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父》起点莎比

6、第六章 一人独飘零

　　炎热的夏天，即便到后半夜也闷热的让人烦躁。每年的数伏，丽坤晚上都会躺在没有半点凉意的竹凉席上翻来覆去，一夜总要醒上六七次，背后会被汗水浸透。而这个夜晚，丽坤毫无睡意，脑袋时而放空、时而兴奋，一直捱到天明。

　　丽坤还是等到往常的起床时间才走出卧室，草草的抹了把脸，就开始坐锅、烧汤。这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熟练。丽坤极力寻找往日在这个家的感觉，虽然有时掺杂着不愉快，但日子总没有太大的波澜。不像今天这样让她面临选择的压力。

　　今天是不一样的一天，因为她昨晚和乡长的儿子见面了。她必须亲口向家人表明自己的态度。

　　吃饭的时候，全家人仍像往常一样，没有谈论这个问题。碗筷收拾完毕，又是一阵安静。这种气氛让家里的四个人都感觉不舒服。

　　马有财终于开了口：“丽坤，想的怎么样了？”

　　丽坤坐在沙发上，抠着自己的指甲。低头、沉默……

　　“要是同意了，我就马上给媒人说。咱们就抓紧选日子。”马有财接着说。

　　依然沉默……

　　“行还是不行，你倒是给个话啊！”马有财已经变得不耐烦了，“这样的条件你都不行，你到底想嫁个什么样的？”

　　丽坤感觉全家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想到这些年在这个家的种种不公正待遇，委屈、心酸、愤怒的感觉全部涌了上来。现在自己在这个家没有了利用价值，只能完成最后的使命，嫁给一个有钱人家，好帮助父亲还完哥哥欠下的债。

　　丽坤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怜，她在这一刻爆发了，说：“我要嫁流氓！”

　　这句话是她这十多年委屈和压抑的释放，也是她对那个幻想异性真实的渴望。但她没想到，也正是这句话，她与养父彻底决裂，开始了一个人漂泊的旅程……

　　在村里的大街上，丽坤当着众人丢尽颜面。她知道，她和养父的这场争斗会被街坊邻居添油加醋，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附近的几个村子不出几天，可能都会知道马家养的闺女最终还是跑了，原因好像是父亲发现闺女行为不检点之类的。

　　丽坤从村子里跑出来，再也没有勇气回头。好在夏天的夜幕来的很晚，丽坤顺着出村的唯一一条道路，走到了乡道上。又顺着乡道旁的马路沟一路向南，来到了车辆穿梭的国道上。国道很宽，路上除了偶尔飞驰而过的小轿车外，大多是拉煤的大货车。

　　丽坤在路边闻到了货车尾部排出的汽油味。这种味道和家里火柴点燃的味道不同，但都有一种让人故意多吸上两口的魔力。汽油味让她的大脑开始清醒，激动的情绪也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现在该往哪里去呢？丽坤想着。现在没有一个人关心她的死活了。可生活总还是要过下去，丽坤想到去寻找她的生父。找生父并不是向他乞求接济，而是想知道当初他抛弃自己的原因，以解除她多年以来的困惑。可是她现在孤零一人，没有任何信息地去寻找一个人就好比大海捞针，根本无从下手。况且丽坤现在身无分文，她今晚将居无定所。

　　“还是想怎么度过这个晚上吧。”丽坤给自己说。既然已经出了村子，倒不如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只记得在小学课文后曾有一段顺口溜：

　　红灯停

　　绿灯行

　　黄灯亮了等一等

　　那时老师告诉他们，村子里是没有红绿灯的，县城也没有，只有在市里才有。那就去看看红绿灯长什么样子吧，是不是和课本上画得一样呢？丽坤甚至被自己这个幼稚的想法都逗乐了。

　　说走就走，丽坤拦下了一辆向西走的大货车。大货车都是要去市区西边的矿里拉煤，市区是必经之路。货车司机看到拦路的是一个可怜兮兮的姑娘，就爽快地答应了。

　　货车司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慈眉善目的样子，十分健谈。他主动告诉丽坤，自己有一个和丽坤差不多大的女儿，就在市里一所重点高中读书。司机一边说着，一边漏出炫耀式的微笑。

　　司机问丽坤为什么一个人在天快黑了才去市里。丽坤没有向这个男人吐露实情，说是在市里住的一个朋友有点急事，突然叫她过去，要今天不论早晚务必赶到。丽坤之所以这么说，一是羞于启齿自己被赶出家门的事实，二是她对这个陌生人有戒备心理，虚构出一个市里的朋友为自己壮胆。

　　货车司机并没有怀疑丽坤的说法，问她的朋友住在市区哪里，他可以把丽坤送到离朋友住处较近的地方，好让丽坤少走几步路。

　　“我朋友住丛台公园附近。”丽坤怯怯地回答。她自己都忘了听谁说过，市里有一个“丛台公园”。村里的人如果带着家人去市区游玩，都会去那里。

　　货车到了市区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货车司机把丽坤放在了离丛台公园最近的一个路口，说：“再往里面大货车就不让走了。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到丛台公园了，知道吧？”

　　“嗯！”丽坤点点头，“谢谢叔叔！”

　　丽坤沿着中华大街一直向北走，她看到了课本上的说的红绿灯。的确和顺口溜说的一样，一见红灯所有的车就停了下来。丽坤在斑马线上朝着绿灯走去，心里竟有了一点小小的成就感。暮色早已降临，可是路上却灯火通明。越往市内公园的方向走，大楼越来越高，越来越密。丽坤在楼底向上看，感觉自己快要压得喘不过气来。

　　走了两公里左右，丽坤看到了人们常说的丛台公园。大门已经紧闭，她从侧门钻了过去。晚上公园里静悄悄的，丽坤一个人把偌大的公园转了个遍。高高的假山、弯弯的长廊、静谧的小河映着月光，静止的旋转木马和过山车似乎刚刚才停止。这一切对丽坤来说太新鲜了。

　　丽坤一个人走累了，就在长廊的侧栏上躺了下来，蚊子在她耳边嗡嗡的飞着，她一边用手挥赶着，一边看着漫天的星星，记忆不由的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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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丽坤开始了一个人的奋斗。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