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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雀的蓝翎羽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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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清冷,深城白雨街上凋着几片落叶。
马路上开来几辆taxi在十字路口的斑马线前停下,他们在等放行的绿灯。
司机抬头看了一眼红色数字。
60秒。
他这才心安地把左手放在方向盘上,额头抵在手臂上,闭目养神。大概是开了一夜的车,有些撑不住了。
“好啦,好啦,我回家就订机票…”相也秀季朝着电话那头的人撒娇,听他说完最后几句,隔空飞出一个吻,挂掉了手里的公共电话,走出电话亭。“啊,真是。都什么年代了,非要用公共电话联系…”
出租车司机似乎被他的声音吸引,从方向盘里抬起头来看他,脸上带了几分看“变态”的表情。
相也秀季低头看了看自己,暗红色的女式旗袍上还沾着刚刚打斗时留下的灰,长发的缝隙里夹着几片绿叶,可能是撤退时从树上跳下来夹在里面的,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秀气俊雅的五官。如果不是因为没有胸,说他是个女人,也没人敢不信。
他朝着司机妩媚一笑。
红灯这时转绿灯。
司机扬长而去,临走前还冲他骂了一句:“死人妖!”
相也秀季站在原地耸耸肩,走过右手边的人行道准备回家。他对那男人毫无素质可言的谩骂完全没有放在心里,这些年来他听过太多相同的话语,听得都有些麻木了。
在相也秀季的人生观里,自我的评价远比他人更加重要。
说简单一些,就是自信。
他从不会在意那些不在意的人对他的言语中伤,因为于他而言,那和放屁相比只是多了几个音节的变化罢了。
入秋的深城丝毫没有降温的意思,天边一大早的就画出个火辣辣的红圈,照得他眯起了眼。
怎么深城的领导就不能学学昨天那个日本的家伙,在天空中搞个自动降雪的机器呢?真是讨厌死大热天了。
到了家门口后,相也秀季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早上六点半。
他轻轻刷开房卡,深怕吵醒了何晓云,是以轻手轻脚地换了鞋子,走回自己的房间,末了还不忘探出头听听她房里的动静,才安心地和上门,走到自己浴室里打算泡个解乏的澡。
他不愿意吵醒何晓云,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一天的工作很累,能让她多休息一会儿,就多休息一会儿。
何晓云是个朝九晚九,一个月只有三天假的文具店收银员,兼带娃的离婚女人。
好在她前夫算个男人,离了婚给她留下这套一百五十平米的大房子,娘儿俩靠着何晓云微薄的收入和房租得以勉强维持住深城的生活。
他和何晓云的相遇算是巧合。
三年前,也就是23岁的他被组织派到华国扎根,负责Y洲区的国际刑事案件。为了让他最大程度的做到“隐身”,孔雀以“相也秀季”这个化名,画家的身份,出现在了深城。
抵达华国当天,为了让自己的身份显得比较让人信服,相也秀季特意去了趟文具店买画板和宣纸,身上大包小包的拎着,一眼就被正在给他结账的何晓云看中了眼。
“刚来深城?”她一边给画板扫码,一边抬起眼睛来看他,浅蓝色的女式旗袍,发梢处绑了一根黑色皮筋,将一头秀发刚好束拢在右边的肩上。
相也秀季给何晓云的第一印象就是,美,真他娘的美。
她的文化程度不高,小学毕业,说不出“貌比潘安,颜如宋玉”这样的话,只能以他娘的来表达自己内心的受震撼程度。
滴滴滴的声音里,相也秀季把视线放到了这个朴实的女人身上,长得比一般女生都要漂亮,第一印象来说,不是个坏人。他对于住得环境并没有多少要求,只要不会引人注意就可以,这也是组织对他的要求。
他点点头。“刚从美国毕业,来深城找工作。”
何晓云看了看他买的东西,说:“画家?”
“油画家。”相也秀季更正她。
“哎,租房子么?”何晓云压低声音说:“我家160个平方,就我和我儿子住,有个客房打算租出去,2600一个月,水电独立,家楼下后面那条街还有个画室,保你满意!”
