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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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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所外,早到的江归然等了申展鸣十来分钟才见他匆匆从里面出来。
“临时有事,耽搁了一会儿。”申展鸣解释。
江归然翘着兰花指,推了推不停往下滑的眼镜,“没事。”
申展鸣愣愣地看她几秒,差点笑疯。
江归然穿着不知道从哪儿搞的正装,手里还提着个公文包,乍一看真有点精英模样,就是死板发型和看着就鼻子疼的黑框眼镜忒膈应人。
“你,哈哈,你不用这样吧。”申展鸣笑得停不下来。
江归然面无表情,“你们局什么都不好,就高科技的监控手段差强人意,我留神点没错。”
申展鸣忍笑,“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你不是这里的人一样。”
“……我不是了。”江归然平静地说。
申展鸣的笑戛然而止,压低声转身,“跟我来。”
江归然快步跟上,越靠近目的地,垂在身侧的手握得越紧。
时隔三年再踏进这里,早已经物是人非,当初一起进来的那批人走的走,升的升,真正留下的只有那些不敢轻易碰触的回忆。
“不是我说,你整的这身行头纯属多余,我要是没踩好点避开监控哪儿敢带你进来?”申展鸣说。
他带江归然在里面七绕八绕,走的都是人少的地儿,绕到最后江归然已经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在这里待过。
江归然推推眼镜没说话,她警惕的目光总想多看看,看看是不是还能从这些陌生的面孔里找到‘当初’的影子。
结果事与愿违。
四五分钟后,申展鸣推开一扇门,回身对江归然说:“你先坐,我让人把严登辉带过来。”
“好。”江归然走进去坐下,摘了厚重的眼睛。
她今天的身份是严登辉的律师宁凝,律师会见嫌疑人不受监听,进了这里,她没必要继续伪装。
不多时,严登辉被申展鸣推了进来。
“过去坐着!”申展鸣吼人。
严登辉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一句嘴都不敢回,急忙过去对面坐下。
“宁律师,你,怎么是你?!”看到江归然,严登辉难以置信地站起来问。
申展鸣按着他的肩膀,直接给人按了回去,“问你话的时候不说,现在嚎什么嚎?!”
严登辉立马怂了,“这人不是我律师。”
“介绍信,委托书,执业证都有,身份信息也和你提供的相符,怎么就不是了?”申展鸣睁眼胡说,“脑子清醒的话主动交代犯罪经过,宁律师还能替你争取宽大处理,否则,哼。”
申展鸣一声哼吓得严登辉噤了声。
“宁律师,人交给你了,怎么做,你心里应该有分寸。”申展鸣意有所指地说。
他对以前的江归然太了解,非常确定她对黑白的界定,所以才敢一再帮她,不过,该提的醒他还是得提,毕竟,江归然当年是被迫离开,心里的疙瘩到底有多大谁都不知道。
江归然点头,“我有分寸。”
“行。”申展鸣一走,严登辉立刻露出本来面目,对江归然冷嘲热讽,“是罗晓让你来看我笑话的?我告诉你,你和罗晓好不了多久,姑奶奶马上就会安排人来救我!”
“你是指严一韵?”江归然明知故问。
严登辉鼻孔朝天,“知道害怕了?”
江归然眯了下眼,淡声道,“她的人不回来。”
严登辉愣了一瞬,明显不如刚才底气足,“你别想骗我,我从小就跟着姑奶奶,她一直把我当亲孙子看!”
“这点我不清楚,不否认,不过你是不是忘了她现在的情况?”
严登辉懵逼,“什么情况?”
江归然目光沉了沉,“你不知道她中风了?”
“中风?!”严登辉震惊地站起来,“你胡说!中风这么大的事一定会送医院,我不可能不知道!”
江归然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你和罗懿都住在那里,她一清二楚的事你会不知道?还是,罗懿有意瞒着你?”
提到罗懿,严登辉脸上的惊恐显而易见,刚还坚定江归然胡说的态度立马变了,“可,可能姐怕我担心。”
“是吗?”江归然身体后倾靠着椅背,单手在桌上轻点。
时快时慢的节奏让严登辉心里发慌。
难道是罗懿撒谎?或是其他隐情?
江归然快速回忆自己和罗懿匮乏的接触,想从中得到答案。
无果。
“你什么时候开始贩毒的?”江归然转而问道。
严登辉满脑子都是那晚罗懿对他的警告,听到江归然的话下意识点头,又马上否认,“我凭什么跟你说这些,你真把自己当律师了?上不了台面的跳梁小丑!我现在就和警察揭穿你的假身份!”严登辉快步往出走。
手刚碰到门把,严登辉突然觉得腿弯一疼,整个人不受控地往下跪,与此同时,两手被人绞到身后,用力按在了门上。
“严登辉,你可能还没明白自己现在处境。”江归然冷冰冰的声音让严登辉后背发凉,“非法销售毒品这个罪名一旦坐实,你只有死路一条。”
“我没有!”严登辉矢口否认。
“那罗晓的酒是怎么回事?”
“什么酒?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归然话锋转得太快,严登辉完全反应不过来,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脱口而出的话多半是真话,当然,也有可能是早有准备。
江归然将严登辉拖到一边扔着,蹲在他面前,近距离观察的他的表情,“罗晓回去那晚和罗懿喝的酒是你给的?”
严登辉避开她的审视,点头,“是。”
“事先开了?”
“开了。”
“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没有。”
“酒里有什么?”
“我不知道。”
“酒是你开的?”
“是。”
“......”
