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了吗？》星森

3、C03

　　屋子里睡了一个陌生人，这让谭雅很没有安全感。在躺上床后，因为不放心，她又下床去拧了拧门把手，确认保险栓真的锁上了，这才又重新回到了床上。

　　一直到入睡前，她都在心里反复地责问自己：怎么就一时心软，给一个陌生男人，捡回了家呢？

　　她以为这是在拍《宠物情人》？

　　就这样半梦半醒，就连做的梦，都是她在太相信陌生人后，被人背后捅刀子的场景……

　　一身冷汗醒来，她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时钟，才凌晨四点四十五分。心有余悸，想要再入睡，是不可能的了，她干脆就拧亮了那盏橘黄色的落地灯，垫了两个枕头靠着，捡起被扔在一旁很久的剧本，沿着上次看到的部分，继续往下看。

　　直到外面响起了水流声。

　　她再次看了眼时钟，刚过六点。

　　这人起得还挺早，她想。

　　半小时后，谭雅也穿戴整齐，从房间里出来了。一打开房间门，扑鼻便是吐司烘烤后的麦香。

　　客厅里没有人，只见昨晚拿给姜煜的被子和枕头，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堆放在了沙发的一头。她驻足一瞬，就往有着响动的厨房里走了过去。

　　已经换上了昨晚洗净烘干的自己的衣服的姜煜，正背对了谭雅，拿了颗鸡蛋，往料理台的边沿上一磕，两手一掰，只听平底圆锅里，发出滋啦一阵响。

　　谭雅抱了胳膊，冷不丁地出声：“你在干嘛？”

　　姜煜很明显被吓了一跳，他关小了火候，这才回过头来，见是谭雅，立马就笑了：“做早饭呀。”他拿了锅铲，一摊手。

　　他笑容灿烂，是他那个年纪的男孩子，特有的青春和爽朗，像窗外的太阳，朝气而又蓬勃。然而谭雅的视线，却被他头顶那一簇倔强站立的头发，吸引得完全移不开。

　　“噢——”谭雅微微挑起了眉毛，“你还真是……”

　　姜煜估计以为她是要夸自己勤快又能干，不自觉地就挺了挺胸膛。

　　哪想到她说：“如入无人之境啊。”

　　只要是稍微读过点书的人，都该听得明白，这是在嫌弃他太过自觉了。

　　姜煜龇牙笑了笑：“怎么会是无人之境呢？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早餐呢。”

　　“也？”谭雅微微眯了眼。

　　姜煜迅速改口：“不，主要是为您做的，我只是顺带的，哈哈，顺带的。”

　　谭雅却没有笑，她看着姜煜背后，那袅袅升起的烟雾，挑了下眉，说：“糊了？”

　　“啊？”姜煜愣了一下，继而想了起来，他还在煎鸡蛋呢！火急火燎地转过身去，他举着锅铲叫唤，“要焦了要焦了！”

　　果然还是个男孩子，遇到点这样的事情，都值得他慌了手脚。谭雅摇着头，转身进去了盥洗室洗漱。

　　再出来时，早餐已经摆上了桌。姜煜欢快的声音招呼了她：“快来吃早饭吧。”

　　谭雅很是想了一下，这好像是久违的，在她家的饭桌上，看到有早餐摆在上面。

　　看她站在那里没动，姜煜主动为她拉开了一张椅子，再次招呼着她：“快来坐呀。”

　　她有些懵懂地走了过去。桌上两份早餐，烤吐司，煎鸡蛋，两杯橙汁，一碗洗得干净发亮的车厘子。

　　看见这碗车厘子，谭雅终于想了起来，上一回谭佳顺路来看她，好像是有带来一盒车厘子。

　　她拈起一颗紫得发黑的车厘子，举到眼前打量，疑惑地问：“这个还能吃吗？”真的没过期？

　　姜煜在她对面坐下，笑嘻嘻地回答：“能吃啊，我看了盒子上的保质期的。”

　　谭雅这才放心，丢了车厘子进嘴里，就听见他又说：“今天是保质期的最后一天了。”

　　谭雅气息一顿，差点没将那颗车厘子的核，直接吞进肚子里去。

　　姜煜看得一清二楚，他将那碗车厘子往谭雅这边推了推，满怀同情地说：“不用急，我不会跟你抢的，这些都给你。”

　　谭雅当即就想翻他一个白眼，想起他们认识还没二十四小时，这样于她的公众形象，到底还是有些不大好的，就忍了下去，抓起玻璃杯，喝了口橙汁。

　　对面姜煜也握了玻璃杯，却不喝，只两眼亮晶晶地望了她，说：“你也尝尝我做的吐司和煎蛋啊，都很好吃的。”

