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误解（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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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疯狂的砸向她头顶上撑开的油纸伞面，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格外的吵。
知南一愣，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眸光微怔的看着站在身侧的宋玉真，冷静过后却也明白他心中所想。
毕竟是跟在身边这么多年的人。
他还是狠不下心。
“真的想好了？不后悔？”知南缓缓合上双眸，声音略带无力道。
宋玉真一愣，垂首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儿臣想好了，不后悔。”
“停手！”知南一声令下，棍棒敲击在肉｜体上的声音骤然停止，腊梅的惨叫声也瞬间消停了。
知南眸光不含丝毫温度的看了一眼四下，只觉得心中苦涩无力。
“留她一命，但从今往后不准她出没于皇上四周。”知南吩咐完这话便在小玉的搀扶下往承恩殿的方向走去。
黑暗无边透着无尽压抑的天空，漫天散落的雨珠无不让她觉得心闷。
“娘娘……”小玉担心的看着她，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小玉，我刚才是否做的太过残忍？”想起刚才宋玉真畏惧、紧张的模样，知南开始变得举足不定，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所做所为是否得当。
“没错，娘娘您做的没错！”小玉停下脚步坚定的看着知南，将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奴婢虽然没有什么才学，但是非对错还是看的明白的。”
知南静静的看向前方被漆黑笼罩的路，沉默片刻后暗下的眸光渐渐恢复往日的光彩，紧绷的神情有了松展的迹象，“回去吧。”
回到承恩殿，有了刚才那么一出，整个大殿之上更加寂静无声。
小玉心疼的看着衣衫还是湿了小半的知南，“衣衫都湿了，赶紧换上干净的，免得惹了风寒。”
知南微微点头，不急不慢的接过她递来的衣服缓缓换上。
“小石子回来了吗？”
“回来了，在外殿候着呢。”
“让他进来吧。”
知南说完这话便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透着薰香味儿的衣服有些失神，明明衣服是干的，可她的心却依旧有些微微凉。
“娘娘。”小石子恭敬的朝着知南行了一礼。
“那女子如何了？”知南坐在上首，接过小玉递来的热茶，微微抿了一口轻声道。
“奴才将她赶出了皇宫，这辈子都见不到皇上了。”
小石子是个机灵儿的，自是知道知南的意思。
太后即便答应了皇上不取腊梅的性命，却也不代表能够容忍这样不知廉耻之人继续留在皇城。
知南揩着茶盖的指尖微顿，轻轻嗯了一声。
小石子敢将人敢出去，也是她默许的。
知南放下茶盏，似是想到宋玉真刚才冒雨求情的模样，微微抬手揉了揉额侧的穴位，声音有些无力，“你可知关于这腊梅的事儿？”
小石子点了点头，再回承恩殿前他便向乾清殿的内侍主管问清了状态。
“此人名叫腊梅，盛和元年入宫，起初是在浣衣局当值，最后也不知她寻了什么门路被调到了皇上当时住的启翡殿。先帝向来对皇上看重的很，安排在启翡殿的宫人也是经过层层筛查才最终定下的。在近二十人的选拔中就只有小桃和腊梅脱颖而出，最终成功留在皇上身边照料起居。”
知南扯了扯嘴角，一脸的漠然。
千挑万选、层层筛查……
结果就是留下了这么一个心怀不轨之人？
知南开始好奇她那个短命的相公到底是拿什么标准选人的。
“本来这两人摊上照顾皇上的活儿只是让人羡煞的，可也是将两人放在一块比较，越能突出小桃的能干与和善。皇上当时不过三岁，先帝又对他管教甚严，所以皇上特别依赖总是爱笑的小桃。只要有小桃在身侧，腊梅就很少有机会能够在皇上跟前伺候。不仅如此，孤傲且脾气暴躁的腊梅在启翡殿也很不好受其他宫人的待见，久而久之她这个一等宫女名存实亡，和普通宫人无异。”
