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窗残阳》出墙小红杏

14、第14章

　　过了片刻，永安轻轻把手挣脱了出来，微微侧了身子，声如蚊啼，“好了。”然后觉得不好意思，不再说话。
　　程渊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这是他第一次可能也是唯一一次这样大胆，可是他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他想要永安知道自己的心意。
　　“徽音。”程渊又一次轻轻唤她小字。
　　“我听见了，你别一直叫。”永安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恼怒。
　　程渊看见她害羞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好好好，我不叫了，你别生气了。”清了清嗓子，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情，“那你是明日就下山了吗？”
　　永安轻轻点头，“嗯。”
　　“那你——何时再来广福寺？”程渊语气中有藏不住的失落。
　　“广福寺？”永安突然想到以后恐怕没什么机会再见程渊了，“我，我怕是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程渊很疑惑，“你——”他不明白永安的意思。
　　“小姐！何人在此？！”程渊本想问永安为何不再来，却被疾风打断。
　　程渊更加疑惑了，“徽音，这是？”
　　永安站起身来，“这是我的护卫，疾风。”又转向疾风喝道，“不可无礼！程公子也是寺中香客，在此偶遇。”
　　疾风把剑放回剑鞘，“属下无礼，请程公子莫怪罪！”又转向永安，“小姐，属下看太晚了，小姐又一直没回来，所以上来看看。太晚了，小姐还是回去吧，方才府中已派人来传话了，皇…夫人已经知道今晚宿在广福寺了，让明日一早下山回去。”
　　“我知道了。”永安知道出来已经很长时间了，走到程渊身前，小声说，“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派人去东陵侯府传话，你若有空，请务必前来。”
　　程渊一想也不错，这么晚了，再待下去，对二人名声都不好，于是点点头，“你快回去吧！”低声说，“那我在府里等你。”说完便看着永安。
　　永安避开了他的目光，当着疾风，只能显得疏远些，“程公子，告辞了。”
　　“萧小姐慢走。”程渊目送永安离去，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
　　程渊回想起刚才的种种，忍不住轻轻叫道，“徽——音——”只觉唇齿缠绵。
　　“人已经走远了！”
　　程渊正想着刚才永安月色下的身影，突然被人打断，无奈地闭了一下眼，“阿煜！”
　　高煜带着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从林中走出，“是谁说让我自己跟佛祖求求我的婚事？嗯？我看有人迫不及待了吧？”故意不看程渊，拉长了声音，“徽——音——真是个好名字！”
　　程渊没好气地说，“你在旁边听了多久了？”
　　“我可没看没听！”高煜把胳膊搭在程渊肩上，“刚来而已，听见她护卫叫声我才过来的，我一直在赏月呢！”程渊把高煜的胳膊从自己肩上拿下来，高煜没在意，继续说，“你终于开窍了！要不要我爹帮你去府上提亲啊？”
　　“说什么呢！到时候说顺嘴了，毁了姑娘家的名声！”程渊边说边往山下走。
　　高煜跟上去，“我可是好心帮你！你现在成亲不是刚好吗？何况看起来人家也不讨厌你啊！对你含情脉脉的，哪像对我，像是要把我给吃了！舅舅和舅母若是在天有灵，知道你成亲也会高兴的！你个大男人别害羞！”
　　程渊哭笑不得，“好了，还是让姨父先给你提亲吧！”
　　“那你是把这个萧小姐让给我了吗？”高煜挤挤眼，“她倒是很有意思！那我叫我爹改日就去提亲哦？”转脸见程渊盯着他，顿时咳嗽了两声，“我方才什么都没说！”
　　程渊知道高煜的性子，知道他喜欢开玩笑，并没在意。
　　高煜继续问他，“她是你上次在宫里遇到的那个姑娘？”
　　“正是。”程渊淡淡地回答。
　　“那你等什么？你到底怎么想的？”高煜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别磨磨蹭蹭行吧！她是谁家的啊？我说真的，让我爹给你去提亲呗！只要她家同意了，这事儿不就成了吗？你别东想西想成不成？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你就说出来啊！”
　　程渊脸上有些阴晴不定，“我并不知道她是谁家的，我又久不在上京，你可知上京萧家有谁？”
　　高煜张大了嘴，很是吃惊，“你不知道她爹是谁？”看见程渊肯定的表情，有些泄气，“你可真行！你们俩在这儿说这么久，你都不知道她是哪家姑娘！萧家？”一把拉住程渊，“喂！皇家可是姓萧——她不会是……”没再说下去，可是程渊知道他的意思。
　　程渊思索了一下，“我也想过，可是除了皇家还有他人啊！况且——”语气放缓，“若是公主殿下，她来广福寺干嘛？”
　　“你知道永安公主在上京的‘侠名’吗？”高煜没回答程渊的问题，“她可把襄王家的世子给打了！”
　　“什么？”程渊吓了一跳。
　　高煜解释道，“你知道襄王家的飞扬跋扈，百姓敢怒不敢言，也是该他倒霉，公主不知怎地，上次出宫正好遇见了，这不就撞上了吗？”
　　程渊听完后恍然大悟，“那公主殿下是做了件好事啊！不过——”话锋一转，“别说是其他公主，就是皇子哪怕是太子殿下遇见这事儿，也不会直接动手吧？这位公主殿下倒是……出手果断啊！”
　　“可不是吗！”高煜似乎对永安很是欣赏，“老早看襄王家的不顺眼了，这回总算有人出手了！不过之前倒是没听说公主行事这么干脆利落，打了人之后先去陛下那里告状，你知道陛下的，没责罚公主，倒是把襄王叫进宫训斥了一顿，说他‘教子无方’。现下上京城里那些世家子弟整日惶惶呢！生怕哪日遇上公主，把他们告到御前去了！要我说这公主比京兆尹还管用，嘿嘿，最近上京城里安分了不少呢！”
　　“听你这意思，对公主殿下颇为推崇啊？”程渊没想到上京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倒是不怕哪日公主殿下把你这油嘴滑舌的送到陛下面前？”
　　高煜“嗤”的一声笑了，“我又没干什么事，最多看看小娘子，嗯？”说完朝程渊挑了挑眉，又正色道，“不开玩笑了，你就没怀疑这个萧小姐是公主？”
　　程渊认真地想了想，“听你这一说，公主殿下来广福寺也不是稀奇事，那……”没再继续说下去，他想起了刚才和永安的种种。
　　“喂！”高煜见他出神，撞了他一下，“想什么呢？若她只是一个官家小姐就算了，可如果真是公主，你怎么想的？”
　　“她若真是公主殿下，我能怎么办？”程渊不由地苦笑，“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陛下可没把她当寻常公主来养，实在不敢高攀啊！”叹了一口气，“胡乱猜测也不是办法，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回去吧！”说完就大踏步向山下走去，高煜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永安回到厢房中，脱下披风，躺到床上，经过一整天的奔波，实在是疲惫不堪，但想起程渊掌心的温度，不由地嘴角含笑，很快便沉沉睡去。
　　“徽音！徽音！”有人在叫她。
　　“谁？”她只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慢慢向她走来。
　　来人继续说，“你是徽音吗？真的是徽音吗？”这个女声像是有魔力一样传入了她的耳朵里，摄人心魄。
　　她只觉得自己快被这个女人的声音勾走了，“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哈哈哈哈！”那个女人笑了起来，“那你又是谁呢？你真的是徽音吗？”
　　“我当然，你！我知道你是谁了！我知道你是谁了！”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我不是徽音，我不是！我不是萧徽音啊！”她像是很不想要这个名字，凄厉地叫了起来，闭上了双眼。
　　“徽音！徽音！”那个声音继续叫她。
　　“走开啊！”她挥舞着双手。
　　“徽音，是我啊！是我！”
　　她睁开了眼睛，“程渊！”眼前的人影清晰了起来，是程渊。
　　她看着程渊的眼睛，里面好似有满天星辉，她忍不住扑到程渊怀里哭了起来，突然又想起了刚才的声音，一把推开程渊，闭上眼睛大叫，“我不是萧徽音！我不是萧徽音啊！我不是！我不是！”
　　永安不停叫着“我不是！我不是！”，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摇着她，猛地睁开双眼，看见了焦急的白芷和在边上轻轻摇她的紫苏，二人正在小声呼唤她，“小姐！醒醒，小姐！”
　　白芷紫苏看见她醒了过来，明显松了一口气，白芷说道，“小姐，可是梦魇了？”
　　永安大口地呼吸着，没说话，她还没有从刚才的梦境回过神来，见状，紫苏扶着她坐了起来，白芷去倒了一杯水拿过来。
　　永安接过水，没拿稳，洒了一些出来，把剩下的水一口气喝完。
　　“小姐，慢点！”白芷忍不住说。
　　喝完后，白芷接过杯子，问道，“小姐，还要喝吗？”
　　永安没说话，摇了摇头。
　　“小姐又梦魇了？”紫苏问道，“还好吧？”
　　永安盯着紫苏，点点头，她还在想着刚才的情形，从八岁起，她就偶尔会梦到刚才的梦，每次都大同小异，不过这次多了一个程渊。
　　“小姐？”紫苏见她没反应，只是盯着自己，疑惑地问道。
　　“噢，”永安清醒了过来，“我没事，和以前一样，别担心！”
　　白芷和紫苏对视了一眼，两人已经习惯了永安偶尔的梦魇，白芷说，“小姐可要起来了？”
　　永安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经亮了，“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卯时了。”白芷说。
　　“起来吧！一会儿该回去了。”永安下床，白芷开始为她更衣。

