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005命运 ...

  •   直到深夜,江昀才回她消息,询问起情况。

      阮嘉禾实话实说:“他回家去了。”

      “回家?”江昀不太赞同,“这次的事情闹出来,他后爸以后肯定会变本加厉欺负他和他妈的。”

      阮嘉禾:“那你想怎么帮他?”

      江昀:“…………”

      “你是可以不顾当事人意愿把他爸送进监狱呢,还是有办法强迫他后爸和他妈离婚呢?”

      心平气和的质问却令江昀哑口无言,他低声嘟哝:“你能不能有点儿同理心啊。”

      “我都不知道你还有当救世主的癖好。”阮嘉禾懒洋洋地拨弄着盆栽的叶子,“不然你叫他和他亲妈妈断绝关系,然后让他到江家来和你当亲兄弟好了。”

      “算了,我没指望你帮忙,”江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反正你本来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女人。”

      可不是嘛!哪会有丈夫去世非但不伤心,甚至在第二天便去烫头发买衣服的女人?哪会有在丈夫葬礼上言笑晏晏和陌生男人交换联系方式的女人?
      看见这一幕的江昀,恨不得将父亲从棺材里拽出来,让他好好看清楚阮嘉禾的真面目。

      活该!江昀内心涌上报复性的快慰,他证明了阮嘉禾是贪慕虚荣才和江聿明在一起的。
      但是当阮嘉禾真的表现出对江聿明毫无感情时,他又不免为已经去世的父亲打抱不平。

      “你有情有义,”阮嘉禾弯了弯唇,语气听不出喜怒,“怎么不能对后妈好一点儿?”

      江昀轻轻嗤了声:“你想让我怎么对你好?”

      “嗯……”阮嘉禾试探道,“叫声妈来听听?”

      “阮嘉禾!”江昀果然恼了。

      他看在她今天帮了他忙的份上,才对她客气一些的,换来的却是她的取笑和羞辱。

      江聿明活着的时候,他都没叫过她妈,江聿明死后,更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了。

      江昀咬牙切齿:“想当我妈,等下辈子吧。”

      “好的。”阮嘉禾从善如流,“下辈子见了。”

      什么意思……?江昀皱起眉头,以阮嘉禾与他相看两相厌的程度居然会愿意和他纠缠到下辈子。
      她为了恶心他,下辈子还要来当他的后妈?

      又或者,阮嘉禾其实并不讨厌他。

      江昀没理清头绪,电话已经挂断。

      他立刻回拨,恶声恶气道:“你要干嘛去?”

      “十一点半了,宝贝,”阮嘉禾平躺着,看向天花板,“你以为我不在床上睡觉能去哪里?”

      江昀出乎意料地没有再和她斗嘴。

      “哦,”他强装淡定,“我知道了。”

      临睡前,骆舟也发来消息,是一句“谢谢”。

      阮嘉禾没有回。

      又过了两天,便是大年二十九了。

      “除夕夜到我家吃饺子怎么样?”宣姐发出邀约,“上次你来过后可馨一直念叨着要见她苗苗姐呢。”

      南方人过年不吃饺子。
      这是阮嘉禾来了南明后才知道的惊人事实。

      宣姐也是北方人,因而保留着过年的传统项目,手工包制的饺子可不是超市的速冻水饺能比的。

      “可馨毕业了吧?”阮嘉禾问。

      “没呢,在本校保研了,要继续读书。”宣姐骄傲道,虽然她自己没啥文化但晓得读书是最好的。

      “苗苗姐?”背景里出现了宣可馨的声音,几秒过后,手机那头换了个聊天对象。

      两个人聊了许多学校里的事,最后阮嘉禾答应,在她返校之前会陪她出来好好玩一天。

      “来我家吃年夜饭呗。”梁如月同样招呼着,“今天我妈弄了满满一大桌子菜,有猪肚煲鸡·八宝鸭萝卜炖牛腩清蒸石斑鱼和玉米山药排骨汤……”

      她一口气不带停地报出一串菜名,又腻歪道:“你不过来帮忙我们两个人根本吃不完。”

