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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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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纪北晕晕地醒转过来,顺手撩开窗帘,血色夕阳如潮水一般地涌进来,无声无息。
腰有些酸,背有些麻木,像学生时代刚跑完长跑那样疲惫,四肢无力。
不过还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
苏忘就睡在身边,盖着薄毯躺成大字,一只手和一只腿都露在外面。
纪北把脑袋伸过去,一声不响地看着他帅气的五官,心里除了羡慕和嫉妒,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们再次将彼此的距离缩小为零,他深深地埋在自己体内,仿佛要和自己化为同一个人。
那种深邃和甜蜜,纪北形容不上来,只是怀疑自己以前真的抱过苏忘吗?
如果抱过,为什么这次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所有的感觉都那么新鲜,又那么难忘……对,难忘,他就是觉得如果曾经和苏忘经历过这种事情,应该不会遗忘,而此刻自己居然觉得陌生……
纪北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想。
视线又转回到苏忘脸上。
他睡得很香,呼吸缓慢而绵长,脸上的表情虽然比装酷的时候柔和不少,却没有笑的时候那么光芒万丈。
纪北还记得情事刚毕之时,自己累得连抬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苏忘就帮他清理。
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比□□的时候轻柔多了,自己一时贪图舒服就睡了过去。
好在自己醒的时候苏忘还没醒,纪北悄悄地松了口气。
并不是害羞——男人嘛,做了就做了,害羞也于事无补——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动了动脖子,觉得肚子有些饿,他想起身找吃的,一只脚刚跨下床,手就被抓住了。
一转头,看见苏忘黑亮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手脚立刻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做梦了。”苏忘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梦到什么?”纪北顺势问道。
“梦到杀了人,活生生把人打死。”
纪北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开玩笑的。”苏忘皱了皱鼻子,嘲笑他,“真胆小。”
气得纪北使劲甩手,想把苏忘甩开。
苏忘用两只手拽住他,讨好地说:“再陪我躺会儿。”
纪北不动,他也不动,四目相对。
两个人用眼神交战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年龄小点的那个败北。
纪北回床上躺好,却僵得跟木乃伊似的。
苏忘抬起一条胳膊搭在他的腰际,脸贴在他耳朵旁边,问:“你为什么要戴那么多耳环?”
纪北想起以前的事,有些心不在焉地说:“一个代表一次失恋,我总共被甩了七次。”
“原来如此。都是刚表白就被甩的吧?”
“你怎么知道?”纪北有些惊讶,“粉头他们说的?”
“你上次喝了酒说的。她们为什么不喜欢你?”
纪北没想到苏忘做完爱后会变得这么八卦,只好配合他,“我有什么好?一没钱二没身份三没地位,模样一般身材一般性格也一般,要真有人喜欢我才奇怪了。”
“不会啊……”苏忘伸手在纪北脸上摸了一把,“这模样挺好的,笑起来很可爱,哭起来很可怜。”
纪北黑线,打开苏忘的手,“去去去,少拿我开心。”
苏忘用一只手撑住脑袋,将身体升高一点,侧卧着对纪北说:“我认真的。还有啊,谁说你身材一般了?我看也挺好,没有肥肉只有小肌肉,腰臀腿都很销魂……”
话没说完就被纪北推过来的枕头打了个正着,鼻子都差点歪了。
拿开枕头,苏忘看见纪北闷在薄被里,知道他不好意思,也不挖他出来,只是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继续说:“而且你性格也很好,对朋友既真诚又热心,所以二扣他们才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纪北在被子下动了动。
“纪北啊,说实话,看你们几个关系那么好,我挺羡慕的。”
纪北慢慢地伸出头,露出两只眼睛,“有什么好羡慕的?”
“我没那么多朋友啊。”
“骗人。”
“嘿,骗你有什么好处?”苏忘笑道:“你再让我做一次?”
眼看纪北又要往下缩,苏忘连忙抢着说:“你知道学生时代哪种人最容易被孤立吗?一是成绩不好的,二是家庭有残缺的,恰好这两样我都占齐了……从小学到国中我都没有朋友,当我明白这一点后,就断了交朋友的念头,于是演变成今天这种‘孤苦伶仃’的情况。”
纪北在不知不觉中完全从被子里出来了,看着苏忘的眼里满是同情。
苏忘又笑,“你不是说不会可怜我吗?”
纪北摇头,“不是可怜……”
“你看你这表情,快哭了一样,还不是可怜我?”
“不是……我,我心里不舒服……”
声音很小,苏忘却一个字都没听漏,他揉了揉纪北的脑袋,“说点别的吧……”
“比如什么?”纪北问。
“比如,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苏忘说完就抓住纪北的头发不让他乱缩,“别躲了,躲得了一时你躲得了一世吗?男子汉大丈夫的,扭扭捏捏的不好看。”
纪北眨了眨眼,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很重要的话,可又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只得回答道:“大概是……在夜校……”
“什么?”苏忘惊讶得差点弹起来,但一想到自己什么都没穿,连忙拿薄被围住下半身,坐在床上,“你起来,起来说话。”
纪北乖乖地坐起来。
苏忘问:“你刚才说,夜校?”
