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告白2》一只兴迷

5、Long vacation

　　钱浅在后来总是会想起那个夜晚，想起一旁昏黄的路灯和微凉的木椅，男生傻乎乎的笑容，还有那个词语——悠长假期，这四个字从嘴边说出来的时候，都带着不经意的温柔。

　　她依旧每天到化学老师办公室听写方程式，依旧在每一堂化学课上认真听课，做好笔记，依旧在每一次测验卷发下来的时候看到不小一片的红色斜杠杠，依旧对那些奇妙的化学反应半懵半懂，一知半解。

　　但所有的一切似乎不那么压抑了，就连跑化学老师办公室都带着一股奇异的欢快和轻松——说不定还能碰见孟睿呢。

　　这样神奇的转变只源于一个男生，一个以后她会喜欢许久的男生。

　　德馨的传统是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一律跑操，钱浅对此深恶痛绝，但却没有办法。

　　上午的大课间，刚刚下第二节课，广播喇叭里就响起了体育老师的大嗓门，历史老师正在争分夺秒地拖着堂，钱浅每到要跑操的时候就心情不佳，因此不可避免地开始走神溜号。

　　钱浅左手拖着下巴茫然神游，右手轻轻转着笔，都四分钟了，历史老师还在拖，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眨眼睛的时候看到了孟睿正对自己扮着鬼脸从教室门前经过。

　　她心一慌，手中的笔也掉在了地上，孟睿上了高中以后似乎又长高了一些，身材修长，眉目英挺，就连脸部的轮廓也渐渐分明，成为了一个大男孩的样子。

　　男生的身影已经闪过去，钱浅微微浮起笑意，发现自己心中有着难以掩藏的微甜和悸动，随后察觉到异样的情绪，又赶紧摇摇头，试图拂去心头的慌乱。

　　“钱浅？”

　　“呃？”

　　钱浅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凭着本能反应仓促地站起来，她不知道，刚才的自己，又走神、又摇头、还偷笑，一连串的表情都被历史老师收在了眼里。

　　她咧咧嘴，低头忏悔。

　　“行了，今天就讲到这里，都下去跑操吧。”历史老师把粉笔头往盒里一扔，合上了书，挥挥手让他们下去。

　　钱浅偷偷抬眼看了一下历史老师，发现女老师恰好也在皱着眉头看自己，她连忙低眉顺眼表示知错，然后在对方阴森森的目光下灰溜溜快步走出了教室。

　　德馨高中的跑操很严格，每天跑完后都会有体育老师当下点名，跑地整齐的方队有哪几个，乱糟糟的有哪几个，四个班级组成一个大方队，钱浅和孟睿的班级都在第三方队。

　　踩鞋杀手钱浅让10班的体育委员操碎了心，到了高中后，男孩子的个头都蹭蹭蹭地往上窜，班里最高的男生甚至长到了一米八，钱浅在女生中虽然也不算矮，但是以她一米六五的身高放在最后一排的高个子男生中间，着实诡异，况且也不好看，主席台上的体育老师一眼就能看到，扣分是必定的。

　　体育委员思来想去，想来思去，最后没有办法，把她扔进了另一个极端——第一排。

　　每个班级的距离都会拉开一点点，钱浅只要努力稍微平衡一些，应该也不至于总踩到人家的鞋子，至于钱浅后面的女同学，就只能辛苦一点儿了...

　　高高的体育委员眯着小眼睛，表情很狡诈，大概意思是——去祸害9班的人吧！

　　到了操场后，9班和11班都已经站好了，留下了中间的大空隙给10班的同学，钱浅从教室跟大家一路跑到操场，吭哧吭哧直喘气，她站在第一排皱眉掐着肚子，刚刚跑太快，有些岔气。

　　孟睿在前面偷偷回过头来，小声问，“你们班是不是历史老师拖堂？”

　　“对啊，你怎么知道？”

　　“我是谁？”孟睿挑了挑眉毛，一脸傲娇地转回了头。

　　钱浅撇撇嘴，小声切了一声。

　　9班和10班的任课老师基本相同，这其中当然就包括历史老师，她摇摇头，看来历史老师无论在哪个班级，都是经常性拖堂啊。

　　“怎么还不跑啊？搞什么？”