待小石子说完，知南微微点头，心中更加了然。
能够做到见死不救，定是心中恨极所为。
“连人都做不好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平白无故污了皇上和太后的眼，真是造了大孽！”
小玉气呼呼的说着，恨不得把腊梅从头发丝问候到脚指甲盖。
知南看着腮帮子都气的鼓了起来的小玉，微微摇头轻声笑了笑，“她从一开始便想错了方向，以为只要让皇上信赖她，离不开塔-她就能完全取代小桃的位置。不反省自己的错处，反而剑走偏锋选了一条看似是捷径的路，此乃愚笨之举。”
听完小石子汇报完最后的结果，知南心中的大石总算是放下了。
殿外的雨声依旧没有小上分毫，反而还有愈演愈烈的迹象。
知南缓缓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幽深的夜空顿时担忧起来宋玉真。
这么大的雨又刚经历了那样的事儿，会害怕的吧。
在殿中踱步片刻后还是放心不下让小石子去乾清殿看看。
等他回来的时候却是满脸焦急，“皇上发了热，已经传了御医。”
知南火急火燎的赶过去，见着躺在床榻上满脸通红的宋玉真，她的眼眶顿时也跟着红了起来。
轻柔的将掌心抵在他额上，宛若火炉的温度让知南心下一紧。
从她离开乾清殿到此刻不过两个多时辰，怎么突然烧了起来。
“皇上如何了？”知南焦急万分的问着跪在榻边上的御医。
“这几日阴雨绵绵，皇上又糟了不少的惊吓，这热是被吓出来的。”
御医此言让知南的眸光冷下不少。
看着烧的唇瓣干的起皮的宋玉真，她突然后悔答应饶了那女人一命。
心疼不已的接过小玉手中的湿帕子轻轻替他抹去额上渗出的细汗。
知南坐在榻边守了整整一夜，宋玉真这烧却反复的狠，烧了退退了烧，知南更加不安了。
“把皇上移到哀家殿里。”
宋玉真这几日连番受到惊吓，一个地方说不准会有奇效。
这法子也是她儿时一次受惊发热，她娘使得。
对她有用，倒不知对宋玉真效用如何了。
兴许是真的离开了“受惊地”面了不少的心理负担，在喝完药后，宋玉真的烧总算退了，也没有反复烧回去。
见他的脸色渐渐恢复到往日的气色，搂着他喂药的知南才松了口气。
“娘娘，您去休息吧，都守了一天一夜了，换奴婢来吧。”小玉看着明显憔悴不少的知南，实在不忍她再这么折腾下去。
知南有些不放心的又伸手摸了摸宋玉真的额头，确定不烧了才露出了浅浅的笑颜，轻声道：“无碍，哀家守着就好。”
小玉见她坚持也不再多言，她家太后娘娘可是把皇上放在心尖上疼爱的。
跟着知南一路走来的小玉默默站在一侧看着她温柔的模样，竟然忍不住的鼻尖泛酸。
还在知府那会儿她家小姐这个嫡长女虽受老爷喜爱，却也常常被变着花样使主意的夫人和动不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王姨娘折腾，说是活在水深火热中也不为过。
府中二小姐和小公子出世那会儿小姐也是跟着高兴的，垂髫之际也是围在小姐身侧姐姐前姐姐后的。可随着他们长大，也不知道是谁挑拨离间，那两位但凡见着了小姐总是冷言冷语的挑着事儿，特别是二小姐更是话语难听至极，好几次她都差点没能忍住要替小姐出气。
每次她气不过，都是小姐到头来安慰她说，“无碍。”
无碍？怎会无碍！
小姐从前也是欢脱爱闹的性子，自从王姨娘愈发受宠后，小姐的性子渐渐变了，安静的有些不像她。
正是因为如此，老爷更喜欢小姐了，喜欢她的文淑典雅、落落大方。
可自从入了宫，有了皇上陪在身侧，时常缠着她闹腾，她发现小姐渐渐又变得开朗，有时还露出了曾经的那股子“淘气劲儿”。
偶尔会从别人口中听到不少人对小姐如今“守寡”的惋惜，可她却觉得，这样也挺好。
看了一会儿，小玉还是禁不住开了口，“小姐，你后悔入宫吗？”
知南一愣，自从入宫后她已经很少唤自己“小姐”二字了。
“先帝崩卒留下这个摊子让我接手的时候的缺后悔过，不过现在……”知南动作轻柔的将躺在自己怀里的宋玉真移到枕上，替他掖了掖被子，澄澈的眸光露着一丝柔和的光，“我很好。”
淡然从容的三个字不带一丝一毫的遮掩修饰，小玉知道，她真的过得很好。
阴雨绵绵多日的天空终于放晴，湛蓝如洗的天儿透着别样的光彩。
“大人。”李煜将一张记着人名的纸递给了慕亦南。
