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早时

1、上课

　　《一觉醒来》
　　2021.09.14 文/早时

　　第一章

　　「我从来不觉得咸鱼有什么不好。
　　好比在现在这个季节，就应该把空调开到最低，然后裹着棉被一觉睡到自然醒。」
　　——《小林手帐本》

　　2017的暑气格外漫长。
　　夏末的太阳掠过树影，林意被晒得发蔫，随手接过花花绿绿的传单挡在眉梢。

　　早晨九点，厦门的气温开始逐步上升，位于市区的高铁站处于早高峰状态，人群熙攘。林意看了眼时间，决定先在附近的商业广场找家咖啡厅暂时落脚。

　　忽然，坐在对面刷平板的温苒换了个话题：“你这两天刷校园论坛吗？”

　　“没，怎么了？”林意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修文。

　　A大是著名综合类学校，去年改版后，论坛帖子以学术类为主。而林意对自己所读专业完全提不起兴趣，大学四年，她与“学术”二字压根不搭边儿。所以作为一条以毕业为目的的咸鱼，去该论坛的次数自然屈指可数。

　　按理说，佛系如她，大四没课，之后的日子应该过得更舒适才是。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三天前她从学委那得知，专业选修学分差了三个学分。
　　也就是说，去年大三她漏选了一门。

　　为了不影响毕业答辩，她马不停蹄地登录教务系统，提交选修申请。于是便有了此刻，在夏末这大热的早上，坐在咖啡厅预习功课。

　　温苒指了指屏幕：“这学期你们法学院新聘请了一位副教授，毕业于哈佛大学，金融法学双博士，不仅学术能力一流，而且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惨绝人寰。BBS上清一色的热贴，只可惜楼主上传的照片被管理员给删了。真是生不逢时，我都毕业两年了。”

　　“惨绝人寰，褒义贬义？”林意随口问。

　　“当然是褒义，让人沦陷的那种……”温苒声音渐小，就当林意以为要说完的时候，她轻咳两声，“咳咳，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说，的确也是惨绝人寰。据小道消息说，这位教授特严格，只要被发现旷课便建议重修，作业一次没交也是同样处理。”

　　“……”

　　“严厉归严厉，论坛里大家都称他为法学一绝，人长得帅，课讲得好，学术能力一流。这学期负责《国际投资法》和《国际金融法》，等等，《国际投资法》……那不是你这学期要修的课吗？！”

　　林意“嗯”了声。
　　她这学期要补修的就是这门课。

　　林意从小便对法学毫无兴趣，想考的是中文系。奈何世事无常，大学报志愿被调剂后，她学了4年法学，越学越不通透。用“雾里看花，雾里看法”来形容，再适合不过。

　　“不过话说回来，论坛连教授的照片都不让发，这规定太不人性化了吧。”温苒感慨。

　　林意倒是乐了:“你一个已经毕业的学姐对我们学校的新教授这么感兴趣，意图是不是太明显了？”
　　“怎么能用“意图明显”来形容呢？我那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算了，不提教授了，我给你发几张福利图。”

　　林意顺手接收。
　　点开后才发现就是那种男模的“艺术照” 。

　　她对这些兴趣不大，随意扫了眼，便熄灭屏幕，将手机放进口袋。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一步，得去接Cocoa。”她说。

　　****

　　林意家的阿拉斯加犬，名为“Cocoa”，一个月前刚满一岁。

　　又帅又稳重，从不拆家，虽然还未到成年，但已经可以到剧组给自己挣奶粉钱了。唯一不足的是，它有100多斤，且运动量巨大。以至于她一度怀疑，等它成年后运动量会不会更大。

　　其实在一开始，林意也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养一只大型犬。可正如“爱情来了，挡也挡不住”所说的那样，一年前，她在动物救助站看到这只毛茸茸的阿拉斯加犬，因为“底盘”过低，在草坪上摔了好几次后，心便软得一塌糊涂……

　　刚从剧组回来的Cocoa，毛发被工作人员打理得干净而富有光泽。脖颈处斜斜系着条黄白色的方巾更是使绅士的它带上三分匪气。

　　林意越看越满意，将镜头对着它360度无死角的俊脸上，一阵狂拍。
　　从中挑了两张最满意的作品上传到微博。

　　小林的故事铺V：【Cocoa杀青啦，超想它！！】

　　【啊啊啊啊，好帅！】
　　【居然去拍戏了，不愧是狗界吴彦祖！】
　　【coco的确帅，但楼上这么形容，不适合吧（狗头）。】

　　林意看完评论，心满意足地撸了两把阿拉斯加，便陪它去附近的公园兜圈。

　　闷热的九月连风都是热的，走两大圈，林意便有些受不住，拿着小扇子来回扇风。Cocoa向来体谅主人，见她有些累，便乖巧点头表示可以回家。

　　和之前无数次那样，回去的路上，林意在便利店门口停下，打算进去购买最新一期的《意林》。
　　林意，意林……
　　这是她最喜欢的杂志，想来，也是缘分。

　　林意低头检查它的嘴套，随后将牵引绳牢牢拴在马路旁的树干上，推开玻璃门，径直往饮料区走去。差不多的时间点，值班的小哥，店内的摆设，熟悉的BGM，一切的一切都和以往一样。

