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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 78 章 ...

  •   第七十九章 病
      雨雪初停,云层缝隙间已有天光四射,把天空渲染成温暧的橘黄色。沈相官轿回府,方才下轿,街角处便急驰过一辆装饰得分外华丽的马车,在离沈相官轿一丈远的距离停住。

      放眼洛京,敢这招摇过市的纨绔子弟,在八皇子已半身不遂,被圣上封了个南宁郡王的封号迁出皇宫的当下,也就只有被太上皇金口护身的混帐三女婿。——纵然知道这位诸多行为颇有深意,沈相难改最初的印象。

      沈相面上辩不出喜怒,拢在宽大官袍中手掌倏然握紧,颇觉手痒。僵持片刻,只是利落转身入府,只当没看见马车停稳后,已然揿开的厚厚帘子,

      “岳父留步。”

      顾淮北自跳下马车,匆匆上前,急急呼唤一声。心里忐忑与焦急唯有自知:自己这段时间的作为,又一次触了岳父的逆鳞,原本已打算近段时间少在岳父面前露脸,免得给自己的挽回行动增加更多人为障碍。直到先前收到的消息后,那些算计盘算全数抛之脑后。

      不,不是沈相在圣上面前叫嚣和离的事,若是真把沈相惹急了孤注一掷,用多年君臣情份换一份和离的旨意,也不是不可能。——从岳父在圣驾前哭诉时,圣上习以为常的反应,岳父估计没少在当今面前为此事埋过伏笔。

      然而和离算不得一劳永逸,翁婿两人心知肚明,先前御书房里的闹剧不过算警告。

      沈相头也没回,从口鼻处呼出了一股长长的雾气,便能窥见几分沈相此刻真实心情如何。

      “啧,贤婿怎么又来了,既然我家女儿的放话世人皆知,如今更不方便让你进门,免得世人笑话我相府言而无信。”

      顾淮北心急如焚,真没心情耍花枪,能忍着不打断,已是用尽最大的自制力。顾淮北视线匆匆一扫,横坚没外人,急急开口:

      “岳父,小婿刚得到消息,昨夜初雪,夫人许是受了些凉气,早上起来便有些咳嗽,她是个不爱吃药的,已吩咐身边丫环们不提上报……”

      “你……”

      沈相被这个消息砸得难受,女儿在家病了,住在外面的女婿比家里人还提前得知消息,专程上门来提醒。

      这事里透出的信息太多,多的沈相想驳斥,都不知从何处入手。这股郁闷情绪只出现一瞬,便被喷涌而出担忧冲得一滴不剩。

      “此话当真?……来人,去太医院……”

      管他真假,今日初雪,大不了请太医上面诊诊平安脉也是好的好。

      “叶太医小婿已请来了,听说这位以前常来岳父家看诊,想来是相府用惯了的。”

      顾淮北与沈相说话的工夫,与年近五旬的叶太医已被十五小心掺扶下马车。只剩下思雪一只猫儿留温暖的车上,正喵喵的抱怨不停。

      沈相莫名松了口气,脸上也勉强有了一丝笑模样:

      “叶太医来了,有劳有劳,快快有请。去,派人通知夫人一声。”

      叶太医被人领进相府后,顾淮北却没有跟进去,转身把思雪拎到怀中安抚的同时,冲着沈相装傻:

      “岳父你自便,小婿在此等叶太医出来,一准把人送好好送回去,我今儿就不进去,你尽管放心。”

      顾淮北人是没进来,他的眼线还不是安插进相府来了。

      沈相一想到这儿,怒由心生:

      “女婿辛苦,看你这架势,不等到叶太医诊断完,想来你是不会走了,难为你折腾半来,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你也别搁风口里站着了,且进来等吧。

      好歹也是女婿登门,我相府里一饭还是管的起,。”

      顾淮北惊大于喜,前些日子自己在相府等了数日,纵是见到岳父,连说茶饭,连口白水,沈相都没有让下人奉上的,此刻更觉宴无好宴,口中婉拒。

      “岳父自便,不必麻烦。”

      “怎么,女婿是嫌弃相府里的粗茶淡饭,入不了你这世子的口?”

