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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一碗羊汤 ...

  •   苏蛰上了马车,坐在铺了厚厚绒毯的长凳上,随意打量了一眼车厢,装饰得非常精美,非常适合三叶草家族继承人的身份。

      端木麟扯着“商议赈灾”的幌子邀请他同乘,苏蛰想先听听他的想法: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端木麟一脸懒散:“捐赠的金币已经拿到,施粥棚也搭好,熬过这个寒冬,等开春暖和以后就让灾民重建屋舍,恢复生产。”

      “刚才那些老爷们捐钱很踊跃,几百几千金币不眨眼,很少看到他们这么慷慨,你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他们的?”

      “能说服金币的只有金币,靠道理和舌头感动不了豺狼,我说服了城主帮忙,请他把今天捐赠金币的数额和明年的出海执照挂钩,两百个金币换一张船票。”

      苏蛰了然,惊叹端木麟的狡猾,一出手就掐住了黑金家族的脖子,可惜不够体谅灾民的难处,他们需要的可不只是每天两碗杂粥,还需要钱治病、过年、人情往来、修葺木屋、购买种子,手里没钱可不行。

      马车隆隆进入菜市区,道路两旁积雪成山,苏蛰建议端木麟“以工代赈”,雇佣灾民铲雪、清扫道路。

      大灾之后往往有瘟疫,保持干燥整洁的环境很重要,天气这么寒冷,灾民又缺医少药,稍有不慎就会滋生疫病。

      “如果金币充裕的话,再盖一座妇婴救济所。”

      苏蛰想起自家收留的那对孪生婴儿,这小兄弟俩有母亲善心收留,大约可以熬过这个寒冬,在看不到的角落里,每天都会有孩童夭折。

      端木麟讶异地打量苏蛰:“你真的跟从前不同了,连赈灾这种事都懂。”

      苏蛰呵呵,这人邀请他同乘的幌子就是“商议赈灾”,现在又惊叹他真懂赈灾。

      前方路口就是巴顿鱼行,苏蛰懒得再跟这种纨绔掰扯,直接跳下马车。

      刚才在城门口的募捐会上,荆棘鸟、双头蛇家族慷慨捐钱是为了拿到出海执照,端木麟大手笔捐赠一万金币,未必就没有其它附加条件。

      这条件具体是什么,苏蛰不得而知,也不care。

      进了鱼行以后,他换上自己的杀鱼套装,闷头杀鱼,杀得还是那批发现红珊瑚和紫珍珠的黑背鱼,没剩下多少条了,巴顿老板又进了一批狼牙巨鱼。

      下午收工的时候,苏蛰跟巴顿老板辞工,理由是他已经学会画低阶驱魔符,虽然还没有经过魔塔公会认证,趁着年关去城门口摆摊,画桃符、魇兽赚钱,干净体面,还能积累画符经验,强过在鱼行里纯卖力气。

      贝姨听了他的打算,非常赞同。

      菜市区念书的孩子很少,勉强混到中学毕业就去城里做店员、去码头记账、代写书信、抄写公文,总能找到一个轻松的饭碗谋生,很少有人会弯腰干力气活。

      苏蛰来当巴顿这里当杀鱼工的初衷,也是为了积攒猎杀妖兽的经验,其次才是工钱,现在他学会了画驱魔符,赚钱的门路更加宽广。

      马上就要过新年了,家家户户都要买点桃符、魇兽张贴在家里,驱魔克邪保平安,苏蛰的符只要画出来就能卖出去,不愁销路。

      路过古叟野味行的时候,他拐进去买了两罐魔兽血、两捆桃木片、一捆羊皮卷、一块火砚和一支鹅骨笔,为接下来画符做准备。

      “承惠二十个金币,另外再送你一捆桃木片,普通款的,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想画年符赚钱?”

      苏蛰点点头:“是的,古叟爷爷,非常感谢你今天在城门口……”

      “没什么,我只是说了实话。”

      古叟笑得狡黠,他的“实话”跟康德大夫异曲同工,都带有误导性。

      那只玄谛鸟被苏蛰抓住的时候,已经身受重伤,这是它被抓住的主要原因,但古叟并没有提及。

      少年人需要扬名,需要信心,古叟的善意让苏蛰很感激。

      回到家里,他顾不得吃晚饭,立刻开始绘制桃符,一种东凫城内最常见的驱魔符,书本大小,图案神似竖起来的大眼睛,色彩绚丽夸张,可以祛除邪祟,克制游魂尸鬼。

      这场突如其来的雪灾,无论怎么赈济,还是死了很多人,运尸车每天进进出出,拉出去的尸体堆满了城外的山坡,无人收敛安葬祭奠,怨气滋扰徘徊,很容易出现尸鬼游魂,虽然伤不了成年人,对婴孩的伤害很大。

      苏蛰按照《驱魔符箓图鉴》上的步骤,一笔一划绘制桃符,赶在晚餐前画好了一对,一左一右挂在自家的房门上。

      母亲收留的那个小妇人葛兰满脸感激,她的孪生儿子就寄居在这里,生怕被游魂尸鬼惊扰,有了这对桃符,夜里安稳很多。

      据母亲安妮说,葛兰从前也是一名菜工,生下孩子以后要哺乳,改行当了洗衣妇,每天去客栈、码头收来两大筐的衣物,一件件浆洗、晾晒、熨烫好,赚一点辛苦费,贴补家用,还要兼顾一对刚满月的婴儿,忙得像陀螺一样。

