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窗残阳》出墙小红杏

33、第33章

　　裴楚楚听到手串却好像有点为难，永安见状，有点疑惑，裴楚楚并不是一个小气之人，“不能看吗？”
　　“不是，”裴楚楚赶紧解释，然后慢慢摘下手串递给永安，“只是这个是家人送我进宫前给我的。”
　　“家人？”永乐有点惊讶，毕竟裴楚楚在家里的状况大家都知道，不过她马上反应过来，不能戳人家的痛处，赶紧说，“那确实应该好好保管，徽音你看完了赶紧还给楚楚！”
　　永安正在看那串手串，平平无奇，和普通的也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便是穿珠子的不是丝线，而是红绳。于是就还给了裴楚楚，“你收好，我就是看这个不太像是官制的，所以想看看。”
　　裴楚楚把手串重新戴好，然后解释说，“因为这是从外面买的，家人觉得有些别致，所以才送给我留作纪念。”
　　“别致？我看看。”永乐扒着裴楚楚的手看了一下，“的确跟官制的不一样，那楚楚你收好，都是，都是家人的一片心意嘛！”
　　“是。”裴楚楚莫名的红了一下脸，“都是家人的心意。”
　　永安也微笑着看着裴楚楚，由衷的希望这点温暖能让裴楚楚在乌孙多少有些安慰。
　　气氛又沉默了起来，几个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毕竟裴楚楚进宫来住，背后的意思是和亲，关于和亲，自然三个人都并不想提及。
　　永乐看了一下永安，又看着裴楚楚，认真地说，“楚楚，你在这里如果有什么地方觉得不好，你就马上告诉我，我马上找人给你安排。你想要什么，也马上说，我也马上找人给你送来。”
　　裴楚楚微笑着说，“你刚才不是带我简单看了一下这里吗？我觉得一切都很好，我很喜欢，你别担心了。”她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不愉快，“而且如果不是这次进宫来住，我都不知道原来可以住得这样豪华！看来我要享福了！”裴楚楚说的很是开心，仿佛她并不知道三个月后她就要离开大梁，远嫁乌孙了。
　　永乐看着永安，永安也看着永乐，两人都不知道怎么接话，如果裴楚楚直接向她们抱怨，甚至哭一场，她们都会觉得心里好受些，哪怕裴楚楚怨恨她们，也好过现在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永安只好随便说点什么应付一下，“你喜欢就好，有什么事情找瑾蕙就是。”
　　“对呀对呀，找我就好！”永乐也顺着永安的话讲。
　　裴楚楚只是淡然一笑，“好！放心吧，我有任何事情找你就是了。”
　　永安勉强笑了笑，那边的永乐却实在忍不住了，她小声问，“楚楚，你这样我有点瘆得慌。”
　　“怎么了？”裴楚楚一脸奇怪。
　　“楚楚，你如果难过或者不开心就说出来，不要憋着……”永乐艰难地说完了，永安在一旁没有说话。
　　裴楚楚握筷子的手一滞，然后放下了筷子，不知道是对她们俩，还是对自己笑了一下，淡淡地说，“这样一切都挺好的，真的。”
　　她一只手拉着永安，一只手拉着永乐，真诚地说，“你们俩真的不需要这样对我，这几日你们已经往我家给我送了很多东西了，又往这里送了很多，真的不需要了！你们不需要对我感到歉意，不是你们把我送走的。”裴楚楚的声音有些哽咽，“或许这是我的命吧！”
　　“不是的，不是的。”永安无助地说着，像是说给裴楚楚听的，又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握着裴楚楚的手也加重了几分力度，“你若是想哭，就哭一场吧！”
　　永乐已经轻轻地哭了出来，裴楚楚帮她拭去了泪珠，柔声说，“别哭了永乐，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裴楚楚永远都是那样的温柔，不争不抢，默默接受生命中的一切。
　　裴楚楚又看着永安说，“永安，我现在不想哭了，那天我接到圣旨的时候，我呆了很久，可是家里所有的人，他们都是欢天喜地的，觉得这个殊荣居然轮到了裴家，除了爷爷，”她的声音没有一点感情色彩，仿佛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还有大伯父一家，连他们都比我爹要好，虽然大伯父觉得也算是为裴家争光，可是我能看见他眼中还是有对我的不舍的，但是我爹没有，一丝都没有。”
　　“楚楚，别说了。”永安拍着裴楚楚的背。
　　“不，我想说出来，就一次，就这一次，然后我就会高高兴兴，带着裴家，带着大梁的期许去和亲。”裴楚楚的眼睛望着永安，里面很是干净，一尘不染。
　　永乐渐渐止了哭声，认真听着裴楚楚的话，“裴家只有爷爷为我难过，可是他从去年冬天开始就已经很不好了，接到圣旨没多久，他就倒了，只能躺在床上拉着我的手说对不起，现在我也不能陪着他老人家了，我只是觉得自己不孝。”裴楚楚的泪一滴一滴地落在桌上，然后迅速浸到红花梨的桌面里，消失不见。
　　“还有二哥，”裴楚楚的声音终于带了一丝温柔，还好裴家有人真心对她，她的爷爷是，裴怀信也是，“二哥和爷爷都不赞同我去，可是我爹主动请旨，陛下自然就同意了。二哥甚至跪下求大伯父，爷爷也让伯父和我爹一起去求陛下，希望能求陛下收回旨意，可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伯父虽然不赞同我爹的做法，都是圣旨已下，他也没有伯父，而二哥一直苦求，见伯父和我爹都没有松口答应，他便想要自己来找陛下，伯父气极了，直接上了家法……”
　　裴楚楚的哭声渐渐大了起来，不过她立马克制住了，然后继续说，“还好爷爷强撑着出来拦住了伯父，不然怕是要出事。我觉得我走了也好，只希望爷爷和二哥以后能事事顺心，福寿绵长。”
　　永安没想到这几日安国公府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但是她心里也有些欣慰，幸好安国公和裴怀信是裴楚楚在家里最后的温暖。
　　她出声安慰道，“楚楚，你哭吧，哭出来就好了。还好，还好你爷爷和二哥是真心对你的，我想他们如果早知道你爹的做法，肯定会想方设法保全你的。”
　　“我知道，我从来没有怪他们，要怪，就怪我的命不好。”裴楚楚仔细擦掉自己的眼泪，笑了笑，“还好现在还有你们，只是，永安，以后你若是可以，希望你能帮我照顾一下爷爷和二哥，不过怕是有些强人所难……”
　　“放心，”永安应承了下来，“只是我不好出面，但是大哥他应该会帮我这个忙的。”永安自己不好经常去安国公府看望安国公还有裴怀信，但是太子可以，而且看昭宣帝的意思，以后裴怀信的仕途应该也是不用担心的。
　　裴楚楚握紧了永安的手，“谢谢。”
　　“楚楚，”永乐还有些抽噎，“你，你爷爷不用担，担心的，你们家还有人，你二哥也，也不用，父皇很喜欢，喜欢他的。”
　　“对，不用担心。”永安也点点头。
　　裴楚楚微微一笑，“谢谢。”