      可能是国人骨子里的习性,每到年关,常常有相熟的人热情邀请她到自己家里做客,反正只是添双筷子的事,总不能大过年的还是孤零零一个人吧。

      和过去一样,阮嘉禾婉拒了邀约。

      她可以在任何时候去梁如月家蹭饭,唯独过年不行,在别人家过年就很容易产生成为那个家里一份子的错觉,会产生比友谊更深一层的羁绊。

      “好吧。”梁如月立刻变得凄风苦雨,“看来我要吃剩饭剩菜从大年初一吃到大年初七了。”

      “不用吃七天,”阮嘉禾莞尔,“我不是欠着你一顿饭?中间你可以溜出来和我到外面吃。”

      梁如月愉快地答应:“说定了啊。”

      结束通话,整个世界又变得空旷而寂静了。

      前几年,家里其实还是很热闹的——

      江聿明非常看重家庭,每天的早晚两顿饭,必须是全家人到齐了坐在一起用餐,享受团圆时间。

      “我没胃口。”“我身体不舒服。”“我在学校吃过了。”江昀不停地找理由来反抗此规矩。

      终于,当他放学到家,又一次匆匆忙忙向楼上跑时,向来宽和的江聿明出声叫住了他:“坐下。”

      “……………”

      江昀一脸不情愿地在她对面落座。

      江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与此恰恰相反,江聿明是个在外面健谈在家里更健谈的人。
      江昀再抗拒,面对父亲抛出的话题也只能老实接着,父子俩便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阮嘉禾很少插话,只是安静吃饭。

      对她来说,父子俩更像是独处时刻意打开的电视机,她根本不关心现在正在播放哪个节目、内容如何,单纯是想从人的声音中汲取到一点儿人气。

      偶尔,阮嘉禾也会表达对继子的关怀,比如问起他在学校和同学打架的事或者期中考成绩。

      一种另类的告状。

      江昀受了批评,气得直拿眼珠子瞪她。

      “考差了没有关系,下次努力。”阮嘉禾回了个笑容,顺手给他夹了个鸡腿以示安慰,然后愉快地看着江昀对她忘记用公筷的事露出愠怒的神情。

      “欺负小朋友不道德。”江聿明私下和她说。

      阮嘉禾眨了眨眼睛:“但是好玩。”

      身为父亲,江聿明果断作出抉择:“他被我宠坏了,是应该学习一下接受命运的拷打。”

      回想起当时的对白,阮嘉禾突然想采访一下死人:“被命运拷打的滋味怎么样?”

      江聿明葬在了南明山的鹤园墓地。

      他死了一年有余,阮嘉禾从没去看过一次,但过年总归是要和家人一起度过的。

      阮嘉禾拿上外套,走到门口,一开门,正好和站在门外台阶下的骆舟打了个照面,后者的手举在半空中,似乎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按下门铃。

      两个人沉默地对望了一会儿。

      阮嘉禾开口:“雨好大,你要不要伞?”

      现在是冬天,不过南明的地理位置几近最南方,一年中最冷的季节也有十几二十度的平均气温。

      当然了,干冷和湿冷是不一样的感受。

      骆舟被淋成了落汤鸡,浑身完全湿透,薄薄的外套紧紧贴在身上甚至能看见肩胛骨的形状。

      “江太太……”骆舟一开口,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雨水顺着他额前的头发往下滴,在下巴汇聚又灌进领口,最后沿着湿哒哒的裤腿流到地上。

      他狼狈得像是童话里落难的豌豆公主……不,王子,阮嘉禾百无聊赖地想,但很可惜,她家里没有二十张床垫和二十床羽绒被来检测他的身份。

      阮嘉禾站在台阶上方俯视着他:“有事吗?”