      她住的木屋坍塌了,浆洗衣物的差事不能停,否则那些刚攒下的老主顾会被别人挖走。

      苏蛰刚回家的时候,院子里的几棵合欢树上栓了好长一根粗麻绳,挂满了浆洗过的衣物,现在天黑下来了,全部收进竹筐里,叠得整整齐齐,破损炸线的地方,还细心地用针线缝补过,针脚细密,极为用心。

      他的丈夫尤里,沾了“以工代赈”的光,被街区雇佣去埋尸体,一整天忙下来,赚了三个银币,买了一捆劈柴、一只羊头送来苏家。

      当洗衣妇的唯二开销,一是皂角,二是劈柴,寒冬腊月滴水成冰,不烧一锅热开水烫下去,衣裳是洗不干净的,手也冷得搓不下去。

      尤里舍不得妻子受苦,买了柴,还买了羊肉,客客气气地递给安妮。

      安妮尴尬,明白尤里的心意,是怕妻子孩子都蹭住在这里,添麻烦惹人厌弃,买了羊肉来取悦她。

      “尤里,大家都是邻居,你了解我的,不需要这些客套,你赚了钱就攒起来,等年后盖一座新的木屋。”

      尤里憨笑,把手里用麻绳系着的羊头硬塞到安妮手里,哈着热气跟她聊天:

      “这几天暴雪,不但冻病了人,还冻病了很多山羊,肉价特别便宜,我就买回来一些熬汤。”

      母亲安妮留他一起吃晚饭,他摆摆手:“不用了,安妮太太,我今天已经喝过两碗热粥,一点都不饿。”

      他个头还算魁梧,两碗热粥肯定是吃不饱的,勉强饿不死罢了,怕给安妮添麻烦,执意要走:

      “我答应了街区管事,明天一早还会去帮忙埋尸体,晚上要早点休息,你们用餐吧,不用理会我。”

      苏蛰听他说还要去埋尸体,从门板上摘下一只桃符递过去:

      “戴上这个吧,图个吉利。”

      尤里恭敬道谢,他已经听说了苏蛰学会画驱魔符的事,非常钦佩。

      他木屋倒塌,无家可归,为了多赚点钱接受了街区的雇佣,去山脚下埋尸体,嘴上不怕心里害怕,有一张驱魔人画的桃符戴在身上,有备无患,起码心安。

      尤里欢欢喜喜地离开,从头到尾没呆几分钟,就站在院子里说了几句闲话,都没进屋去看一眼两个儿子,生怕给安妮带来不便。

      苏蛰也就无从知道,尤里只不过是去山坡上埋了一堆尸体,就赚了三个银币,比他当杀鱼工的日薪还高三倍。

      杀鱼赚钱,是因为卖力气还有风险,埋个尸体只需要胆子大,能抡得动铁锨就可以,凭什么能挣三个银币?

      事出反常必有妖。

      现在嘛,苏家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尤里买回来的羊头上,海碗那么大的一颗山羊头,还带着小半截羊脖肉,煮熟拆开炖汤,足够一大家人喝个饱。

      苏家搬到城外以后,一年到头吃不上几顿肉,累了病了,煮个鹅蛋就算开小灶,偶尔贝姨能从鱼行弄回来几条小鱼,舍不得全部吃掉,熏腌好了囤在竹篮里,过节的时候打打牙祭,有客登门的时候充充门面。

      也因为此,每月都登门的康德大夫都没看出这娘仨馋肉。

      小苏尚才几岁大,再懂事也是孩子,眼珠不错地盯着母亲炮制羊头,还自告奋勇去贝姨院子里摘花椒当调料。

      他刚一撒腿,他的两个小伙伴,白朗和素素也跑了出去。

      贝姨不放心,大声叮嘱他们:“小心花椒树上的刺,别被扎到了手。”

      话音未落,小苏尚就在雪地上摔了一跤,白朗和素素紧跟在他身后,也绊倒了,三个熊孩子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泥,继续往贝姨的院子里奔。

      热灶干柴,肉香四溢。

      东凫城的贵人不屑吃牛羊内脏,羊头虽然不是内脏,价钱也要便宜三分之一,味道又香浓,很受平民欢迎。

      苏家哪怕是没没落的时候,也没有这些讲究,炖肉的经验也很丰富,粗盐、菜油、瘪花椒、香叶、蒜叶,依次放进去,熬出一锅浓香的高汤,又趁着这汤,下了一锅杂粮面条,汤汁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小苏尚偎依着贝姨烤火,眼珠不错地盯着看,母亲先拿了个大陶碗,盛了满满一碗汤面,又细心地盖上配套的陶盖,递给等在一边的马卡:

      “给他送过去吧,累了一整天,只喝两碗杂粥怎么睡得着?明天还要接着干那种力气活,千万别熬病了,他是家里的顶梁柱,葛兰和两个宝宝都靠他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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