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浪来信》相逢恨早

7、第 7 章

　　“司晴你真倔。”徐宁被她气得出门。
　　他走后，司晴窝在被子里什么都不看，一旁的手机弹出好几条消息。

　　直播事件一出，综艺点播达到前所未有的热度，几个人的词条在微博轮流上。
　　司晴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被骂成什么样子。

　　还好她正式退出综艺，这么久了，除了上次给穆随发了一条消息。
　　她再也没联系过他，很多次她都看到穆随发的消息，但却不知道怎么回。

　　思索片刻，司晴还是决定和他说个谢谢，不然可能就死在别墅外。
　　司晴点开和他的聊天框，左边一条条的白色对话框，右边一条绿色的消息。

　　司晴：昨天谢谢你。
　　消息刚发出去，一个红色感叹号赫然出现。

　　穆随删了她，司晴不算太意外。
　　那天的直播算是一场事故，她不是故意的，但肯定会牵连到穆随。

　　她就算不喜欢穆随也不能恩将仇报，还是害了他。
　　徐宁买好粥回来，他看向挂着的血袋。

　　他很想再和司晴说回北京。
　　司晴礼貌道谢，“你从北京到云南的机票我报销吧。”

　　“不用，你跟我回北京吧，司晴，总会有办法的。”
　　徐宁目光柔和，实在拿她没折。

　　司晴默默地喝粥没有给徐宁答复，胃口不好，象征性地尝尝。
　　从前她怎么没发现这个医生这么难缠，还非要她回去治疗。

　　“徐医生你有那么多病人逮着我一个人不放是什么意思？”司晴喃喃道，“我又没欠你钱。”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感谢徐宁的，没有他或许她根本熬不过术后的化疗。

　　可她已经决定不再治疗，为什么徐宁还要催着她回北京。
　　徐宁去卫生间洗漱，期间接到北京打来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说就这两天。

　　一年为数不多的假期全耗在了司晴身上，偏偏她身边没有一个可以照料她的人。
　　想到这里，徐宁脑海中忽然冒出了穆随的脸。

　　他没把司晴的病说出去是因为他知道司晴怎么想的。
　　她不会想让这件事有太多人知道，况且他有义务保密。

　　非亲非故又一脸担忧，徐宁能猜到他是司晴的追求者。
　　病房里很安静，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另外两床都空着。

　　“司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放弃你自己，明明还有大好时光去消磨，你非要到处跑，你是一心求死吗？”徐宁质问他，老气横秋的模样，实在罕见。
　　司晴掸掸被子上的灰，没听进去他的话。

　　正午的阳光钻进病房，细微的灰尘在空气里一闪一闪。
　　“我不想再做化疗。”司晴平静地叙述，像是滩沉寂的死水，没有任何波澜。

　　“司晴！你是疯子。”徐宁气愤起身，他极少发怒，面对病人更是温和，
　　这次他真的生气了。

　　他说她是疯子，司晴心口一窒，徐宁有什么资格指责她的决定。
　　徐宁和她无亲无故，管着她做什么。

　　“是，我就是！你快回北京吧，徐医生你就是说一千遍一万遍我也不会回北京治疗！”司晴扬声吼道，“你有什么资格干涉我的决定，你凭什么指责我。”
　　司晴微微仰头，言辞激动。

　　徐宁不想管她了，她的事和他确实没关系，都是他多管闲事。
　　于是，他拧着眉收拾东西回北京。

　　等到徐宁走后，司晴不争气地哭出声，她没资格吼徐宁，明明心里想要一份关心，却把人越推越远。
　　再一抬头的时候天暗了，望向窗外是明亮的灯光，树叶泛着萤绿的光。

　　司晴不顾手上的针管，双手抹泪，拔掉了输血管。
　　想要和徐宁道歉的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人是矛盾的，就像此刻她不知道该往那里去。