      听了这话,顾淮北一时语塞,再推拖不得。

      “麻烦岳父了,小婿恭敬不如从命。”

      不算前帐,就是自己这些日子的作为,顾淮北心知这一顿饭难熬。

      “沈管家,三姑爷交给你照看,老爷我先去看看叶太医。”

      “是。”

      沈相嘴角微勾,转身遮掩眼中怒火,急急往倚兰居赶去。

      今儿一早起来,便觉嗓子干痒,不时咳嗽几声,沈三姑娘已约束好身边丫环不准外传,免得爹娘担忧,自己也要被灌苦药汁子,此刻正吩咐丫环们把室里碳火伤旺,又捧着丫环们勾兑好的枇杷露小口慢饮。

      不料,先是自个母亲带着一干下人匆匆赶来,张口便问候身体,这话还没说两句,便有下人来报,叶太医已到了院口外。

      目瞪口呆的沈三姑娘迫于母亲的压力乖乖看诊,听了一大通云里雾里的术语,得出个郁结于心,初染风寒的诊断结论。
      沈相进来后,听到诊断结果,跌足感叹:

      “还是三女婿细心,女儿,你身体不适也该就近告诉爹娘,何必舍近求远,还让三女婿去跑这一趟。”

      沈三姑娘想到即将到来的一碗碗苦药已觉欲哭无泪,听清事情原委,更是气的牙痒,忍到等到送走叶太医,又屏退了下人,对着自家父母,气鼓鼓的开口:

      “爹,娘。本来就没多大病,我自已的身体自己清楚,也就咳嗽了几声,没多大点事,何必扰的全家不安宁,更不可能派人……”

      话说到此处,沈嘉仪眨巴眨巴眼睛,自己身边人是信得过了,可是……想想当初茶楼那把剑,在那件事发生前后,自己都没觉察出身边有人的,当即高声:

      “三五……”

      众人大眼瞪小眼左顾右盼,相府真没人叫这名字,自是无人应答。

      沈嘉仪冷笑,拍案而起:

      “不是你传话给世子,还会是谁?”

      好半晌,窗外才有个飘乎不定,听出不方位委曲声音:

      “夫人息怒,三五昨儿不当值,不是他给主子传的信。”

      “这是……”

      自家女儿院子里突然传出陌生男子的声音,沈夫人吓惊不轻。

      “世子采买的随从?……女儿……女儿管不了他们……爹……”

      沈嘉仪以前没有起疑,现在却不敢相信,顾淮北入京采购的这一批侍卫,似乎也有古怪。那些人不主动出身,根本觉察不出他们的存在。
      哪家人牙子能培养出这种随从来?

      沈相暗自磨牙,还得强撑着当家人的底气:

      “女儿别急,等世子用过饭,爹去跟他谈谈……”

      “用饭?”

      沈嘉仪微微一愣,心里那股怒气都神奇的消散不少:

      “是的好好招待……”

      ……

      相府管事把自家三姑爷先引到偏厅休息,世子爷只给压下满心焦燥,便有一下没一下的撸着思雪,以缓解心中焦燥。思雪以往还敢挥爪,此刻却老老实实的呆着,不敢乱动。至于相府下人端上那盏待客的茶水,世子根本没有饮用的心思。

      沈嘉仪的伤风症还没有郁气于心严重,顾淮北知道的也就比沈相略晚了半刻钟。听到这个消息,顾淮北心中忧喜差半,伤风有药可医,郁结的心病却不是如今的自己能解开的。

      下一刻,沈管事进了禀报,花厅已准备好酒菜,请三姑爷前去享用。世子爷还得眼疾手快按住听到吃食便已坚起耳朵,猫眼圆睁的小家伙。

      顾淮北尚末走近花厅,他怀中的小猫儿动动鼻尖,嗅过空气中的气味道,突然变得焦燥起来,纵是世子爷尽力安抚,思雪已连连叫唤,甚至把伸出爪子,划破世子爷的衣袖。仿佛对花厅十分抗拒。

      顾淮北想起在大慈寺里,思雪见到自家夫人便如老鼠避猫的习性,不由的眼神一亮,掌上一松,猫儿身上束缚一松,轻巧落地。

      落地后的思雪抬头,再次嗅嗅空气的气味,前爪重重拍地发泄愤怒,自个却为离弦之箭,头也不回转身向着外面冲出去。

      跑了足够了远了,思雪方才止步,嘴里一连串“喵喵喵”的叫声,仿佛在招唤自家伺主赶紧过来。

      思雪这般反应,让世子爷不过心跳加速,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花厅里。放眼一看,花厅里除了伺侯的下人,并无自己心心念念的身影,期望落空的世子爷,到了这样,方才闻到空气中弥漫的刺鼻气息。