　　“徽音！”永乐已经在马车边上等着永安了，见她走过来，连忙叫她，不过看永安没什么反应，就走过去，拽了一下她，“喂！你想什么呢？”
　　永安淡淡说，“没什么，就是昨晚睡得有些晚了，精神不太好。”说着就上了马车。
　　永乐跟着进了车厢，闻言，皱皱眉，“没事吧？方才想和你一同吃早饭，紫苏说你想在屋里自己吃，我没在意，你精神看起来确实不是很好，是不是寺里睡觉不习惯？还是感冒了？”说着便把手搭在了永安额头上，试了一下，“咦，也不烫啊！你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回去叫太医看看？”
　　“不用了，”永安微微一笑，“我就是没睡好，下午小憩一会儿就是了，疾风，走吧！”最后一句话是对马车外的疾风说的。
　　永乐挨在永安身边坐好，“你没事就好，不然出来一次就病了，下次母后肯定不让我们出来了！”
　　永安闻言，“我说你这是……我还以为我有个好妹妹当真是关心我身体，结果你是怕下次不能出来了啊！”
　　永乐吐吐舌头，“开个玩笑嘛！不过真的注意自己的身子，不然到时候大家都担心。”
　　“放心吧！”

　　广福寺门口两个人牵着马看着永安一行人远去，其中一个人拿手肘捅了捅旁边的人，“你看这架势，虽然护卫不多，可是看起来……”
　　“看起来像是禁军高手。”旁边的人接上话，“你这个嘴啊！这次怕是说准了啊——”
　　“你想放弃？”
　　“这不是放弃不放弃的问题，这根本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翻身上马，“我们也回去了，走吧！”一夹马腹，便沿着山路下山了。
　　另一个人看着远去的背影，喃喃念道，“我才不信这个邪！”说罢便也纵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