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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黎明之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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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蛰开了院门,迎面看见马车上下来三个人,康德大夫、李维队长和巴洛管家,都是常来常往的熟客,一起登门却很罕见。
来意开门见山:他们凑了一笔钱,送苏蛰去捐赠会上捐出去。
苏蛰惊讶:“为什么是我?”
钱而已,三人随手就能捐了,何必一大早上顶风冒雪的出城找他。
康德大夫给了他答案:“因为你是‘黎明之光’苏衍的儿子,马上就十八岁了,你需要一个让所有人认识你的机会。”
一般贵族子弟,十八岁成年礼都会郑重举办,广邀宾客,昭告少年初长成,但苏蛰的情况特殊,这个办法不适用。
三人身为苏父的挚友,愁了很久,刚刚商议出这个办法。
苏父号称“黎明之光”,仁慈善良,在东凫城外十几个贫民区里口碑响亮,苏蛰身为他的儿子,捐款赈灾理所当然,只要露面就能刷好感,获得关注。
苏蛰越听越排斥,不喜欢这种刻意的作秀。
康德大夫耐心地劝说:“苏蛰,你马上就十八岁了,不再是小孩子,有些重担注定要压在你肩上,你的父亲意外失踪,没有给你留下财产,但他给你留下了我们,留下了‘黎明之光’的声望,这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财富。”
巴洛管家也劝他:“小苏蛰,别听信外面那些谣言,你的父亲挚爱妻儿,忠于职守,绝不会携款逃走,一定是有人设局坑害他,退一步说,他账上缺失的那笔钱已经用家产冲抵了,他没有亏欠任何人,反倒是东凫城的这些老爷们,这么多年了,始终没有查到他的下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天知道背后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猫腻……”
苏蛰听得五味杂陈,默默攥紧了拳头,父亲的悬案,始终是压在他心口的一块石头,日夜沉甸甸的。
安妮很感激丈夫的这些旧友,告诉他们不必破费:
“前天苏蛰抓到一只玄谛鸟,五阶的魔物,卖了三百个金币,打算遵从父亲的教导,捐赠十分之一给灾民。”
康德惊喜:“是嘛,那太好了,本来我们还担心,以你们的贫寒家境,突然捐赠几十上百个金币,会让别人诟病藏匿了钱财、装穷,现在有了售卖玄谛鸟的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捐赠,不怕旁人说三道四。”
康德站在院子里,一边询问苏蛰抓鸟的过程,一边帮小苏尚检查身体,确定他没有因为发烧落下什么后遗症。
身为苏父的挚友、苏家曾经的家庭医生,康德大夫医术高明,常年免费为母子三人看病。
无论多么繁忙,他每个月都会抽出一两天时间,驾着马车来到菜市区拜访“安妮太太”,帮她治疗哮喘病,尤其是开春、入秋她容易咳嗽的时候。
这个年近耳顺、干瘦清矍的老人,体内仿佛蕴藏着无穷生机,苏蛰每次见到他,都是精神饱满、斗志昂扬地模样。
跟他一起过来的李维,三十多岁,彪悍沉默,身手出众,曾经是小苏蛰的剑术教师,后来苏父介绍他加入了东凫城卫队,还当上了小队长。
巴洛人到中年,富态谢顶,幽默风趣,曾经是苏父聘请的管家,在苏父失踪以后,他和李维、康德想法设法地周旋,保全了安妮母子,一路护送到城外。
苏蛰显露出当驱魔人的天赋以后,他们又筹措了一笔钱资助他。
面对这三位叔伯,苏蛰没什么好隐瞒的,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学会画三种驱魔符图案。
“昨天晚上,我还学会了画真正的秋刀符,虽然跟伏教授画的有点不一样,但确实成功了……”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撒谎,苏蛰走回房间里,拿出昨晚的成果。
康德、李维、巴洛挤在一起围观,“驱魔”是一件神秘玄奥的事,三人之中,只有李维这个城卫队的小队长略懂一些,确定苏蛰拿出来的就是驱魔符,秋刀什么的,不甚了了。
但这不影响他们自豪,尤其是康德大夫,一脸与有荣焉,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包袱:
“小苏蛰,时间紧迫,你先换上这身礼服,是我在裁缝店专门帮你定制的,袖口有你的家族徽印。”
苏蛰被母亲和贝姨联手打扮得光鲜亮丽,稀里糊涂上了马车,直奔城门口的赈灾会。
眼前所见,人山人海,以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为分界线,北边站满了穿貂披裘的贵人,南边站满了衣衫褴褛的灾民。
高台之上,站着东凫城的行政长官,穿着烟灰色的毛呢制服,戴着同色的貂皮帽子,大声报出贵宾捐赠的数额:
“独角犀家族,八百金币!”