      ***

      大年二十九,骆舟被赶出了家门。

      律师来过后,蔡康磊不敢嚷嚷着送他进局子的话了,而是灰溜溜地办理了出院。

      单根肋骨骨折不用动手术,医生叮嘱好好休养就行,事实上蔡康磊第二天就能下床了,他却借着这个由头在家里跟个二大爷似的躺着指挥徐敏伺候他。

      骆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给蔡康磊端水送药。

      “过年了,家里还没置办年货。”徐敏拉着他到一边,悄悄给他口袋里塞了五百块钱,“你出去买只鸡、买条鱼,再买点瓜子水果什么的招待客人吃。”

      徐敏盯着他脚上破烂开胶的运动鞋:“剩下的钱……你拿着给自己买双新鞋穿。”

      骆舟摸着口袋里皱巴巴的纸钞,心情复杂。

      这钱是去年徐敏在商场当保洁攒下的私房。

      失业后,蔡康磊再没往家里拿过钱,每月的生活开销基本靠徐敏打零工赚个千儿八百的维持着。

      骆舟不明白,当初徐敏嫁给蔡康磊,是因为他信誓旦旦地说会养着他们母子俩。
      如今反过来了,蔡康磊甚至要靠她养,为什么她还死心塌地护着这个男人不愿意离婚?

      “不用。”骆舟把钱还给妈妈,“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在给班上的同学当家教吗,我有钱。”

      他拿着阮嘉禾发给他的工资到菜市场买菜。

      年夜饭应该大鱼大肉,骆舟在鱼摊前驻足许久,最后买了一条四斤重的大草鱼。

      草鱼刺超级多,过年了蔡康磊肯定又要喝酒,喝醉了的人吃鱼是不是很容易被刺卡到?
      要是蔡康磊被鱼刺卡死就再好不过了。

      骆舟阴暗地想。

      他没买瓜子水果,反正春节没正经亲戚上门,只有蔡康磊的那帮兄弟会过来喝酒打牌。
      买水果招待他们,不如买肉喂流浪狗。

      骆舟拎着东西回家时,客厅狼藉得像是小偷光顾过,可是大白天的怎么会有小偷出没?

      不对劲……丢在地上的是他的书。

      骆舟往屋里走,发现他的卧室门开着,蔡康磊和徐敏正在里面翻箱倒柜找东西。

      骆舟冷静地问:“你们在找什么?”

      徐敏讪讪地停手:“……你这么快回来啦。”

      “回来了正好。”蔡康磊没有一点被当场抓包的羞愧,反而理直气壮地敲桌子,“你把钱藏哪儿了?”

      “什么钱?”骆舟问,一双眼睛却盯着徐敏。

      蔡康磊“啐”了一口唾沫:“你还想着蒙我?”

      律师的出现确实在吓住了蔡康磊,但也启发了他——骆舟到底是在哪认识的厉害人物?

      对老婆带来的便宜儿子,他没怎么关心过,只知道骆舟成绩很好学校给他减免了学费。

      他从徐敏口中问出来骆舟的学校,一查,竟然是南明本地特别有名的私立高中,大部分学生的背景非富即贵,骆舟攀上了贵人怪不得敢和他叫板呢。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蔡康磊查到,明德高中设置的专项奖学金第一名有整整五万块。

      “一年五万块奖学金,三年呢,”蔡康磊舔了舔嘴唇,“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拿那么多钱干嘛?”

      “学校是有奖学金,但没有五万那么多,”骆舟辩解,“而且平时要交资料费餐费也是一大笔钱……”

      “资料费能花几万?”蔡康磊摆手,不信他。

      骆舟抿起嘴唇:“反正我没有钱。”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奖学金和家教的工资存在卡里,交给了江昀替他保管着,平时只装一点现金在身上,蔡康磊把他的房间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钱。

      “你瞧瞧,他什么态度!”蔡康磊冲着徐敏大吼大叫,“你教出来的好儿子,拿个奖学金还瞒着家里人,我看他是从来没有把我当成是他爸爸,白眼狼!”