      臭鳜鱼,宫保鸡丁,双椒牛柳,苦瓜酿肉……满满一桌菜肴,全是麻辣臭苦,口味厚重的菜色。

      难怪思雪那般抗拒之姿,对着花厅退避三舍,这些东西对思雪而言,与毒药也没什么差别了,也就自己以为是夫人在这儿等着自己,才没在意空气中弥漫的味道,寻了一场空欢喜。

      相府沈管事对自家三姑爷怅然若失的表情视而不见,依旧保持着得体笑意:

      “这一桌菜都是我家三姑娘特意安排,说是按着三姑爷平素的口味习惯拟定的菜单。哦,对了,还有一道汤,需得用诸多补药小火慢熬汤,如今尚未熬足时辰,欠些火候,需得等一会等会儿再端上来,三姑爷,您边用边等。”

      世子爷脸色分外精彩,不知是该感动于自家夫人贴心细致,仅通过平日生活,便已把自己口味习惯打探清楚——眼前这些菜色,绝对没在自家饭桌上出现过。难为夫人回忆以前的蜘丝马迹,把它们寻找出来凑成一桌,真是用心良苦。

      “夫人费心了,这桌菜色的确是都按着我(绝对不吃)的口味准备。”

      仅是看着,世子爷已觉嘴里发干发麻,伸手取过桌上倒好的茶水,也只敢小小抿上一口,入口的苦涩,世子爷半点不觉意外,这可不是茶水火侯没掌握好的苦涩,而是这茶叶自带的苦。

      “因为菜色太过辛辣重口,三姑娘特意吩咐多放了些苦丁叶片泡茶,以免饮食上火。”

      有了沈管事贴心的解说,世子爷拿着筷子的可手上如坠千钧重物,望着满桌佳肴生平第一次没有半点胃口,却不得不动筷子。

      每样菜色都挟了一小筷子,平日不嚼上三十下不能吞咽的饮食习惯被抛开,世子爷只乎是整个儿吞下。又把把碗里白米饭粒一粒粒的差不多挨个数清楚,

      世子爷食不知味,每一口吞咽都觉分外辛苦。等到那碗滋补汤品上桌,世子以以饮药的姿态灌下一盅补汤,这一顿进餐才算结束。

      世子爷解脱似的呼了口气,用茶水漱口后,又得到沈管家通知,相爷在书房等三姑爷前去叙话。

      ……

      “如今,本相身边也有你的侍卫跟随?“

      沈相把世子召进书屋后,开口质问。

      “没有。”

      纵觉自个舌头已那些重口味的菜弄的快没知觉,顾淮北的脑子依然清醒,此事断然否认。

      “为何嘉仪身边有你的侍卫?”

      沈相继续质问。

      “岳父,小婿如今不出现在夫人面前,是不想再惹她伤心难过,不代表我会放弃打听夫人的消息。

      今生小婿绝对让夫人再陷入前世那种孤立无援的境地。你放心,除非与夫人性命相关,其它的事情他们不用向我禀报。”

      顾淮北答的坦然。

      “几日前那出闹剧呢?你是铁了心把嘉仪推到风口浪尖去?”

      沈相的质问层层加码。

      “岳父不也在圣上面肯给小婿下过眼药。小婿明年春天便要随军,战场凶险也没什么,富贵险中求,只是离京太远,岳父若有什么算计,小婿鞭长莫及,只怕应对不及时。”

      顾淮北也抛开平日恭顺的面具,词锋锐利:

      “小婿愿与岳父合作也好,收拾自己弄出的烂摊子也行。归根结底,是为了有一个能够真正见光的身份,不用欺瞒,不用替着他人身份,到了那时完完全全告诉夫人一切,以求回心转意。”

      “若是嘉仪一直放下不心结,没有想运,你会怎么做?”

      沈相气急,大声质问。

      “没关系,夫人应该生气,气我恨我都可以,我一直骗她。前世今生,我说过太过的谎,她若是一直不原谅我也没关系。小婿有耐心,可以等的,等到我生命终结那一刻……”

      顾淮北语气轻柔的低低细语:

      “在我咽气之前,小婿绝不会容忍夫人有任何有离我而去的可能……
      这是我的底线,它若是被打破,会发生什么事情,小婿……呵……自己也不清楚……”

      这样的细语中,却让沈相无端寒毛倒坚。

      “顾淮北,你在威胁本相?”

      顾淮北抬头,面无表情,平日魅惑无限的桃花眼底内却有幽暗汹涌:

      “岳父,小婿只是陈述事实。”

      “别装疯卖傻……”

      “还没呐,思雪在,夫人活着,小婿现在非常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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