的砍斧,立刻扑过去!
老村长抄起家伙,带着一脸血咧嘴笑了。
外面那两个,一个好像还念点旧情,另一个完全不是好东西,敢拦他就都干掉!
只要能逃出去,办法就多了,大不了逃到密道里躲着……
老村长这么想着,恶向胆边生,使劲捏紧手里的斧头。但在他手掌和木头柄的中间,多了层滑腻腻触感的液体。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带着炉灰的黑色手印拍在斧头豁口的刀刃上。
这完全是凭空出现的手印!
老村长的手背一冷,那里悄悄多了一个手印。他双目欲裂,下意识松开邪乎的斧头,但好像有个人正死死按住他的手,他没办法做出动作!
“鬼啊!!”
惨叫声从小屋内传出来,紧接着是闷声撞墙的声音。
赵凌艺眼前一亮。
许大兴别过脸,看到他被冻到泛白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点纵容的微笑。
“……”
许大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赵凌艺的语气是那么欣慰,“这下可以问问他道具在哪儿了。”
许大兴好像压根不觉得道具有多重要,直不楞登道:“就为这个?”
赵凌艺听出一丝端倪,“难道你有别的线索?”
道具这种东西根本不嫌多,可以想象会有专门搜集道具的氪金玩家。许大兴表现得有些奇怪。
在赵凌艺的注视下,许大兴竟开始磕磕巴巴,“没……我都是跟你混呢。”
天光大亮。
折腾了这一晚,以老村长连滚带爬撞出屋子结束,“别来找我,我不是故意的,救命……”
赵凌艺大步走过去,先在狼藉的屋子里看了一圈。没有镜子,他已经看不到什么了。但他还是先对着空气微笑了下,然后低头用消息联络因为虚弱消失的鱼凯凡。
【做得好。】
上面一行也是他发的消息:
【如果你状况还好的话,等下我把他带到最害怕的地方,你再装鬼吓唬他。】
其实鱼恺凡压根没回复。但他就是觉得对方不会就这么消失……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但还是不知道鱼恺凡现在怎么样了,为什么连幽灵短信都不发一条。
赵凌艺心情欠佳,揪起老村长脖子后面的毛领,把人重新拖回屋里。
做过恶的人,心里的角落藏着鬼。老村长见到了心里的鬼,已经完全放弃挣扎,进屋后死死贴住墙,恨不能把身体揉进墙壁里。
赵凌艺问了两遍:“你到底杀了谁?”
老村长搓着手:“……不知道。”
“啧。”
“真不知道!我们把他的脸蒙起来了。这个人……应该不是我们村的。”
死因是机械性窒息,这点对得上。
赵凌艺冷冷笑了,“你故意不想看见他的脸。怎么,都下狠手了,还怕是熟人?”
老村长低下头,“那次是意外!我在场,但是没有动手!”
人是被拖拽在地,用毛巾勒住脖子弄死的。
当时他脑海里闪过许多熟悉的面孔,想到自己在生产大队时表现最好,热心又爱奉献,想到家里墙上贴得那些先进个人的奖状,前半生几十年积攒的信念瞬间崩塌了。
许大兴眼眶通红,呼吸粗重,“还有谁在?”
“还能有谁……”老村长不敢看许大兴,嘲弄自己道:“我不当村长之后,身边也没别人了。”
赵凌艺想到一个粗鲁的人,“你儿子。”
老村长的脸一直是猪肝色,好像羞愧到极点,“谁让这个人撞破我那档子事。他要是走得快,不偷看,我也不会这样啊!”
赵凌艺一愣,不敢相信老东西这时候了还撒谎。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许大兴激动地把老村长的头往墙上撞,之前许大兴没确定老村长是凶手时态度还有点和稀泥,现下动作凶残得仿佛要以命偿命。
“放你娘的狗屁!人死了还要污蔑他,老畜生,说不说!说不说!”
老村长也没想到会这样,惊恐地喊:“杀人啦!”
赵凌艺头都痛了,“等等!”
他把人带过来,是为了击破对方的心理防线,而不是出于泄愤。许大兴这时情绪激动,他扯了好几下,对方才触电似的弹开。
老村长躺在地上,害怕地抱住头。
赵凌艺看着这死鱼一样满嘴谎话的人,“是为了钱吧。”
他回忆起那天吃饭的事,“那天,你担心我认识死者,所以把我叫过去……你说的那些话,搞不好都是在说自己。这不就是贼喊捉贼吗?”