　　没有家，哪儿都不是家。
　　打开航班看了最近一班飞机，是飞往广西北海。

　　说走就走，司晴去前台缴费，护士想拦下她，架不住司晴一心要走，拦也拦不住。
　　20：30，她回到别墅提上原本收拾好的行李往大理机场去。

　　站在登机口前，纯白的灯光洒下来，徐宁犹豫半晌没踏进去，转过身往回奔。
　　他很少生出这样的愧疚不安，却在此刻有一种焦躁恍惚的情绪，从心里密密麻麻的蔓延出来。

　　司晴身边没有人，她没有亲人，没有至交好友。
　　徐宁越跑越快，拦下一辆出租车，窗户大开，风卷起头发，薄薄的一层汗被带走。

　　路灯一盏盏往后退，交错而过的车流，加剧了他心里的不安。
　　徐宁急道：“开快点师傅。”

　　师傅无奈地摆摆手，“再快就要罚款了，先生你别急嘛。”
　　只是一个红灯的时间，徐宁总觉得对不起司晴，他该拿她怎么办。

　　21：30司晴手机关机，踏上了下一程旅途。
　　不会再有任何知道她的行踪，她换了一张卡，之前的那张电话卡被她剪碎。

　　徐宁回市医院的时候见到的是空荡荡的病房，他问收拾东西的护士：“昨天晚上来的人呢？”
　　护士凝眉说：“已经走了。”

　　走了？
　　徐宁给司晴发消息，打电话，电话关机，消息没有下文。

　　她如果不会医院化疗，撑不过秋天的。
　　司晴的病比之前严重很多，这次是胃出血，那下次是什么就说不准了。

　　徐宁大脑一片空白，下午和她吵架的画面涌了上来，回忆里司晴眼角挂着泪，湿漉漉的一双眼睛。
　　委屈，不解，怨恨交织在她漂亮眼睛里。

　　他不该和司晴赌气的。
　　明明只要带她回北京化疗就好，怎么就闹到这一步。

　　手表上的指针一点一点机械的转动，寂静的病房，刚好听得见。
　　司晴真的认命了，一心想要寻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徐宁回想着司晴不对劲的举动，仿佛都有迹可循，可落到实处，他竟找不到原因。

　　司晴年轻漂亮，为什么要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
　　玻璃窗外的树叶飘到窗台边，徐宁走近捡起一片叶子。

　　马上步入盛夏这片叶子枯黄干涩，带着这片行道树叶回北京。
　　时间从指尖划过，转眼到了六月。

　　徐宁尝试去联系司晴，但和当初一样，电话关机，消息一叠叠不回。
　　是秉着医者仁心，还是别有私心。

　　这个时候他已经分不清，照顾司晴好像成了一种习惯。
　　司晴当然知道徐宁的特别关心，她很感谢在北京的那段日子有他在，只是有些东西无法用言语表达。

　　此刻她站在北海边，赤脚走在海滩边，柔软舒适的陷了进去。
　　这儿的海风似乎并没有洱海边的那么舒适，更像是裹挟着沙砾拍打在脸上。

　　司晴裹着橘红蓝交杂的披肩，穿着宝石蓝的斜裁长裙，风搅乱她的柔顺的长发，耳边是呼啸的海浪。
　　皎洁的明月在海水里被荡开一层层涟漪。

　　她的眼睛里住了一片汪洋，盛满了月光，眺望无边无际的大海时司晴总是想落泪。
　　面对亘古不变的万物，她的生命渺小，整个人也只是像一个无足轻重的过客。

　　沿着海滩走了会，沙滩上的人逐渐聚在一起，不远处挂起小彩灯，音响里开始放歌。
　　司晴席地而坐，拿出手机和北海合影，浪花在身后逼近她。

　　忽而一阵大浪打过来，按下拍照的瞬间，冷潮的海水打湿了脸颊，发尾被打湿，连带着披肩也遭殃。
　　还好没打湿手机，司晴翻看相册。

　　还算不错，那阵大浪好像是想和她合照才冲了过来。
　　接着司晴正面朝海，拍了一张月亮和海，她登上微博新注册的小号。

　　新注册的账号会有些推送，司晴指尖停在热搜上，是关于穆随和林笙歌出演《麦浪》的消息。
　　距离综艺事件，已经有小半个月，大众早就忘了。

　　卢鑫按照约定用她的账号发布了解约退圈的消息，那也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
　　司晴用小号发布第一条微博：