　　永安和永乐把裴楚楚送回了她的寝殿，然后两人就离开，永乐忍不住问道，“徽音，楚楚她，她真是太可怜了。”
　　永安长叹了一口气，“是啊，不过还好裴家总是有人真心对她的。”
　　永乐点点头，语气稍微欢快了些，“她爷爷护着她我是知道的，之前也听说裴怀信对楚楚不错，我只以为他就是可怜楚楚没了亲娘，没想到他是个真的君子，还打抱不平，居然为此还受了家法！”
　　“我也没想到，”永安也是感叹，“看来他是个很有情义的人！”
　　“母后不是挑中他了吗？”永乐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永安看了永乐一眼，有点不悦，“说什么呢！都这时候了，说话还是注意点！不过楚楚若是所言非虚，那看上去裴怀信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可惜我没这个福气了。”
　　永乐吐了吐舌头，“你现在改变心意还是来得及的！母后怕是高兴还来不及呢！”
　　永安轻轻拍了一下永乐的脑袋，“别胡说，你跟楚楚住一起稍微注意一下她的情绪，也别一直愁眉苦脸的，她看见了也不安。”再次长叹了一口气，“现在是高兴也不是，不高兴也不是。”
　　“可不是吗？”永乐也是发愁。
　　永安伸展了一下手臂，“算了，见机行事吧！我先回去了，今晚还有家宴呢！你休息一下吧。”
　　“行，那你路上小心些。”永乐嘱咐道。
　　“放心吧！”说罢永安转身离去了。
　　穿过御花园回昭阳殿的路上，永安吩咐紫苏，“紫苏，你去打听一下裴家二公子的消息。”
　　“裴二公子？”紫苏不知道永安打听他干嘛。
　　“对，裴怀信的消息，就从安国公府接旨那天开始，一直到今天的消息，我全都要。”永安说。
　　“奴婢遵命。”
　　白芷一直听着，看见紫苏领命而去后，她看着永安，还没等她出声询问，永安就先说了，“你想问我为什么打听他的消息？”
　　“是，什么都瞒不过殿下。”
　　“就是有些好奇，换到我的身上，如果这次是我去和亲，我想大哥应该会拼死阻拦，可是二哥三哥，我觉得不会。”永安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同样的，裴怀信和楚楚并不是亲兄妹，裴怀信对她好，这很正常，从小一起长大，又是血亲，可是他会为了楚楚受家法？我真的很好奇。”
　　白芷听完，想了想，然后说，“可是和嘉公主不是从小失去了生身母亲吗？又和二公子一起长大，或许二公子怜惜她也说不定，不忍心让她孤身一人去别国，而且二公子不是最得安国公喜爱吗？和嘉公主也是国公爷的心头肉，为了国公爷，二公子求情也是有可能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紫苏都已经去了，打听一下也没什么坏处。”永安觉得白芷说得对，裴怀信为了安国公而受罚也是可能的。她觉得身上有些冷，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走吧！我看这几日真是要下雪了，太冷了。”

