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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玛利亚 ...


  •   一

      我与安可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咖啡馆里。现在回想起来,那真的算是一家很普通的店了。平庸的装修,平庸的口味,连侍者的长相都是平凡乏味的。
      安可说,那次她唯一惊喜的就是我为她点的饮料。那时的她戴着墨镜,紧身的上衣是一种迷人的信号,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在黑色的迷你裙里。
      隔着深沉的镜片,我看不清她的神色。反而是一脸拘谨的我成了反光在她镜片上的一道可笑风景。她微微笑了,忽然把侍者递上的菜单推到了我的面前,
      “帮我点吧,随便什么……”

      我深深地呼吸她带着胭脂气的芬芳,把菜单原封不动地还给侍者,
      “两杯可乐,加冰块!”

      她惊讶了,任谁也不会把这么时髦优雅的女人和孩子气的可乐连系在一起。连侍者都疑惑地重复着,
      “是两杯可乐吗?”
      我无比自信,“是的。”
      然后我把目光重新投向她,她摘了下墨镜显出一双黑玻璃般的眼睛。

      玛利亚,请允许我为你疯狂。

      那次简单的约会后,我风度地开车送她回家。她庸懒地蜷缩在座位上,滑鱼般扭捏了几下。车厢昏暗,却依旧固执地戴上了墨镜。
      “为什么总是戴着墨镜?”我问她。
      “因为眼睛会泄露心里的秘密。”
      “那可以告诉我此刻你心里的秘密是什么?”
      她淡淡地牵动嘴角,“是我对你的满意程度。”

      我紧张了,并理所当然地把这份紧张表现在脸上。她看见我深深纠结的眉毛,连鼻子和嘴巴都缩成了一团,于是哈哈地大笑了。

      “安心等我电话吧……”她下车前,朝着反光镜里的我送来一个飞吻,“如果一个月之内没有回应,那就去找别的女孩儿吧……”
      我点了点头。在看不见她的背影以后,才重新发动了车子。

      二

      第一次约会后,我便患上了电话综合症。我知道安可有我的手机号码,在不放心之余,把住址电话和公司电话也一并短信传给了她。并没有回复,我叹口气,告诉自己不过是表表诚意而已。

      在公司上班,应酬是少不了的。很多同事甚至很喜欢这些应酬,他们应酬客户,KTV里的妖艳小姐便应酬他们。往往带回一纸合同之余,也带回了领口的唇印和背部的抓痕。没有家小的自然不会在乎,有妻儿的小心掩护便是。但凡男人从心底里都是不会抗拒这香艳的花丛游戏的,所以当我轻描淡写地拒绝了他们的邀请,他们的脸瞬间仿佛看见了唐僧在吃妖怪,

      “我有预感,我就要从良了。”我这么告诉他们。
      “KTV里的小姐每次都告诉我她要从良,这不过是她抬高价钱的把戏!”他们这么告诉我。

      女人多少都会耍些把戏的,他们没想到我一个大男人都会玩起清高。我说等你们有了真心喜欢的人就知道了。他们哈哈一笑,仿佛看见了孙悟空在吃唐僧,

      “真爱啊,还是在偶像剧里找吧!”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常常也在想,为什么现在的年青人都不再相信真爱?安可说她曾经是相信的,人长大了,自然而然就不相信了。

      “就象圣诞老人,象说谎了鼻子会变长,象孩子是从肚脐眼里出来的……”她一边说一边肆无忌惮地笑,笑得墨镜从鼻梁上掉了下来。可那一双眼睛居然是湿润的,“长大以后,统统见鬼去吧……”

      这是我和她第二次约会时,安可说的话。我还记得那一天早上,手机象只喜鹊般在桌子上唱个不停。她清澈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进我的耳朵里,
      “嘿,有空吗?”
      “当然。”
      “还没过一个月吧,”她嘻嘻而笑,“没找别的女人?”
      “没有。”
      “那出来吧,一小时后在XX电影院。”
      “好。”