      何止,骆舟起码从十五岁就开始防着他了,小杂种,平时不言不语的没想到心思如此深沉。
      果然不是自己的种,根本不可能指望得上。

      “舟舟,”徐敏帮腔,“咱家确实遇到了困难,你既然有钱不如拿一点出来帮帮忙……”
      “我们不是图你的钱,老蔡要和你张叔搞个小买卖,等赚了钱会连本带利还你的。”

      骆舟不禁感到可笑,为她觉得蔡康磊有本事做买卖,为她觉得蔡康磊拿了钱会吐出来。

      他始终坚定说辞:“妈,我没钱。”

      “你装什么蒜,”蔡康磊忍不了他的态度,“没钱是吧,你立马从老子家里滚出去。”

      骆舟拎起他的衣领子:“凭什么?”

      “老子的家,老子赚钱买的房子,”蔡康磊涨红了脸,“你有什么资格住在这里,没爹的小狗崽子。”

      话说得难听,偏偏戳中了骆舟的心窝。

      只要有一天,他还住在蔡康磊的房子里,他就抬不起头挺不起腰杆去跟蔡康磊作斗争。

      骆舟没反驳,扭头看向妈妈。

      徐敏拦着他:“老蔡带着伤呢,你别动手。”

      她看似中立,其实是和蔡康磊站在一边的,骆舟想,她干脆不要把他当亲儿子,也来打他骂他,为什么还要偷偷给他塞钱买鞋让他心疼她呢?

      骆舟松了手,蔡康磊一下向后摔坐在地上,受伤的肋骨和尾椎骨传来的疼痛让他龇牙咧嘴。

      “野种,”他坐地上骂,“滚出我家,快滚!”

      野种,杂种,白眼狼……骆舟已经听腻了他的用词,蔡康磊酒后总是挑些难听的字眼骂他发泄,跟他人生的失败全部是由母子俩造成的一样。

      骆舟能怎么办,他那时十三四岁,不跟着妈妈生活,难道去大街上要饭流浪吗?
      虽然留在家里不见得比流落街头更有尊严。

      骆舟没搭理他,自顾自收拾东西。

      他没几件衣服,日用品可以再买,他将一些重要的资料书装进书包背着往外走。

      徐敏忙问:“你要去哪儿?”

      “你老公叫我滚,”骆舟没抬头,“我滚了。”

      “让他滚,”蔡康磊仍在骂,“让他死外面。”

      骆舟本以为妈妈会不让他走,结果蔡康磊发话,徐敏真的没有再拉着他不放了。

      他扯了扯嘴角,扬长而去。

      才走没多远,天就下起了雨,他尽量从屋檐底下走,然而雨点被风吹得到处飞,避无可避。
      当衣服被淋湿以后,骆舟干脆摆烂了,他背着书包,闷头走了四五个小时来到海珠别墅区。

      他给江昀当家教,进出许多次,有录入过个人信息,江家庄园的大门密码他也知道的。

      当骆舟真的站到别墅门口时,却犹豫了——

      他来江家干嘛呢,求收留吗?

      骆舟正在纠结时,门开了,阮嘉禾的脸出现在门后,仿佛命运替他作出了关键的抉择。

      但阮嘉禾没有收留他的意思。

      她居高临下地问:“有事吗?”

      骆舟半低着头,嗫嚅道:“江昀在不在家?”

      他问了一个拙劣的、两人心知肚明的问题。

      阮嘉禾回答:“江昀在滨市过年。”

      “哦……”骆舟迟钝地应声,“那,没事了。”

      他转身离开,走出十几步,女人叫住了他。

      “江昀要到大年初五回来,”阮嘉禾叹了一口气,“你有事找他的话可以在这等他。”

      骆舟进了房子,他满身的水,在地板上洇出了痕迹,他一边拿毛巾擦地一边环顾四周。

      “王姨她们不在吗?”

      “保姆也是人,也要过年的,”阮嘉禾拿了一块新毛巾让他先擦擦自己的脸,“她们放假回家了。”

      “还有,以后不要再叫我江太太。”

      骆舟低声问:“我应该叫你什么。”

      “阮小姐,阮总,阮董事长,都可以。”阮嘉禾微笑,“要不然你替江昀叫我妈妈也行。”

      骆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05命运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