　　Cocoa很乖，以往她去便利店里买东西，它就自己一直安安静静地蹲坐在树下，等她回来。不扑人，不咬人，也不会和别人走。

　　可这一次，当林意结完账，推开门出来时，却愣在原地。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的确不扑人，不咬人，也不会和别人走，但是此刻它居然把一只毛茸茸的萨摩耶扑倒在草地上。

　　夏末的正午，阳光亮得恍然。林意把手中的东西搁在地上，跑下台阶。可随着距离逐渐缩短，她发现是自己弄错了。

　　此“打架”并非彼“打架”
　　准确地说，是被迫看了一场狗片，还是三级片。
　　“……”

　　还未缓过神，两只刚分开的狗狗又彼此靠拢，就在“春天对樱桃做的事”即将再次上演之际，一位陌生人眼疾手快将两只狗分开。

　　阿拉斯加一个扑空，扑到了那人身上。

　　林意看着心一紧，快步上前，把阿拉加斯加拉回自己身边，摁住它毛茸茸的脑袋，哈腰道歉，“我刚刚进便利店买东西，没看好它，真的对不……”

　　说着，她抬起头，声音一下顿住。

　　视线前方是男人的正脸。
　　他佩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眉眼深邃却不凌厉，鼻梁很高，薄唇淡红，恰到好处的棱角修饰着面部轮廓。双手垂着，手指上还握着本外文书。

　　夏末入秋的季节，眼前这人穿着一身衬衫西裤。和他身旁那位卷发及耳，花衬衫，贝雷帽的另一位相比，这样干净利索的打扮，令人舒服了不少。

　　男人没回应。
　　只是在短暂的几秒内，接连两次垂眼看腕表，深邃的目光落了又落，很明显在赶时间。

　　林意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时才注意到他骨节分明的五指上有一道宠物留下的划痕，倒不算深，但也磨破了皮。

　　这……这是刚刚阿拉斯加抓的吗？

　　虽然说自家阿拉斯加犬每针疫苗都按时接种，但以防万一，被咬或是破皮的人也是需要去医院接种疫苗的。

　　她整理好心情，礼礼貌貌地又一次道歉：“这位先生出现这样的意外真的非常抱歉。事情的责任在我，我会尽量补偿。如果您现在赶时间，可以先留个联系方式。”

　　“好。”他开口，不多言。
　　磁沉的声音在安静的空气中散开。

　　“您记得打疫苗，至于费用我会全部赔偿。”林意说完便拿出手机。她没有设置密码的习惯，点亮屏幕后就这么递了过去。
　　男人颔首。
　　接过手机，手指却没动。

　　“怎么了？”见他没动静，林意下意识问。

　　男人沉默了半秒，收回视线，把林意的手机还了回去，说：“不习惯碰别人的东西。”

　　林意愣了两秒，“嗯”了声。
　　可刚垂下眼，视线还未完全对焦，整个人便如阿拉斯加飘逸的短毛彻底凌乱在风中。
　　！！！

　　在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全屏显示男模的照片，袒胸露乳，色彩鲜艳。

　　整张照片，无论是构图方式，光线的应用，还是模特的动作，都极其“人体艺术”，已经不是那位男模身材好不好，穿不穿衣服的问题了

　　——男模一手撑腰，一手扯着西裤。仿佛镜头再往下一点，看到的就不只是人鱼线。

　　这张过审边缘疯狂试探的“艺术照”想表达什么不言而喻。

　　林意的大脑像被格式化的硬盘。
　　思绪中有且仅剩柏拉图哲学三问：「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

　　“居然还有这种事，”温苒在电话那头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那……后来呢？”

　　“啊啊啊啊啊，哪有什么后来啊，后来他给了我一张名片，我拿到后直接跑路。温苒你这个害人不浅小妖精。”回想起之前社死场面，林意像被人扼住了命运的咽喉，痛不欲生，难以呼吸。

　　“你应该听过一句话，‘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
　　林意哑口无言，这都什么歪理啊。
　　然而最魔性的是，明明自己理亏，可听完这些歪理，好像真的没那么难受了。

　　算了，今天晚些支付宝一次性转账个3K，然后拉黑，再选择性失忆一下。她想。

　　下午第一节课2点开始，距离上课还有4个多小时。
　　九月初的厦门送走了今年最后一场台风，天空蔚蓝，秋高气爽。绿化带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枝桠便是台风来过的痕迹。和八月末相比天气舒爽得多。

　　林意和温苒一起吃过饭后，回家懒懒地睡了一觉。她在临近上课时睡醒，没背包，单手拎书，捎了笔，在开课两分钟前踩点走进教室。出于习惯，选了个最后一排靠角落的位置。

　　大抵是中午一觉，睡得有些蒙。
　　坐下后，林意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 。她看着教室明显超出一个班的人数，微微晃了神：“今年这么多人重修吗？”

　　隔壁学妹听到后，忍不住偷笑。末了，露出一个“学姐你不懂了吧的表情”：“才不是呢，很多人都是慕名而来的。好看归好看，据说他很绝情。”

　　林意愣了愣，想起温苒上午提过此事。

　　只不过她虽然离咸鱼很近，却离颜狗很远。作为学渣，她从不在意教授相貌如何，秃没秃头，只在意这门课好不好过。而现在，这个答案似乎也令人绝望地一目了然。

　　正想着，身旁的学妹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袖:“来了，来了。”

　　话音刚落，周遭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零星的翻书声。

　　正随意翻着课本的林意停下动作，抬起头，从教室的角落往讲台投去目光。

　　“这……这位是教授？？！”

　　A大为虚构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