      有时候她会怪我木讷,但她又说木讷的人也有好处,守时,老实,不会生气。她说对了一大半,因为当她姗姗出现在三个小时后的电影院门口,我发现我脸色挂着的依旧是笑容。
      她仍然戴着墨镜,轻轻地勾起我的手臂就足够拨乱我的心跳了。

      “你猜我想看哪一部电影?”她指着排片表问我。
      那天上映的有一部美国动作片,一部香港的无厘头喜剧片和一部内地的恐怖片。
      “香港喜剧片吧!”
      “为什么?”她又惊讶了。
      “我只是想看你笑的样子。”

      她听了,就大方地笑给我看。
      “可惜,你猜错了!我的确是喜欢这种喜剧片,所以忍不住买碟片先看了。”
      她说着,拖着我就往电影院外走。我明白她并不想看电影,她这么做无非是出自一种涌动的情愫,女人啊,谁不希望男人了解你?我不知自己的答案是添了她的惆怅还是解了她的忧愁。她始终不摘下墨镜,我就始终得不到答案。

      我们在商厦里转了很久,她十分刻意且平均地分配着自己的目光,很明显是不希望我为她买什么。我多少是有些失落的,
      “能不能给我的信用卡一个出场的机会?”
      “以后,它会有很多牺牲的机会。”她这么回答。
      我突然象个得到糖果的孩子般傻傻地高兴了,只为了她口中的‘以后’。

      晚餐我们在一家日本料理店里解决。她皱着眉头问我为什么选日本菜。
      “不喜欢吗?”
      “不……很喜欢。”她说着,转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她在吃寿司的时候动作特别优雅,粉红色的指甲宛如落在生鱼片上的片片樱花。我看得沉醉了,没有留心自己的筷子久久地停在嘴边,象一个傻子。她见了,起初是木无表情,仿佛不知道该用什么神情面对我。久了,她终于耐不住,忽然摘下墨镜问我,

      “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本打算装傻,无奈却瞬间败在她严肃,且美丽的眼睛里。
      “……然姐说了很多有关你的喜好。”
      “然姐把你介绍给我时,说你是个老实人,原来不是……”她冷冷一笑。
      “我怕我太老实,会罩不住喜欢的女人。”
      “喜欢?我们才第二次见面吧。”
      “对,但你已经是我不二的人选了。”
      “你真是个怪人!”她满不在乎地往椅子上一靠,“那然姐有告诉你我刚刚失恋吗?”
      “有。”
      “她有告诉你我很爱很爱我的前男友,爱到跟你见面只不过是在打发时间?”
      我没有接话。也没有看着她。一时间慌乱得,只好假装专心得欣赏起面前的三纹鱼。

      她走的时候重新戴上了墨镜,然后扬手叫来了服务员打包那盘三纹鱼,
      “喜欢的话,就带回家慢慢欣赏吧。还有,”她讽刺地对我说,“三天之内不打电话给我,就算玩儿完。”
      我始终没有抬头,只是专心地聆听着她高跟鞋跺在地板上的声音。

      三

      我带着那盘三纹鱼回到家。才坐了没多久,就接到了然姐的电话。我不知道安可对然姐说了什么,她只是一个劲儿地跟我道歉,说安可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那丫头可乖巧了,自从那没良心的男人不要了她就……”
      “我明白的,”我象是在对自己赌咒发誓,“我全明白,我会对她好的。”

      不需要三天,我连三个小时都熬不过去。当安可接通了我的电话,她的声音写满了疲惫和无可奈何,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所以才趁早打电话给你!”
      “……我是在玩儿你,明白不?”
      “是吗,那可以请你认真些吗?因为我对你是认真的。”
      安可于是不说话了。半分钟的沉默后,她挂上了电话。

      四

      那之后的日子,我依旧忙碌着工作,忙碌着生活。只是当某处的电话声响起时,就会神经质地抬头,四处张望。同事们笑话我的电话综合症越来越严重了,而唯一能救赎我的那通电话,却只能在我脑袋里玲玲地作响。