老村长心虚地张张嘴,“你想多了……”
许大兴厌恶道:“你之前是村长,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老村长忽然暴怒,连说带骂,“早他妈被撤职了!这么多年了,只要我置办点什么东西,那些狗娘养的就会在背地里说我拿了脏钱。老子没有!要是以前贪了,我闺女死的时候,会拿不出钱治病?!”
唾沫星子飞到空中。
老村长流着泪,又使劲给赵凌艺磕头,“放了我吧。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赵凌艺语带讥讽,“想杀我也是一时糊涂?”
这老东西太狡猾了,到现在还在打同情牌。
如果说勒死第一个人的时候还有可能是激情犯罪,后来的一切绝对是早有预谋。
许大兴把手指头捏得很响,“你说不说!”
老村长眼角流出来几滴鳄鱼的眼泪,垂头丧气地招了,“我就是……做了老祖宗的买卖。又不是今天才开始的,那几百年前,野生人参就几乎被采光,蘑菇的根都没有了,水里捞起来的蚌壳连一颗子都没有……”
听听,这老东西还要给盗猎盗采的行为找历史典故。
赵凌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满嘴谎话的老狐狸,“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许大兴脾气上来,一脚把人踢倒:“我这就把你裤.裆里的鸟蛋踢碎!”
赵凌艺拦了一下,等许大兴消消气,继续问:“你们对尸体补了枪,枪呢?”
老村长做出奄奄一息的样子,“不在我手里。”
赵凌艺:“哪里?”
老村长:“藏在交易的地方了……一个还没被发现的密道。”
密道在这片黑土地上并不罕见。它见证过一段光荣伟大的历史。
许大兴气不打一处来,又想动手,“现在就拿电棍嗦了你个狗日的!敢在老将军修的密道做这种事!你还是不是人!”
赵凌艺的视线被许大兴挡住,盯着对方怒气冲冲的背影,他心里闪过一丝怀疑。许大兴怎么这么激动,玩家通常不会这样真情实感。
不过不管许大兴到底是什么情况,至少当下他们目标一致。
有两个人的严防死守,老村长只得规规矩矩带路,不敢没玩花样,很快就来到密道遗迹的入口。
走了这一路,赵凌艺的十根脚趾头都冻麻了。
话又说回来,他不属于这片白山黑水,都对缺衣断食也要坚持抗敌的先烈产生崇敬之情。走在前面的老人,土生土长,却在这里干着伤天害理的事。
赵凌艺放缓脚步,他不敢信毫无敬畏之心的人。
对方比鬼还可怕。
赵凌艺先看了眼手机,然后朝许大兴比划暂停的手势,“进去走多久?说明确点。”
许大兴小声问:“怎么了?”
老村长低头哈腰:“里面太黑了,所以就放在前面,顶多一百多步。”
赵凌艺眯起眼睛,在对方那张鼻青脸肿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想了想,临时和许大兴分工,吩咐道:“你守着他,我进去找。有任何不对,就把他打晕。”
老村长一脸惊悚:“……”
说完,赵凌艺把手机拿到许大兴面前,反复熄灭又按亮。如果不需要往里面走很多步的话,站在密道口肯定能看见。
“没有手电,这就是我给的信号。”
许大兴十分赞同,好像真有点为他马首是瞻,“你放心。”
事情已经相当明朗,走进去,拿到关键道具就好。
但赵凌艺的感觉却很奇怪,整个世界都陷入真空一样的安静,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他捏紧口袋里的手机,金属外壳已经给掌心焐热。
入口的锁已经撬开。
生锈的门敞着,他走进黑暗,比平时更加神游天外,仿佛在用这种方式调解心中的不安。
为什么还没有回信?之前是不是不该让他帮忙?会大伤元气吗?
赵凌艺正打算再敲几行信息过去慰问,手机久违地震动了下。
那一刻,不知为何他竟然咳嗽起来。
【太黑了嘤。】
还是这样,毫无气概,只有绝对从心的撒娇。
在黑暗中,赵凌艺以为不会被看到,眉毛微微往下压……
鱼恺凡确实元气大伤,力量用光了就要去本体那里借一点,穿梭系统的世界屏障也要时间。他刚恢复意识,看到的就是赵凌艺眼波温柔的笑意,了无痕迹,却能让人溺毙其中。
不过那笑转瞬即逝。
鱼凯凡还有点发愣,就听见赵凌艺叹了口气。
“猎.枪不见了。”
枪带还在。
【无责任小剧场】
鱼:我知道了!你就是那时候喜欢我的!
赵:?
鱼:你想我了呀。
赵:没有。
鱼:想了。
赵:只是不习惯。
鱼:(甜滋滋的笑)还是想了。
赵:(感觉哪里不对劲)你、手放哪里,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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