　　晚上家宴结束以后，果然天空飘起了零星的雪花。永安走在回宫的路上，见面前飘落了一片雪花，忍不住伸手接住了，笑道，“还真的下雪了。”
　　“殿下金口玉言呢！”白芷也笑称。
　　“贫嘴！”永安的心情畅快了不少，带着侍女回到了昭阳殿。
　　一进殿，宫人们就赶紧递上热热的姜茶，永安接过喝了几口，然后让白芷和紫苏给自己更衣，卸妆。
　　“打听到了吗？”永安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说道。
　　“回殿下，奴婢打听好了。”紫苏一边帮永安卸着头上的饰物，一边说，“之前裴二公子每日都是去翰林院报道，不过陛下下旨那日，安国公府一早就接了旨，所以不光是二公子，连世子还有裴大人都告假了。但是第二日二公子也没去翰林院，说是二公子不慎扭伤了，暂时卧床休养一段日子，因翰林院最近也没什么事情，所以二公子就一直在府里。”
　　永安问道，“扭伤？”
　　紫苏回答，“是，安国公府派人给翰林院是这么说的。奴婢还顺道打听了一下安国公府的其他人，其他人都没什么异样，就是国公爷生病了，入冬以来一直不好，最近可能更冷了，就一下子病倒了。”
　　“知道了。”想来安国公府毕竟要掩盖一下裴家人心不合的事情，所以裴怀信挨打的事情并没有传出来。
　　永安换好了寝衣，洗漱之后，就遣散了宫人，自己早早上床睡觉了。
　　但是永安并没有马上睡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她的思绪有些杂乱。永安蜷缩着自己的身子在被窝里，她一向是很怕冷的，连永乐都笑称她是生在大暑天，所以才这么怕冷。
　　永安摸出了自己枕头下面准备送给程渊的那方手帕，屋内很暗，她看不清楚，只能摸着自己细心绣的几朵栀子花。永安那时候不知道绣什么，她想起了程渊身上的栀子花香，她想程渊应该是很喜欢栀子花吧！所以她选了来绣。
　　永安最爱的是百合花，以前她被迫刺绣，绣的也大多是百合。李嬷嬷那时候看见了，笑着说永安什么时候喜欢栀子花了，终于主动绣百合以外的花了。永安只是笑笑没有说话，李嬷嬷却有了别样的心思，见永安有些害羞，告诉永安，栀子花代表的是情意绵绵，厮守一生【1】。
　　她有些吃惊，没有想到栀子花有这种意思，李嬷嬷却很是开心，还指点永安如何绣的好看。
　　情意绵绵，厮守一生。永安把手帕放到心口，程渊，我们一定会的。
　　永安渐渐入睡了，隐约听着外头雪落的声音变大了，应该是雪慢慢下大了，想来明日一早起床就能看见一派雪白的景象，天地之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很是干净。

　　备注：
　　【1】栀子花的花语是永恒的爱与守候，所以我改成了比较符合这个环境的说法，情意绵绵，厮守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