      突然看见手机在桌子上亮起,我一个虎跳起身,却传来了自家妹妹的声音,
      “哥,在忙什么呢?”
      我知道这丫头和男朋友在法国乐不思蜀,于是心疼起自己的手机费,
      “长话短说,没事我就挂了!”
      “那么冷淡,八成在等女孩子的电话吧!”她抱怨着。
      “全世界也只有你最幸福了,”我感叹一句,挂上了电话。

      五

      两天后,我终于放下一切无畏的尊严,主动打电话给安可。那时是夜里十一点,我打她的手机,却听见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什么,什么,大声点?”连安可的声音都充满了节奏感,“哇塞,你说你想我了……嘿,大伙儿听着,这家伙儿说他想我了……”随即是一阵刺耳的哄堂大笑,也包括了安可的笑声。但不知为何,我并不觉得屈辱。反而是安可撕心裂肺的笑声仿佛让我听见了她心底里的悲凉。

      我说,“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她犹豫了下,报上了地址。

      我开着车寻到那家俱乐部,看见安可扶着门口的一棵大树不断地呕吐。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散发出男人和酒精的味道,身上的轻薄衣服也被呕吐物沾染得污浊不堪。我扶住她,把西装披在她的身上。她眯缝着眼睛,银灰色的眼影象刀子一般地发光。

      “这么老土的?”她扯了扯西装,却也没有脱下来,摇摇晃晃地往车子走去,“不介意我脏了你的车子吧……”说着,把衣服上的污秽全蹭在了沙发座上。

      “干吗喝那么多?”我问她。
      “我乐意,呵呵……”她无所畏惧的笑容映照在反光镜里,“我看我们还是交往下去算了,平白多个司机,多好啊……”她边说边打着酒嗝。
      “如果你愿意,我也愿意……”我这么回答她。

      我把她送回了家,根据她的指示把烂泥一般的她扶上了六楼。那是我第一次进她的房间,很难想像一个如此光鲜靓丽的女子,她的家竟然脏成这样。一进门,就险些被海洋球般数量庞大的空啤酒罐子绊倒。视线所见,到处都是揉成一团的衣物,甚至在电视机上挂着一条内裤。厨房里全都是没洗的碗,听见脚步声,一只蟑螂不慌不忙地带着一家老小躲进垃圾堆里。

      “就算不喜欢打扫,起码该请个佣人啊!”我感叹着。
      “我不喜欢被人打扰……”她跌跌撞撞地往沙发上走去,四脚朝天地一躺,象条滑鱼般扭捏了几下。忽然她邪邪地一笑,起身猛地拉住我的领带,
      “就比如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多好啊……”
      她说着,硬把我拉到她的身前,火热地吻上我。柔软的嘴唇,充满技巧的勾引,都仿佛是迷药般模糊了我的理智。我许久才勉强寻回自己的声音,稍稍推开她,
      “……这算什么?”
      “车钱啊。”
      “我不收你的钱。”
      “所以,我用人来抵……”她媚惑地笑,把手搭在了我衬衫的扣子上。
      “我不需要。”我轻轻地摇头,把她的手放回她的膝盖上。
      她愕然了,“那你要什么?”
      我想了很久,“我们什么时候再去约会吧……”

      她愣了比我更久的时间,然后哈哈地大笑了。
      她说,没有见过比我更蠢的人了。

      六

      那天晚上,我和她并排躺在床上,没有星星,只能细数从面前经过的蟑螂。
      在酒精的残余作用下,她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她的过去,有关她挫败的初恋。
      她告诉我,她和曾经的他同饮一杯可乐的羞涩,一起看喜剧片笑得没了风度,一起吃日本菜争夺米饭上的生鱼片。

      “可是突然之间,他便不爱我了……”安可的语气一下子陷入了悲伤的沼泽,“眼睁睁地,他去和另一个女人喝可乐,和另一个女人看喜剧片,和另一个女人吃日本菜……我哭过求过,就差没有自刎了……他无动于衷,在那女人的面前急切地甩开我的手……”

