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好吗》东方桔雪

76、岁月荒唐

　　李重生骑着摩托车，疯狂地奔到郊外，对着月空，对着大海，歇斯底里里地长啸一通，然后，豪迈地笑笑，接着又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地大哭起来。他的表现惊呆了散步的人们，大家也都只敢远远地看看，没人上前来询问原因或安慰。情绪发泄完毕，他已经做好打算。从十九岁为陈磊做事，到现在四十九岁，三十年过去了，他是该为自己打算了，陈磊不是说让他退休吗？那就退吧！
　　此后，他再没去问陈磊。也没去问瑛瑛。他相信，凭他自己就一定能找到张梦蝶。他骑着摩托，开始了漫长的寻找之旅。他去了西藏，见到了风华不再的唐明玉和他的曾经不可一世的丈夫赵智龙。他亲耳听到赵智龙把唐明玉叫成张梦蝶，也亲耳听到唐明玉骂他是傻子，骂张梦蝶是害人精。他没有打扰他们，继续前行。他从北京坐飞机去了日本，在某处寺院见到了迟瑞文，他却没认出他来。迟瑞文老了些，但风采不减当年，倒是多了一股儒雅之气，谁会想到这是那个坐了二十多年牢的走私贩呢？想到他当年为了立功减刑而要求张梦蝶嫁给他的自私行径，李重生就气不打一处来。而更让他万分难受的是，他竟然是令张梦蝶深爱过的。他爱着张梦蝶，张梦蝶却爱着迟瑞文，人荒唐，岁月荒唐，连爱情也荒里荒唐。然而，张梦蝶爱过的男人都以为张梦蝶死了，唯独他这个爱张梦蝶的男人却坚信她还活着。
　　迟瑞文也偶尔把眼光投到他脸上来，大概是意识到他在看他了。二人四目相对，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迟瑞文突然问道：“你是中国人么？”李重生用英语回道：“我曾在中国住过，现在定居新加坡。”迟瑞文点了点头，喃喃道：“你就不想念故乡和家人？”李重生仍用英语回答道：“我家人都迁居新加坡了。”迟瑞文笑笑：“你不会讲中文了么？”李重生用英语回答：“会，但我怕自己想念故乡。”迟瑞文猛然一惊，眼里竟然有了泪光，轻声道：“是啊。人最怕的就是想念故土。我的爱人，很年轻的时候就去世了，就葬在我们生活过的那座城市。所以，我不愿住在那座城市，我怕一想起她就难过。”李重生装出悲伤的样子，低眉敛目，仍旧用英语回答：“您是个长情的人，愿上天保佑你！”然后，快步走出了寺庙。
　　此后，他去了北海道，去了富士山，去了东京。然后，坐飞机回国。这一路上，他都在琢磨着迟瑞文的一言一行。难道，迟瑞文对张梦蝶也是动过真感情的？他说的妻子，是张梦蝶无疑。他后来带发修行，难道是为了赎罪？而他身处寺庙，却还六根不清净，还在想念他年纪轻轻就死去的“妻子”？
　　李重生不相信迟瑞文是真爱张梦蝶的，他想起了他那杆高倍望远镜，想起了他在银河别墅对待张梦蝶的点点滴滴，想起了张梦蝶为他在清野别墅守活寡的朝朝暮暮，真正爱一个女人，不是这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