这个女人在极力推荐自己的房间。
对于当时的相也秀季来说,能有房子送上门自然是最好的,而且听她说的好像确实很符合他的条件,不算惹眼,很方便,也不贵。
他顺利入住的第一天,何晓云十分热情地帮他把所有东西都搬进了屋子,进门就是餐厅,前面是客厅和阳台,左边是厨房,右边走进去刚好三间房子,他住在最外面这一间。
热心的何晓云在搬东西的过程中,搞丢了他三支梵高级的颜料,深茜草红,永固绿,凡戴克棕。不算稀有,但是有点小贵。
“对不起,对不起!”她一直在他门口给相也秀季赔礼道歉,希望这位新房客能原谅她的粗心大意。“要多少钱我都赔给你,实在不好意思。”
无名指一样大的小颜料能要多少钱?何晓云心中咬着手指头,算着这笔账。
相也秀季说道:“不用了,你带我去那边的画室看看,说不定能补到货。”
带路期间,何晓云一直要求自己赔偿,并表示如果不能补偿相也秀季,她会夜不能寐,死不瞑目。他犹豫了下,决定满足这个女人如此奇怪的要求。
但是当相也秀季拿到他想要的三种颜料准备付款的时候,何晓云把那三支手指大小的东西举到收银员的面前,说:“就这三个小东西,你要400块?你是不是在敲诈?”
“女士,这是我们画室的手工颜料,整个深城我们应该是卖得最便宜的了。”收银员说道。
“就这东西?”何晓云还是觉得不可置信:“你们为什么不去抢银行呢?比这快多了,还能体验下生活给你们带来的刺激感。”
相也秀季皱眉:“要不还是我来付吧。”
何晓云一把拦住他,豪迈道:“别,我来!我就是跟他讲讲价,我跟你说深城人就是这样,以后你要学着点,初来乍到,姐姐不怪你。”
说完又偏过头去继续跟那服务员讲价,最后他们两个人成功以600元的价格买到了这三支颜料,原因是她打开盖帽的时候,不小心挤出去了一些……
回去的路上,何晓云一直沉浸在自我怀疑的低气压里,她打心底里觉得这几个像牙膏一样的东西,不应该值这么多钱。
相也秀季突然发现这个女人很有意思,那也是她第一次用成语,也是最后一次。
温热的水流淌过他的身体,他沉浸在当年第一次来深城的回忆里,感觉一切过得匆忙而又充实。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声音从门口那边传过来,何晓云一边说话一边打着哈欠。
相也秀季下意识地用泡沫捂住自己的下半身,义正言辞地道:“何女士,我希望你下次进我房间的时候能先敲个门。”
“切。”何晓云白了她一眼,直接倒躺进他的床里,玩着手机:“我以前还对你养眼的□□有一些非凡的想法,自从知道你喜欢男人之后,我现在看你的□□没有一点感觉,甚至还会脑补下你和别的男人上床。”
“何晓云你能不能不要当我的面说这种话!还有,是非分!是非分!”相也秀季在浴缸里伸着脖子朝外面大喊。
外面的女人从床上坐起来:“你现在知道害羞了是吧?昨天跟我儿子讲上床这两个字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有一点点的羞耻心?他才八岁,相也秀季,你要掰弯他也要等他十八岁成年了吧?啊?”
这个女人…
相也秀季从浴缸里爬出来,把缸底的排水口拉开,看着装满泡沫的水面上出现一个大漩涡,才披了天蓝色的浴袍走出去。
“何犹懂得可不比我少,何晓云我劝你带他去研究院里看看,我怀疑他是穿越回来的。”相也秀季把自己一头湿哒哒的秀发用浴巾擦干,说道:“他那个年纪会的成语比你都要多了,简直让人觉得不可以思议。”
“那是老娘基因好。”她从床上站起来,拿起一瓶SK2就准备往脸上抹。
相也秀季一下抢过来:“洗脸了吗?”
“有钱人不都拿这个洗脸吗?你让我也过一天纸醉金迷的生活,改明儿我去庙里烧香还愿的时候,替你在佛祖面前美言几句,给你祈祷天上掉个男人出来。”
相也秀季白了她一眼:“那真是谢谢何女士的好意了,我相也秀季从没有缺过男人,不用你美言。”
“你给我用用怎么了?”
相也秀季撕开一张面膜,不理她。
何晓云见状,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哭着哭着,就开始唱了起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
“哭大声点儿。”相也秀季抚平了自己脸上的面膜:“我就喜欢看女人哭的样子,越大声我就越兴奋。”
何晓云果然停止了抽泣。
“恶毒的女人!”说完,便准备离开相也秀季的房间上班去了。
临走前,相也秀季跟她说道:
“收拾一下,请个假,明天带你去美国玩一段时间。”
何晓云的脑袋突然出现在门口,朝着他隔空一个亲吻。“爱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