      我握紧了她的手,希望给她一些温度。

      “你知道吗,失败的初恋就象是蟑螂一样,你以为喷喷杀虫剂就没事了?它其实早就在你的记忆里产下无数的卵,你注定一辈子活在它的神出鬼没下。”她吸了吸鼻子,哀哀地喃喃自语。

      “那是因为你没用好的杀虫剂,我家喷了XX牌以后,家里的剩饭剩菜就再也没有生物能帮我解决了。”

      她听了,挂着鼻涕眼泪哈哈地笑。

      “再不行,就换个家,蟑螂总不见得收拾行李跟你走吧!”我胡言乱语地,只希望能安慰她,
      “比如说,你觉得,我这个新家怎么样?”

      七

      我和安可就这么正式地恋爱了。爱情就象把万能的钥匙,我终于把她从回忆的牢房里释放了。
      她于是渐渐地改变,更活泼,更爱撒娇。或许这才是她原来的样子吧,我也趁机嘱咐她不准再去夜店,不准醉酒,不准穿那么少,不准再戴墨镜。

      “墨镜也要管?”她噘着嘴抗议。
      “是你自己说的,我要时时刻刻留心你对我的满意程度。”我温柔地俯身吻她。

      第一次带安可去公司,同事们爆发了排山倒海的掌声。
      “怪不得不和我们去HAPPY了,原来身边有如此美眷!”
      安可听了,只是羞涩地笑,挪了挪步子藏在我的身后。于是又是一阵起哄的口哨声。

      有人问她,
      “这个呆子是怎么追到你的啊?”

      安可的脸微微升温了,
      “他很执著,很温柔,而且把我的爱好调查得一清二楚……”她说着,忽然转头问我,“对了,然姐说她没有把我的喜好告诉你啊,你从哪里知道的?”
      我笑而不答。搂过她的肩膀,拥抱她,爱她。

      玛利亚,你终于是我的了。

      八

      半年后,我向安可求婚。把钻戒藏在冰激凌里,请了小提琴手,我单膝跪地。
      安可骂我老土,又不住地扯着纸巾遮盖自己湿润的眼。我问她到底答不答应。她一边打我一边喊着,烦死人了,随便你啦。直把小提琴手也笑得拉错了音符。

      那天夜里,我与身在法国的妹妹通电话。我第一次不再心疼电话费,絮絮叨叨地和老妹陈述着我的甜蜜。

      “哥,恭喜你!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的确,花了那么多功夫,终于和她在一起了。”
      妹妹叹息了一声,
      “你当初对她一见钟情,无奈她已经有了男朋友,如胶似漆。你还软磨硬缠要我出马去勾引她男朋友……”
      “结果你还不是假戏真做,现在和他在法国双宿双栖。这是个双赢的结果,不是很好吗?”
      “为了隐藏你早就认识她的事实,还特地摆脱然姐为你介绍。连然姐都被你蒙在鼓里。”
      “亲爱的妹妹,你知道太多,最好还是乖乖呆在法国吧!”我深沉地笑了,听见门玲的声音,“她来了,我先挂了。”

      九

      打开门,是安可提着满满的食材,笑容盈盈地看着我。

      “罗松汤和煎牛排,以及蔬菜色拉,喜欢吗?”
      “一定会连盘子都吃下去的。”

      她幸福地笑了,提着袋子进了厨房,
      “那么晚才开门?在打电话?”
      “恩,和我妹妹说她迷人的嫂子。”
      “你妹妹,”她疑惑地问,“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见次吧!”

      “你不需要见她,”我从背后抱住了安可,“你只需要爱我就可以了。”
      “什么?”
      “玛利亚,我为你着了魔……”

  •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牵强~~~ 很早很早以前写的 忽然被我找到了~~~ 一阵惊喜 ~~~ 但仔细看了看 ~~~ 哈哈 自己的水平果然~~~ 勉强放出来 不浪费 以后会不定期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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