纪北点头,“我那时候就对你有好感,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后来接触时间长了,我也不清楚……总之一不小心……”
苏忘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那时候你才几岁啊?你早恋……”
纪北抓狂,“我都说了我不知道那就是喜欢啊,”他扒了扒头发,“是,我喜欢你很久了,你高兴了吧。”
苏忘说:“高兴。”
窘得纪北又想拿枕头扔他。
“然后呢?你喜欢我怎么一点也没表现出来啊?”苏忘好奇地问。
纪北心说我看错他了,以前觉得他很酷很冷,没想到原来是这么聒噪的。
“是不是如果那天没让你喝酒你就一直憋着不给我说啊?”苏忘还在问。
纪北下了床,也不在意自己的□□,“我要走了。”
苏忘扑过去拉住他,“去哪里?我还有话想和你说啊。”
纪北甩开他,“我没话说了。我们一人一次,扯平,以后我……”
“你想和我撇清关系?”苏忘打断道。
纪北心口一痛,嘲弄地说:“要真能撇清倒还轻松……”
苏忘说:“既然如此,不如听完我说的话,如何?至少也该吃点东西吧。”
纪北居高临下地看着半跪在床上的苏忘,看着他头发有些乱,表情却很认真的滑稽样,在心里轻轻地苦笑——果然还是不能对他狠心啊……
苏忘让纪北穿好衣服,自己则裹着浴袍去厨房烧水。
十多分钟后,两个人一人端了一碗泡面坐在客厅饭桌上吃,一时间只听见汤和面入嘴下喉的声音。
苏忘吃了大半碗后停下来,喝了点水,嘀咕道:“我们都不会做饭,以后天天吃这东西的话……会不会太惨了点?”
纪北听见他的话,一方面心里直跳,另一方面又觉得只是自己想太多。
只能埋头狂吃。
吃完后苏忘把碗往洗碗槽里一扔就不管了,纪北乖乖地挽起袖子去洗碗。
苏忘又嘀咕:“看来洗碗还好,就是做饭是个大问题……”
纪北紧张得脚趾头都绷紧了。
他不知道苏忘为什么要这么说,只觉得他话里有话。
想问他,怕结果一场空;不问他,自己想破头也想不出理由。
纪北边思考对策边洗碗,两只碗和两双筷子而已,很快就洗完了,他擦干手走出厨房,看见苏忘端正地坐在长沙发上。
苏忘拍了拍他身边的单人沙发,纪北走过去坐下。
苏忘从茶几上拿起一个小纸本,纪北一看,存折。
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纪北这下是真糊涂了,“干什么?”
苏忘把存折本递到纪北面前,“聘礼。”
“聘礼?”纪北怪叫。
苏忘一本正经地说:“我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和你发生了关系就一定会负责。这是我所有的存款,现在正式向你求婚。”
纪北下巴都快掉了,不停地用手拧自己大腿。
苏忘握住他的手,“我不知道你们家的规矩,如果你母亲有特别的要求——我记得你父亲已经过世——我可以专门和她商量。如果她不同意,我们私奔好了。”
“你疯啦?!”纪北跳起来,“玩笑开过头可就不好玩了!”
“我没开玩笑,”苏忘说:“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家人应该不会强迫我和女人结婚生子,剩下要考虑的就是你的母亲……”
“等等等等,”纪北头痛地打断他,“你刚才说……你也喜欢我?”
苏忘忙不迭地点头,抓过纪北的手,在他手心里吻了一下。
一如那天纪北做过的一样。
“前年,你被袭击的那件事发生后,我突然觉得,如果你死了,我活着也会觉得很没滋味。我会把袭击你的人打成重伤,也是因为怕失去你,当然,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就是喜欢,后来和你分开了,想了很久,才慢慢地确定自己的感情。”
“你以前谈过恋爱吗?你确定你没搞错?”纪北半信半疑,更怕苏忘只是一时冲动。
心里那突如其来的兴奋和快乐同时站在天平的一边,能不能平衡,完全取决于苏忘的回答。
纪北紧张地等着。
苏忘挠了挠头,“我虽然没怎么谈过恋爱,却也不是白痴,如果我会对一个人产生心痛的感觉,想到他会又觉得甜又觉得酸,那么你告诉我,我不是爱他是什么?”
没想到苏忘会这么直接地说起甜言蜜语,纪北一时不能适应,耳朵根子都被催红了。
苏忘趁热打铁,将存折本塞到纪北手里,“你不是想在那栋27层楼的写字楼上开工作室吗?我这人没什么梦想,但是想参加到你的梦想里,你……欢迎吗?”
纪北彻底呆了。
苏忘居然连这种小事都记得?
那还需要怀疑什么?
软肋中弹,心情沦陷,纪北整个人被甜蜜感所淹没。
苏忘看出他的表情有变化,伸出双手轻轻地环住他,“而且……你刚才不是说我们扯平了?”
“啊?”
“我说我们还没扯平……”苏忘咬了一下纪北没受伤的右耳垂。
“什么……没……扯平?”纪北腿软。
苏忘半拖半抱地揽着他往卧室走,“刚才吃饱了的吧,有力气了吧?”
“你在说什么啊?”纪北皱了皱眉。
“我说啊……”苏忘狡猾地望着不远的床,心里盘算着还有六步、五步,“吃饭后适当运动有利于消化。”
“诶?”
四步、三步,“虽然不能太剧烈,不过你放心,这次我会好好把握。”
“诶诶?”
两步,一步!
和纪北一起滚上床的苏忘露出了活了二十七年最开怀的笑容,“你根本就没有上过我,从现在开始你也不会再有机会!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别想跟我扯平!”
彼时夕阳已西沉,夜色渐浓。
月光幽幽地渗透、流泻,染出一片淡色的银白。
卧室春情正浓,而客厅一角的供台上,苏妈妈在相片里温柔地笑。
——妈妈,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等你遇到了那个对的人,就知道了。
——那个人不是你吗?
——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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