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我入明火》七哥有酒窝

2、第 2 章

　　【东南风】

　　起风了。

　　江归然抬头看了眼黑压压的天空，平静眸子背后对生活的漠然隐约可见。

　　“别磨磨蹭蹭的！动作都快点！”金凤采购部主管一边清点货物，一边粗着嗓子喊道。
　　金凤是当地最奢华的酒店，一次消费，动辄数万，普通人可望不可及。

　　江归然今年28岁，已经在金凤做了三年搬运工，她每天唯一的工作就是楼上楼下搬货，像今天这样加班到晚上的情况她习以为常。

　　听到主管的声音，江归然歪着头，用工装袖子抹了把汗，随后动作轻巧地跳上车，把里面比人金贵的货物一箱一箱往出搬。

　　“江归然，送两厢啤酒去1201。”主管拿着对讲机走到江归然旁边说。
　　“好。”江归然头也没抬，直接就着半蹲的姿势搬起了两厢啤酒。

　　用力时，江归然精致的锁骨和上臂流畅的肌肉线条变得清晰，虽不如男性硬朗，也没有女性柔软，但刚与柔的完美结合别有一番韵味。

　　主管丝毫不克制自己的欲望，当着江归然的面吞了口口水。

　　金凤知道的江归然的人都觉得她与众不同，可谁也说不清楚她到底特别在哪里。
　　长相？身材？气质？这些江归然都不缺，可好看的皮囊看久了总会腻，她身上最吸引人的应该还是那股子冷淡却又灼热的气质。
　　她可以对直属领导爱答不理，也可以为了帮一个素不相识的清洁工倾尽全力，这种黑白分明的矛盾感一旦出现总能让人眼前一亮。

　　主管没忍住，不规矩的手悄悄搭上了江归然肩头，“一会儿进去机灵点，别乱看，里面的人没一个你惹得起。”
　　主管看似提点下属，目光却从未从江归然微微起伏的胸前离开。

　　江归然垂眸，目光很淡，“手拿开。”
　　主管愣了下，心里莫名发慌，可转念一想江归然脾气再硬也不过是个女人，骨子里天生的柔软无法剔除，他大着胆子将手慢慢下移，“小江，你家里的情况我清楚，母亲和弟弟都有病，处处要钱，还都不是小数目，说白了，那种家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你没学历，又是个女人，总不可能搬一辈子货吧？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江归然还是那副冷淡表情，一开口语气又凉了三分，“我说，手拿开。”
　　主管自认姿态已经放得很低，可江归然竟还是这般不是好歹，主管面子上过不去，当即恼怒，“江归然！你信不信我马上让你从这里滚出去！”

　　江归然将酒往上托了托，语气平平，“信，但在此之前你会先从这里滚出去。你凌晨发我的那些信息，我一条也没删。”
　　话落，江归然毫不犹豫地朝货运电梯走去。
　　主管看着她傲气的背影，气得踢翻了刚空运过来的红酒。

　　主管觊觎江归然不是一两天，但碍于家里那位脾气火爆，也不敢太明目张胆。
　　去年，妻子怀孕生孩子，没精力再管他，这才大着胆子开始给江归然发短信。
　　都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用词极其龌龊，江归然要真把那些短信公之于众，他肯定得立马走人！

　　“哼！我看你到底能硬气到什么程度！”主管拿出对讲机，恶狠狠地说：“江归然打碎了一箱红酒，用她的工资抵！一个月不够两个月，两个月不够三个月！”

　　江归然缺钱，晚发一天工资对她来说都很致命，扣除？后果不敢想象。
　　主管拿捏住她的这个软肋会要她的命，而已经进入电梯的江归然对此一无所知。

　　很快，江归然到了12楼，一出电梯就看到了走廊里满脸焦急的服务生。

　　“抱歉，货有点多耽误了。”江归然随口解释。
　　服务生看到江归然舒了口气，勉强笑道，“没事，快跟我来！”

　　服务生领着江归然快步朝包厢走去。
　　两人从侧边小门进了备餐间，里面还有两名服务生在着急等候。

　　“放在这里。”服务生指着门口的空地说。
　　江归然没出声，照做。
　　放好之后又用随身工具开了箱，这才目不斜视地转身离开。
　　对于这里的奢靡、豪华，江归然从来不会多看一眼。

　　走到门口，包厢里忽然传来摔酒杯的声音和女人缓而有力的反问。
　　这个声音像极了以前的江归然，骄傲自我，但架不住不屑一顾的态度。

　　江归然步子顿住。

　　“郑飞，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父亲跟我同桌吃饭，看我脸色说话的时候，你连奶都没断。今天，我不过卖你父亲个面子跟你谈合作，你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压价？我养员工不用投入？我们开发产品没有风险？你一张口就十个点，真当我的钱都是印出来的？”