江归然将这几个问题反复问,速度一次比一次快,严登辉被江归然带进节奏,回答速度也跟着越来越快。
“你在酒里放了什么?”又是同样的问题。
严登辉的回答脱口而出,“大力丸。”
整个会见室静得可怕。
严登辉说出‘大力丸’那几个字的时候心态彻底崩了,这等于直接承认他手里有毒品,再加上这次被警方当场抓住,再想翻身难如登天。
江归然站起来,俯视两眼发直的严登辉,“你找死。”
严登辉浑身一抖,惊慌失措地拉住江归然的裤腿,“你要什么?钱?我有很多钱,全给你!你放过我!”
江归然无动于衷,严登辉要是知道她曾经是名缉毒警,他父亲曾被毒贩报复至死,她弟弟现在还不能独立行走,恐怕会后悔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
“这是第几次?”江归然一字一顿地问。
严登辉拼命摇头,“第一次!”
“为什么这么做?”
“我……”
江归然目光发凉,“嗯?”
“我恨她!”严登辉的情绪突然爆发,“自从她回来,我的生活就变得猪狗不如,凭什么?!我是姑奶奶的亲侄孙,她罗晓只不过是姑奶奶让人捡回来的垃圾,是个杀人凶手!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让严登辉理智回笼,他不可思议地捂着脸抬头。
刚动手打他的江归然表情平静,深色瞳孔里倒映着狼狈的他。
“放过你可以。”江归然突然开口。
严登辉喜极,“我一出去就把名下所有资产都转给你!”
“钱我不要,只有一个前提。”
“什么?”
“如实交代,你手里的毒品怎么来的?”
严登辉抓着江归然裤子的手慢慢松了。
“严登辉,你只有这一次机会。”江归然说得不紧不慢,沉寂语气像根藤蔓勒着他的脖子,于不动声色间让他窒息而亡。
严登辉呼吸停了几秒,猛地抓紧江归然的裤子,眼底充满恐惧,“我不能说,说了他们会杀死我的!”
“不说,你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严登辉眼前一片空白,“我不想死。”
“不想死就如实交代。”江归然放轻的声音诱导着他,“只要能出去,你就有机会逃出生天。”
严登辉挣扎,“我不能说,不能说啊。”
“那你就在这里慢慢等死吧。”江归然的声音低冷缓慢,仿佛地狱。
严登辉已经濒临崩溃的信念彻底垮了,“我说。”
江归然寂静的眸子突然沉下,左手拇指轻轻一按,藏在袖子里的录音笔开始工作。
放过这种把无数家庭的噩梦当谋利手段的人?痴人说梦。
“三年前,我去SOULBar喝酒遇到了一个女人。”严登辉颓败地靠着墙,一点点回忆自己这几年的经历。
江归然听着,每一句开始,脑子里都会自动补齐三个字‘三年前’。
又是三年前,三年前到底开始了多少故事,又结束了多少人的生活?
————
一个小时后,江归然和申展鸣出现在了看守所不远处的路边摊。
申展鸣叼着烟,摇摇头问她,“你真只是看不惯严登辉才帮我审他?”
再见那晚,江归然直截了当地说她要见蔡程凯和严登辉。
申展鸣乍一听到自是惊讶,问江归然理由,也模棱两可的,对于蔡程凯,只说是当年过节,其他只字不提,到了严登辉就一句话,“我们是同事,看不惯他很久了”。
这解释申展鸣接受不了,他觉得自己今天必须问出点什么,总不能上学那会儿被江归然‘欺压’,过了十年还是这样。
可惜,江归然依然没说,直接从口袋里拿出录音笔放在申展鸣面前,“他交代了。”
申展鸣面子掉了,“操!我和他磨了一个通宵,他翻来覆去就一句‘我要见律师’,怎么你一去就交代了?”
江归然抬了下下巴,指着录音笔说:“听听有没有用。”
申展鸣看了她眼,立刻打开。
“我在酒吧染上的毒瘾,瘾很大,偏偏那几年警方查得很严,有时候连次货都买不到。”
“我受不了毒瘾发作的痛苦,就想到了贩毒这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我没想做多长的线,赚多少钱,只想满足日常需求。”
“每次拿货,会有人发信息通知我到指定地方去取。”
“公园,酒店,音乐会,每次地方都不一样。”
“跟我接触的都是最底层人,再上面一点的我没见过。”
“有一次我毒瘾突然发作,晚一个小时才到的约定地方。”
“那时候拿货的人都走了,只有一个像是他们领导人的女人在处理叛徒。”
“我没敢靠近,远远看到她亲手切了那人一根手指,然后让人把他扔进了河里。”
“没多久他们走了,本该淹死的人从河里爬了上来。”
后面,严登辉描述了那个人的长相。
江归然觉得似曾相似,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就没和申展鸣说,至于录音开始之前的谈话……江归然不想罗晓的名字和贩毒这种肮脏的勾当连在一起,更不想她的生活因此被打扰。
“有用,太有用了!”申展鸣拿着录音笔,兴奋地说:“我现在就联系省局同事,让他们按这个画像。”
江归然没反对,她也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在自己记忆里出现过。
申展鸣走后,江归然又坐了一会儿。
给他的那段录音结束之后,江归然还问了严登辉两个问题。
第一,罗晓回去之后,谁让他过得猪狗不如?
第二,罗晓那张监狱照怎么来的。
他说罗晓十一岁那年,因为杀人进过监狱……
江归然紧攥着家里的钥匙串,坚硬边缘戳进肉里却浑然不知。
江归然本以为今天弄清楚罗晓的酒是怎么回事就能暂时放心,现在……她只想听听罗晓的声,和她说一声对不起。
如果她那时没有走,是不是罗晓就不会碰到她这辈子最大的噩梦?
感谢,鞠躬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 5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