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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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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折
小喜左支右绌生怕施然摔着,一脑门子汗。只见施然忽然哆哆嗦嗦地滚下了墙头,带下一脚的泥,撞得小喜都一个踉跄,“诶哟,您这是怎么了?”小喜摸了摸磕疼了的额头。
施然赤着面颊,抹了一把脸,也不回答,一甩袖子转身就走。仿佛那墙头后滋生出了什么幻影烫到了他,在追逐他,小喜又是一叠声叫他慢点走。
孟榴昀不看他,他难过,可不知为何孟榴昀看了他,他更难过。
圣旨还没有到,辛夷他们已经得了信,正招呼府里的众人打包行李。即是外放,太多的东西是带不走的,施然库房里满满当当尽是御物,都是百里挑一的好东西,如今却成了奢侈的烦恼,箱子开了关,关了开的,一时间竟拿不定主意。
辛夷心里顾虑着还不知道那位要如何整治,是塞北还是南疆,总归不会有什么舒心日子好过就是了,上好的皮子得多带一些,万一去了北方,听说那边滴水成冰的,可若是去了南疆,又传言有瘴气和蛇虫鼠蚁,药材也要带着走,带了这样想着那样,回过神来,三十多口箱子堆在院子里,知道的知道是辞旧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姑娘的嫁妆。
“辛夷。”施然走过来,挥了挥袖子,命热火朝天的众人停下,道:“别忙活了,我至多带一些贴身衣物,不好像往日那般张扬的。“他清了清喉咙,对院内众人道:“我如今算是流放,供不起这偌大的丞相府了,大家今日也就此散了吧,这些箱子里若是有什么你们中意的物件,便尽管拿去,还省得浪费了,算是我为你们置办的程仪了。如今开春,差事也好找,日后有缘再见。”
他说得轻轻巧巧,院里却是一阵死寂。施然心里咯噔一下,暗自惭愧道也真是够难为他们的,丞相府的下人不好做,如今树倒猢狲散,这些都是拖家带口的人,被他连累得也一并遭重,被记恨也不冤。
平日为他牵马的阿金先哭开了,道:“东家一向待我们宽和,从未打骂下人,我们是万般不愿意走的,也不信东家是什么大逆不道的罪臣!”
他们不过是些寻常百姓,只知道贪赃枉法是罪,草芥人命是罪,怎么也想象不出施然会是做这种事的恶吏。他们不知道的是,有时候出身是罪,言行是罪,不得圣心之时,一个眼神也是罪。
院里响起低低的啜泣声,辛夷也跟在旁边抹眼泪,还是强道:“你们还是早日回家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日后若是有缘,定有相见之时的!”她心知这话不过是句虚无缥缈的安慰,无召不可入京,她也知道,那道宣施然回京的圣旨永远不会来了。
众人低头不动,施然也不动,渐渐的,有一两个人上前顺手拿了件东西,朝着施然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抹着眼泪退出去了,他们拿的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荷包,络子,一支笔。院子里的人慢慢少了,最后只剩下辛夷和邓议。
施然道:“辛夷,这些年难为你了,我原先还想要为你办下嫁妆,谈个婆家,如今……你若现下有中意的男子,不要怕羞,尽管和我说,在这京城有个小家,总比和我一起颠沛流离好多了。”
辛夷低着头,向施然行礼,道:“我是先皇派来服侍您的,其他人做不得我的主。”
施然叹了一口气,道:“往后,恐怕是要吃苦的。”
辛夷道:“辛夷别的不敢说,吃苦总是要比大人会一些的,没了辛夷,我怕大人都走不出这京畿之地。”
施然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了,扭头看向邓议,问:“舒言,你有什么打算?”
邓议笑道:“大人莫非不知道孟尝君?”
施然道:“我是流放,不是外逃。”
邓议看他,但笑不语。
施然道:“……好吧,若是往后真有杀身之祸,还望舒言使出浑身绝技,保辛夷平安。”
说话间,有宫人进门,圣旨到了。
施然跪在花厅接旨,听那宫人抑扬顿挫宣他罪状,心里一团乱,刘琤给他弄了个刺史,在福州,辛夷一听出了好大一口气,默念了一声佛,福州虽有流寇,可总比南疆塞北好多了,至少还能见着活人。
施然木然接过圣旨谢恩,爬起来,心里想福州距京城走水路也要半个来月,从今往后,还能不能再见孟榴昀一面。
“施大人留步。”施然正发着呆,一转身,才发现那列宫人纷纷往边上让,春山走了出来。
从前他住宫中,和春山这位大太监颇为亲厚,便惊喜道:“春山!你怎么来了,你是来送我的吗?”
春山呵呵一笑,道:“孟大人特意为您在御前请赏,请施大人喝一杯践行酒再走。”
他一错身,身后一个小太监捧着一个托盘,盘子里是一杯酒,晃动的酒液明晃晃闪着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