　　女人话一说完，立刻有满是讨好奉承年轻男声穿插进来，“姐，您消消气，底价您说多少就多少，我没意见，刚才是我年轻不懂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计较。”
　　女人似乎笑了下，再开口，声音离门口近了些，“明天十点到公司签合同，新合同里，我会让法务修改一条——两年免费服务期降为半年，之后所有维护产生的费用均按正常运维价格走。”

　　男声稍显僵硬，“两年免费期是行业标准，您这么做不合适吧。”
　　女人，“觉得不合适就换合作商，国内能提供云服务的不止我们中科一家，实在不行还有国外。”

　　说完，女人直接出了包厢。
　　江归然躲不及，迅速后退靠墙站在一边，低头看着地面一处繁复的花纹。

　　出来的女人名叫罗晓，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互联网服务公司中科国际的一把手，她今天来金凤是和郑飞谈合作的——为他手底下一家刚起步的小公司提供云服务支持。
　　这种小事原本轮不到罗晓，但碍于郑飞爷爷于她有恩，又亲自开口请她帮忙，罗晓这才亲自来了金凤。

　　没想到郑飞给脸不要脸，一直顶着爷爷的恩情和罗晓讨价还价，偏偏罗晓做事有自己的底线，在她这里情面归情面，可以帮的倾尽全力帮，但牵扯利益的事，她绝对不会睁只眼闭只眼，任人拿捏，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她手下也有几万员工要养。

　　罗晓从包厢出来时表情很冷，看到一边的江归然时眸子缩了下，随后慢慢从她面前经过。

　　这个女人虽然低着头，却没有一丝卑躬屈膝的模样，比里面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有骨气。
　　罗晓暗暗评价。

　　“呵。”罗晓笑了下，然后快步离开。

　　等她走出很远，江归然抬起头，朝她离开的方向看了过去。
　　女人一身合体正装，将本就高挑的身材拔得更加出众，衬衣袖子随意裹到胳膊肘，一手拎着外套，一手......捏着盒特仑苏，与她方才说话时的专横态度大相径庭。
　　她的头发很长，偏棕色，做了卷，垂在身后......

　　江归然还没完全看清楚罗晓的背影，包厢里忽然传来一连串打砸声，还有郑飞咬牙切齿地命令，“我要让罗晓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郑哥，万一闹出人命怎么办？”

　　“闹出人命又不要你赔，慌什么？”
　　“可是......”

　　“没有可是！马上照我说的做！”
　　“......好吧，我去安排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包厢门被人拉开。
　　江归然条件反射地闪进隔壁包厢，背靠门，侧耳听着外面急促的脚步声。

　　等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江归然小心地拉开门走了出来。
　　走廊里空无一人，服务生正骂骂咧咧地在包厢里收拾东西。

　　江归然看着亮如白昼的走廊，捏了捏挂在腰上的毛巾，目光很淡。

　　数秒后，江归然快步走进货运电梯，下去继续搬剩余的货物。
　　这才是现在的江归然该有的生活，别人的事，她管不起，况且......那个叫做罗晓的女人刚才的笑，是对她这种没有一点女人味的底层工作者的嘲笑吧......

　　————

　　晚上十一点，干完活的江归然骑着自行车出了金凤。

　　现在是四月天，北方的夜风又狂又凉。
　　江归然迎着风，一路向南。

　　约莫一个小时后，江归然穿过繁华都市骑到了南三环。
　　三环树不多，月光直直落下来，把夜照得透亮。

　　夜太静，容易勾起人内心的孤独。
　　江归然忽然觉得累，在马上要骑进隧道时停在路边，拿出了手机。
　　手机还剩百分之五的电，够她打个电话。

　　“喂，打扰了。”
　　“他今天怎么样？闹得厉不厉害？”
　　“伤到哪里了？！”
　　“那就好，那就好......您受累了。”
　　“我们后天发工资，拿到钱我马上去医院续费，麻烦您帮我说说好话。”
　　“谢谢。”

　　挂了电话，江归然弯下腰，伏低身体，空洞目光盯着路边一簇野草。
　　同在夹缝中生存，它们尚有雨水滋润，她呢.......

　　江归然握紧手机，在麻木浮出眼底时坐起来，猛踩脚踏。
　　自行车冲了出去，路边的野草被疾风吹弯，很快又直起。

　　穿过漆黑隧道，月光重新照下来，落在江归然脸上，照亮了她平静的目光，照不亮她瞳孔深处的波澜。

　　“吱！”不久，急促的自行车刹车声划破寂静黑夜。

　　有些缘，终于开始被命运眷顾。

　　关于作话，我总想不到一出好戏，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