　　月亮和海，闭上眼睛还是会觉得像麦浪。
　　【图片】2020.6.2

　　她一个人呆了一会，身后有人逐步向她靠近。
　　“小司，去吃点东西怎么样？”

　　司晴眼眸湿漉漉的，回头看见来人，灿然一笑。
　　来北海很匆忙，她没有去租别墅，况且在云南穆随跟着她的事，让她心里有点后怕。

　　祁舜五官硬朗染着金发，是司晴在北海的房东。
　　但司晴并不打算一直呆在北海，离开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祁舜十分绅士地伸手，司晴配合着搭上他的手，掌心的温度在冷热交替。
　　她在海边坐得久，一点不觉得冷，但身体的温度却一直在下降。

　　就在她这瞬间，后面放着的音乐变成了圆舞曲，祁舜默认司晴做她的舞伴。
　　祁舜弯腰亲吻司晴的手背，随着乐曲的起伏，沙滩上一部分人拉起身边的人跳起了华尔兹。

　　沙滩做舞厅，地毯是松软的沙砾。
　　司晴并不擅长跳舞，以前为了应酬必须要学，但也只是半吊子。

　　“抱歉。”
　　司晴没绷住笑，在说这句话之前，他已经踩了祁舜好几脚。

　　和面前的祁舜比起来，司晴只够他的肩，即使被她踩，祁舜也没大的感受，只是含笑看着她。
　　司晴松开手，心里过意不去。

　　音乐还没停，沙滩上的舞步被冲淡，仍旧有人浪漫地起舞。
　　祁舜递给她一杯白水，他的一双桃花眼，看谁都深情。

　　司晴抿唇笑着接过：“谢谢啊，对了，半个月的房费转过去了，我过两天就走。”
　　祁舜唇角一僵，握紧了手中杯子。

　　“你下一个地方去哪里？”祁舜没理由拦司晴。
　　司晴到来的这半个月太美好了，就像北海的大浪冲上来的一颗稀世珍珠。

　　可惜珍珠不属于沙滩，道理都明白，但心里不畅快。
　　祁舜是想司晴留下来的，半个月的时间，他带司晴看了巍峨高耸的十万大山，正值夏季树林绿的幽光，到晚上司晴吓得躲在他身后，阴森森的让人心生畏惧。

　　司晴五月份最先到的是北海，后来提及还想去别的地方看看，祁舜当起了导游。
　　他被司晴带到了广西山河面前，天工造物，每踏足一个地方司晴都虔诚的敬仰感叹。

　　这么多地方，除了桂林山水，最令司晴忘不掉的却是三娘湾的白海豚。
　　她去的时候正巧看到了海豚跃出水面，三娘湾湖水呈天蓝色，专门为海豚做了石像。

　　童话一样的蓝，清澈的波澜，犹如踏进梦境的小矮人。
　　司晴拍了好几张海豚的照片，祁舜则将镜头对准了司晴，她很漂亮，甚至觉得她有几分眼熟。

　　司晴知道祁舜在拍她，这是对镜头的敏感。
　　她没有拦他，反而是转过头，扬起笑，以最美的姿态迎接镜头。

　　“录像吧，你看那边海豚又出来了。”司晴拉着他的手，让摄像头对着她和海豚。
　　祁舜在她说话前就已经录像，身后几只海豚跃出水面，发出独特的鸣叫，溅起高大的水花。

　　司晴眉尾上扬，如黑宝石一样的眼睛璀璨又明亮，可她的眼眶湿润，漫起没由来的悲伤。
　　那时祁舜为她录下第一则旅游影像，那样明媚漂亮的人，眼睛里却像是藏着冬雪秋叶的寂寥落寞。

　　北海边，司晴半眯着眼，遥望大海：“如果人生只剩一天了你会做什么？”
　　祁舜双手后撑，余光瞥向司晴。

　　“没想过。”他从不设想还未到来的事，更何况他无病无灾。
　　司晴轻笑一声，举杯说。

　　“以水代酒，敬你无忧。”
　　“那我希望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