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上蔓枝》愚者持衡

7、第 7 章

　　陈蔓枝从后门走了，大路上只有路灯在闪烁，感到身后有人不远不近地跟着，是百乐门的人。

　　她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回了赵公馆。
　　那人见她走近赵公馆，隔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现已经是入春了，柳树吐着嫩芽，伸展沉睡了一个冬的僵硬的腰肢。

　　陈蔓枝泡了一壶雨后龙井送到赵易笙房里。她轻轻敲了敲门，“进。”里头传来赵易笙的声音。

　　打开门，赵易笙正站在镜子前系衬衣最上头的扣子，那是一件淡蓝色的衬衣，同今天的天一样的颜色，衬得赵易笙皮肤更为白皙。

　　“少爷，我给您泡了壶雨后龙井。”陈蔓枝说完将托盘放在了实木桌上。

　　桌子是她定的，是常见的款式，只有桌脚处不一样，刻着一簇簇藤蔓。

　　赵易笙系好了扣子，转过身来，问：“蔓枝，你下午有空吗？陪我去一趟书局吧。”
　　陈蔓枝心中忽的一跳，赶忙回道：“空闲的，空闲的。”

　　赵易笙闻言脸上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来，“那我们约定好了”。
　　“嗯!”陈蔓枝用力地点头，嘴角克制不住地扬起笑来。

　　陈蔓枝站在镜子前，比划着衣服，床上已经堆了好几件，成了一座小山。
　　想着穿的好看些，可衣裳本就没有几件，也穿不出个花来，勉勉强强挑了一身。

　　待的她走到门口时，赵易笙已经在那儿等着了，他倚靠着轿车的门，带着浅浅的笑看着自己。

　　赵易笙远远看去，陈蔓枝迎着光走来，步步生莲，淡绿色的薄衫像荷花的叶子将她包住，下身墨色的裙凸显了她盈盈一握的腰肢，赵易笙觉着那腰细的像是他微微用力一掐便会断掉似的。

　　回过神来，陈蔓枝已经走到了他跟前，“少爷，走吧”。
　　赵易笙为她打开了车门，示意她坐进去。
　　“黄叔，去书局。”赵易笙说。

　　两人都坐在汽车的后座，狭小的空间里飘着赵易笙身上的海洋香，温柔、沉静。

　　车子很快便到了书局，停在门口，两人迈步走了出去。

　　书局的照片是檀木做成的，写着“逸轩书局”，字体苍劲有力又行云流水，透出一股俊逸。

　　赵易笙见她盯着招牌，笑问：“你觉着这字如何？”

　　陈蔓枝夸赞道：“这字像竹，遒劲有力。”
　　赵易笙摆摆手，“得你这般盛誉，也是有幸。”

　　陈蔓枝心底划过一丝猜测，不确定地问道：“这字是少爷写的”他含笑点头。

　　陈蔓枝心中一片讶异，自己上一辈子竟不知这匾是少爷题的字，只觉惆怅。
　　进了书局，赵易笙从一个架子上抽出两本书递给陈蔓枝，“怎么样”

　　那是一本《清宫记事》、一本散文诗集，陈蔓枝拿着翻了翻，“看着挺有趣的。”
　　赵易笙又道：“好不容易来了趟书局，你去挑挑可还有什么喜欢的。”

　　陈蔓枝点点头，目光从书架上扫过，抽出一本《巴塞徳》又抽出一本《三月秋霞》，细细看过后，纠结再三还是将《巴塞徳》放了回去。

　　赵易笙注意到她的动作，“怎么不要了，不喜欢”
　　陈蔓枝摇头，不好意思地说：“今天忘了带够钱，下次再买吧。”赵易笙点点头，没有说话。

　　远处的街上，程晓深坐在车里，他今日出来吃酒，已经散宴了。

　　透过车窗和书局的玻璃，他看着陈蔓枝同赵易笙说话，陈蔓枝的举动带着爱意与羞涩，程晓深手里把玩着佛珠，直到二人上了车，他才吩咐司机回百乐门。

　　那日她说的话是否属实，两日后自然见分晓。
　　上了车，赵易笙将一个袋子递给了陈蔓枝，“蔓枝，这是我送你的，你很有天赋，应该多看看。”

　　陈蔓枝本以为赵易笙出来是给他自己买书，万万没有想到是送她的，心里甜滋滋的，像吃了蜜。
　　道了谢，赶忙拆开了袋子，里头一本正是她刚刚想买却又放回去的，又道：“少爷什么时候买的那本《巴塞徳》，我怎的没看见”

　　“你刚刚看书时我去付账的。”
　　陈蔓枝嘴角爬上一抹笑，将书紧紧按在腿上，像是要按住自己疯狂跳动的心，不让它跑出来。

　　两天后，陈蔓枝提着包上街，从报童那里要了份报纸，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东码头的事。

　　许是死的不是程晓深，现在又时不时地发生战乱，东码头的枪战只占了一个小小的版面。

　　七死十二伤，报道最后还写了句话“今后又有多少人命丧黄泉，暴尸街头呢”

　　还会有多少人呢？陈蔓枝不清楚，但只要她活着，里头就一定没有赵易笙。
　　晚上，陈蔓枝走到百乐门的后门，早已有人候在那里了，见她来，便引着她到程晓深面前。

　　“程爷，我说的如何”
　　程晓深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你想要什么？”
　　“我只希望程爷日后能念在我救了您一命的份上，也帮我救一个人。”
　　还未等程晓深回话，她又道“当然，这个人绝对不会与您的利益起冲突。”

　　程晓深低头沉思了半响，复而抬头，“行，我应了。”
　　陈蔓枝行了行礼，道：“多谢程爷。”转身准备出去，“丫头，”她停住了脚步。

　　程晓深眸色沉沉地凝着她的背影，“看在你救了我一命的份上 我奉劝你一句，赵易笙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陈蔓枝打开房门，沉声道：“多谢程爷提醒。”迈开步子离开。
　　程晓深看着被打开的门，嗤笑一声，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对于陈蔓枝而言，赵易笙如何，皆是旁人的看法，唯有她目光所及、心中所感才是真实。

　　回到赵公馆，陈蔓枝轻轻敲响了赵易笙的房门，很快赵易笙便将门打开了。
　　“怎么了，蔓枝”
　　“少爷，我…我决定了，我想听您的，试试去女校。”

　　赵易笙闻言，温柔地说：“那很好，蔓枝，很高兴你能听我的建议，你可找好了住处，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陈蔓枝摇摇头，“谢谢少爷，我托亲戚给我找好了。”
　　“哦，那我日后得空了约你出去玩。”赵易笙沉吟片刻，又道：“既然这样，那日后你也不用唤我少爷了，”
　　陈蔓枝闻言心中一紧，又听得他道：“唤我易笙吧。”

　　陈蔓枝嗫嚅着喊出她梦中已唤过千万遍的名字，赵易笙绽开了笑，笑的绚丽，光从他身后投来，陈蔓枝只觉四周的一切都飞速地褪色，唯有赵易笙一人，熠熠生辉。

　　次日清晨，陈蔓枝收拾好了包袱，同李妈请了辞，又同佣人们告了别，搬去了找好的公寓。
　　赵易笙托朋友去查了查陈蔓枝的住处，是一幢公寓，刚修成的，离女校不过三四分钟的脚程，环境不错，治安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