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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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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折
“诶呀,你怎么来了,竟没人告诉我!”施然又惊又喜。
孟榴昀像是跑着来的,袖角沾上了一点卷曲的叶片,他这样爱整洁的人,竟然浑然不知,“大半夜,真是叨扰了,只是我有一件事,实在是等不急明天。”他伸出手,抹掉了梅枝上的一点残雪,那梅是好梅,着花秾赤,枯秃虬结,只是要费心思,若是无人伺弄,怕是明年冬便不会开花了。
施然竟不知孟榴昀如此心急,真是少年心性,半刻也等不得,便道:“不叨扰不叨扰,你不必如此客气,你去见了辛夷没有?”
孟榴昀含笑,低声说:“是辛夷姑娘放我进来了,我来的事,不好声张。”
施然眨眨眼,心领神会地“哦”了九转十八弯,真诚地表示:“我明白。”他摸了摸鼻子,“你们说过话了?”
孟榴昀看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他从孟府出来,是借着来做客的舅爷一家车马的掩映的,之后又换了两顶小轿,等了许久才看见辛夷开了角门出来点灯,便央她悄悄放他进去的,“话,自然是说了一些……”
“那就好那就好。”施然老怀大慰,道,“以后这里你自由来去,不用专门过来和我打招呼。”
孟榴昀疑惑看他,道:“主人家不在,我又如何好贸然登门,这样岂不是鸠占鹊巢?”
施然呵呵一笑,道:“也是,自古兵法有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也是这么个道理,果然还是行光聪明。”
辛夷虽然是先皇赐下的婢女,可施然亲缘单薄,从来把她当妹妹看,那孟榴昀也算他半个妹夫,于是笑得越发慈爱。
孟榴昀不懂他绕了半天到底想说什么,这人有时候就是有些不着边际,他急于要施然验证自己口中的猜想,便开门见山道:“这次深夜拜见,施大人,我确实有话想要问你。”他抬头看施然。
施然也很激动,回视他,“巧了,我也有事要同行光说!”
孟榴昀眨眨眼,未料到施然竟然同他也有话说,便道:“那你先说。”
施然道:“我知道行光年轻,脸皮子薄,倘若你真的有意,这桩事我便替你搭桥牵线。事到如今,你也不用在我跟前害羞,我呢,多少比你虚长几岁,男女之情是天底下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
他没等孟榴昀发话,便道:“辛夷是个好姑娘,女红烹调样样拿手,我看她也很中意你。”
孟榴昀的神情由困惑转到震怒,脸上红了又白,进而冷笑了起来,“原来施大人是要同我说这些?”
施然还以为他恼羞成怒,便立刻去拉他袖子好声好气道:“我知道,孟大人兴许是想徐徐图之,可郎情妾意的事情,主动一点也无伤大雅。”
孟榴昀把他的手一拂,冷冷地道:“施大人,就这么喜欢乱点鸳鸯谱吗?”
施然一愣,“这话从何说起?”他以为孟榴昀觉得自己做主,有失体面,便道:“你若是想让皇上赐婚,这事就交给我操办吧。”
孟榴昀一点心火,被他几句话浇成泼天的烈焰,眼前这个人到底做了些什么啊?他害死了姐姐,就因为先皇和他有不正经的勾当,他一点错都没有。如今的皇上,表面弹压他,若是真恨他,为何还把他这个左相之位护得死死的,不容人置喙……
他抓住施然袖子里的手,那手腕薄而细,隔着袖子也就一圈那么大点,孟榴昀一用劲,施然便连声喊疼,那声音也是薄而细的,清凉凉地在寒风中。
他不知怎么的,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视线内闪出金花,喉咙干咳,胸口发烫。
孟榴昀想起来了,那个炎夏,在紫宸殿,在那浓香和薄纱后面披发散怀的人,是施然。他为什么会在哪里?
他突然在那灯笼的红光中,想起自己大哥那句耳语来,“施然是先皇的禁脔”。
施然被他抓疼了,开口求饶道:“行光,孟大人,我口无遮拦,惹你不高兴了,我向你赔罪,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姐姐的事情,刘琤的事情,施然的事情,在那声音中搅和成一团,孟榴昀眼前昏黑一片。他存的一丝理智,如同一根北风中岌岌可危的蛛丝,被席卷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