“荆棘鸟家族,一千金币!”
“双头蛇家族,三千金币!”
“……”
“三叶草家族继承人端木麟,一万金币!”
台下响起惊叹声,端木麟施施然摘下帽子,优雅得体地向众人行礼。
他今天穿一件雪白的貂裘,配犀皮马靴,优雅从容,气度和容貌碾压众人,却没有谁不服气。
曾经在跑马场鞭打苏蛰的那个瘦长脸年轻人,金瀚,也一扫倨傲,弯腰簇拥在他身边。
苏蛰不屑地转过脸,就听见城主念到了自己的名字:
“黎明之光、前高级税务官苏衍之子苏蛰,捐赠全部财产的十分之一,三十个金币!”
台下一片死寂,无论是城内的贵人,还是城外接受捐赠的贫民,全部陷入沉默。
金瀚不合时宜地嗤笑出声:“哪来的穷小子,三十个金币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什么‘黎明之光’,就是一个贪墨公款的蛀……”
话没说完,他就被人狠踹了一脚,踉跄摔倒在雪地里,簇新的貂皮大衣沾上污渍,狼藉一片。
抬头看踹他的人,早已闪进人群里,不知所踪。
东凫城主对台下的纷争视若不见,微笑着看向苏蛰:
“年轻人,今天的这场捐赠会,不以金币多少论高低,重要的是心意,你捐赠家产的十分之一,慷慨得让人钦佩,我向你脱帽致敬。”
他弯腰行礼,苏蛰赶紧回了一礼。
古叟拄着一根藤杖,颤巍巍挤出人群,捐赠一百个金币,大唐商贸行紧随其后,也捐赠一百个金币。
霍克警长代表菜市区警署,捐赠十个金币,巴顿老板代表菜市区鱼行,捐赠二十个金币,其它大大小小的商行、商贾,也捐助了一些钱物。
康德大夫还号召城中的诊所、药店,免费为灾民提供医疗服务,尤其是老弱和孩童,响应的人很多。
金瀚莫名挨了一脚,又气又恨,质疑苏蛰:
“你全家搬到菜市区,穷得饭都吃不起,天天在跑马场里扫马厩,你哪儿来的三百金币?!”
这话问得不怀好意,却让康德大夫抓住机会,大声反诘金瀚:
“苏蛰是一个好学上进的优秀青年,想要报考魔塔学院,已经可以画出真正的秋刀符,前天夜里,一只五阶魔物闯进他家院子里,被他抓住了,卖给古叟野味行,得到三百金币,这是他凭借自己的本事赚到的。”
康德大夫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话,却很容易让别人误会,以为苏蛰是凭借驱魔符抓住了五阶魔物,不是靠运气或者魔犬。
康德的话里还提到了古叟,有人低声询问这个佝偻着腰的老人: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是的,就在前天早上,小苏蛰拿来一只五阶魔物,玄谛鸟,活的,品相非常好,我给了他三百金币。”
金瀚噎得脸色铁青,想要再说什么,被他身边的小伙伴按住了。
苏蛰已然成了赈灾会上的焦点,很多人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黎明之光”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即将被魔塔学院录取,成为一名官方驱魔人,前途远大,重振家族指日可待。
最近十几年,红芒帝国魔气肆虐,魔兽凶横,尸傀遍地,城卫队疲于奔命,全靠驱魔人保平安,地位一日千里。
东凫城内的贵族子弟,首选职业不再是进入城卫队,不再是当税务官,而是报考魔塔学院,加入驱魔公会,成为一名驱魔师。
康德大夫悄悄走到苏蛰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啧啧:
“小苏蛰,我们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下去。”
苏蛰嗯嗯,没有像他期待的那这样,进入城北区跟父亲昔日的同僚们套近乎,而是转身返回鱼行,跟着贝姨继续杀鱼赚钱。
他踏雪前行,冻得鼻尖通红,端木麟的马车隆隆经过他身边,撩起车帘打招呼:
“海,小苏蛰,你这样走过去太浪费时间,上来我捎你一段,顺便跟你这个小黎明之光商议商议赈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