　　谭雅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就一定会好吃呢？”明明他自己都还没有开动。

　　姜煜咧了嘴，嘿嘿地笑：“肯定好吃的，我的手艺，我还是有点自信的。”

　　谭雅看了他，将信将疑，拿起那两片被烤得焦黄的吐司，咬下一口，瞬间眼睛就一亮。

　　“唔，”她惊讶地抿了抿嘴，在咽下那一口焦香吐司后，夸道，“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大学生，就只会煮泡面呢。”

　　看她的反应，姜煜终于放了心，他笑呵呵地，终于开动。

　　“其实也没什么，”他拿了吐司，展示给谭雅看，“我不是拿烤面包机烤的，而是在锅里融了黄油，再放吐司进去煎的，所以更准确点来说，我这个不是烤吐司，而是黄油煎吐司，就会格外更香一点。”

　　谭雅点着头，其实压根就没听进去，她的心思，都在解决这黄油煎吐司上面了。

　　吃完了吐司，她又喝光了橙汁，吃了小半碗车厘子，就抽了纸巾，擦嘴擦手，昭示早餐的结束。

　　姜煜看那份被冷落了的煎蛋，忍不住出声问：“你不吃煎蛋啊？”

　　谭雅站了起来，视线低垂，迎上他的，她眉尾微挑，说：“我不喜欢吃煎蛋。”

　　“啊？”姜煜愣了下，“可网上都说，你只不吃肥肉，其他都不挑啊。”他疑惑着，“原来，你还不吃煎蛋的。”

　　谭雅微微笑了笑：“你真可爱。”

　　“嗯？”莫名就被夸了的姜煜，一脸不知所措。

　　她脸上笑意加深：“傻得可爱。”

　　“……”

　　趁着离出门时间还有几分钟，谭雅收拾了书包，同时给姜煜画了个简易地图。

　　自觉洗好了盘子杯子的姜煜，才擦了手，从厨房里出来，顶头就看见一张纸，迎面扑来。

　　“这是离这里最近的警察局，你过去，把这个给他们，他们会帮你联系的。”

　　姜煜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那张纸，拿在手里一看，不仅画了简易地图，旁边还写好了大段的英文，不看也知道，那肯定是跟警察们介绍他的情况的。

　　“联系？”姜煜捏着那张纸，无所适从。

　　“联系你的同伴们呀。”谭雅安慰着他，“你放心，他们找不到你，应该也会报警的，反过来也一样。这边的警察们，还是能做点事的。”

　　姜煜抿着一张嘴，看起来仿佛十分不愿意的样子。

　　谭雅通情达理，她拿出了钱包：“这样吧，你可能找不到，我给你点钱，你打车过去。”她抽出几张纸币，递给了姜煜。

　　姜煜懵懵懂懂地接了。等他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已经在谭雅家的公寓楼下，目送她背着小书包，精精神神地走远了。

　　她刚才说什么来着？哦，是了，“我还要去准备考试，就不陪你了，希望你能早点和同伴们会师，在这边玩得愉快”——她是这样说的，多么地官方，多么地挑不出错，真不愧是全国人民都喜爱的国民姐姐。

　　姜煜低头，看了手里的几张英镑纸币，原本就闭阖的嘴，再度抿紧。

　　觉得自己日行了一善的谭雅，这一整天的心情，都特别地好，温习起书来，比之前还要专注。为了表扬自己，在这一天的学习结束之后，她去了趟超市，给自己买了盒哈根达斯。

　　之前还要拍戏走秀的时候，为了保持身材，甚至按照导演或设计师的要求，她会刻意地去节食瘦身，至于甜品哈根达斯这类的东西，更是看都不会看一眼，只能在杀青、时装周结束之后，会奖励自己一回，可以放肆地吃那些高热量的食物，也就只限那一天。

　　这个习惯，她一直保留到了现在，在很累或很开心的时候，要给自己奖励，无论是物质的，还是精神上的，都很有必要——在经历了心理学系同学的亲口验证之后，她更是坚定了这一点。

　　于是，抱了一大桶冰淇淋，谭雅快快乐乐地往回走。甚至在上去公寓的电梯里，碰到楼下养了金毛的那对德国老夫妇，她还很开心地，用不大熟练的德语，跟他们聊了几句。

　　一直到电梯停在了她的楼层。

　　雪亮的电梯门缓缓打开，谭雅还没来得及迈出脚步，就看见她的公寓门口，那扇姜黄色的橡木门前，坐了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孩子，大约是听见了电梯的响动，他抬起了头，一双深邃却委屈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