慕亦南接过看了几眼，眸间没有多余的目光流出，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虽说比料想中的人多，却也不意外。
比起他的镇定，一旁的李煜却是脸色难看至极。
这名单他是看过的，上面不少人名都是他熟悉的。
当初与他父亲联盟，势要保住皇上的“好友”们竟然叛逃了！
李斯奇宣布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后，慕亦南接手了他的丞相一职，也承下了他这一年以来的“保皇派”人脉网。
虽说其中有不少对他这个腾空而出、年岁不大的丞相极不信任，却也没有明面上表露出来。
只是没想到，他“病危”之后，这些明面上和他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个个的朝着隔壁的枝条跳了过去。
走的还是如此的正大光明、浩浩汤汤！
“这些叛徒！”李煜被气的狠了，也不顾慕亦南还在跟前直接骂了一句。
慕亦南没有说话，只是将名单缓缓扣在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的在纸上敲了敲，似是在等什么。
片刻后管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慕亦南薄唇微勾扬起一抹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容。
“大人，人已经抓住。”
李煜听后比慕亦南还要激动几分，眼睛顿时发出一抹光亮看着门外的方向。
慕亦南要抓内奸他自是知晓的，等了这么多天总算有个结果了。
待他率先出去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下意识的眉头紧蹙，“怎么是你？”
跪着的正是府中的副管事，李煜自然是认得的。
被绳子捆绑的犹如粽子一般的陈施见到李煜眸底倒是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直到见到从他身后缓缓露出身影的慕亦南时，双眸狰狞的宛若见了鬼。
“见到本官很惊讶？”慕亦南扯了唇角露出一丝冷笑，“真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没死，也没那么快死。”
陈施回过神咬着塞在口中的团布发出呜咽的声音，似是想说话。
为了以防他咬舌自尽，管事早已做好了准备。
此刻见他有话要说的样子，李煜和管事纷纷看向了慕亦南，等待指示。
慕亦南幽深的眼眸凛冽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呜咽不断的人，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流露。
“于何处抓到的？”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束闽侯侯府后门。”
“做何事？”
“递信。”
慕亦南不再发问，所有的事情都清楚了，这也是他揪着线索追查数日的结果。
能够轻而易举的在丞相府下毒，甚至在他叮嘱管事要暗中采办丧葬物之事也能在顷刻间传入齐王一党的耳中，自是府中除了奸邪之辈。
“大人，他该如何处置？”
“杀了吧。”慕亦南话音冷的宛若雪峰顶上的寒冰，明明是夺人性命可在他口中却平静的好像只是吩咐了一件最小不过的事儿。
“杀完之后将他的尸体挂在束闽侯门口。”
不是这么喜欢把人放在他这儿吗？功成也该身退了，人自是要还给他们的。
李煜接下吩咐将人带了下去，整个院子又恢复到往日的宁静。
慕亦南抬眸看了看湛蓝如洗的天，片刻后缓缓支着手挡住了略微刺目的光，璀璨的阳光将他紧紧包围，慵懒的温度让他情不自禁的跟着放松。
侧身立着，看着皇城的方向，嘴角扬起一抹极浅的弧度，“好久没有上朝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误解（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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