　　人群中已经有同学在小声嘟囔，钱浅踮起脚往主席台的方向看了看，体育老师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队伍都站好了，还不赶快下口令跑。

　　百无聊赖地看着脚下红色的塑胶跑道发呆，眼睛长时间地盯着某一个地方，会有微微发晕的感觉。

　　孟嘉敏站在钱浅的右边，手里拿着几张单词卡片，正默默背诵着，见钱浅看自己，腼腆地笑笑，黑色的厚方框眼镜让本就扁平宽大的脸显得更加呆板。

　　“你要背吗？给你一张。”孟嘉敏抽出其中一张卡片，伸手递给她。

　　“啊，好呀，”钱浅有点意外，但连忙伸手接过，“谢谢。”

　　“不客气。”孟嘉敏又腼腆地笑了笑，鼓起来的苹果肌推着黑色的厚方框眼睛也往上动了动。

　　“这是你自己做的？”

　　钱浅打量着手中的小卡片，不，应该叫小纸片才对，别的同学都是用单词卡片——在书店里随便买一本英文辅导书，基本上都会附带赠送英语卡片随身记。

　　可孟嘉敏却是用白纸裁出来一张张小纸片，上面是她自己手抄的单词，虽然纸质差了一些，捏在手里薄薄软软的，不过纸片却被孟嘉敏裁剪得整齐，就连边边角角也丝毫没有折痕，上面英文单词的笔迹也很秀气。

　　孟嘉敏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英文写得真好看。”钱浅很直白地夸奖。

　　“谢谢。”孟嘉敏倒没有扭捏，抬起头大方地朝她笑笑，眼睛比往常亮了一些，原本平板呆滞的脸也增添了几分生动。

　　“哎哟，这么用功？”

　　手中的纸片突然被人抽走，钱浅呆了一瞬，然后毫不犹豫地踢向孟睿小腿，龇牙咧嘴，快速从男生手中抢回了纸片。

　　“暴力啊你？！”孟睿仗着身高优势，抬手打算以牙还牙。

　　钱浅看他又想敲自己头，赶紧轻巧地往旁边一闪，并翻了一个白眼，挑衅地斜睨着孟睿。

　　站在孟睿身边的两个男生转回头来，看到这一幕，嘿嘿嘿笑得暧昧，勾着肩搭着背把孟睿的脑袋扯了回去。

　　要转回头去的时候，两个男生还不忘特意看了她一眼。

　　钱浅看着前面三个男生嘀嘀咕咕的背影，咧咧嘴，有些尴尬，抬眼看到孟睿校服衣领的左边有一小块翻了上去，下意识伸出手，想要给他整理，可刚刚抬到一半的胳膊却突然在空中凝滞住。

　　那个站在孟睿右边的男生正偷偷偏头看向她，表情似笑非笑，意味不明，眼神却贼亮贼亮，随后，那个男生马上摇晃孟睿的肩膀，跟另一边的男生挤眉弄眼。

　　钱浅嘴角抽了抽，果断缩回手，低头用力看自己脚尖，那个男生！是不是当她看不见！长得就贼眉鼠眼的！

　　她狠狠鄙视着那个贼眉鼠眼的男生，脸颊却在发烧，热量汩汩涌来，钱浅根本就不敢抬头，余光看到孟睿被男生摇晃地不耐烦，微微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快速地转了回去。

　　在男生转回头来的瞬间，极度紧张的钱浅都能听到她的心脏一下一下有力跳动的声音，心不知为何提到了嗓子眼，似乎只要轻轻一张口，一颗慌乱的心就会蹦出来，摊开所有还不甚清明的答案。

　　心乱如麻。她的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好，同学们，安静，别说话了啊。”体育老师的声音终于从主席台方向传过来，还带着一长条刺耳的尖锐声音。

　　“你还好吧？”

　　“哦，没事儿，”钱浅如梦惊醒般地抬头。

　　手心里有一小块鼓鼓的东西，她忘记了自己还一直攥着人家的单词纸片，慌忙拿出来，把被自己捏地皱皱巴巴的纸片仔细展平，还给孟嘉敏。

　　“对不起啊，被我弄成这个样子了。”钱浅有点愧疚地说。

　　孟嘉敏轻轻摇头，“没事儿，本来就是背完要扔的。”

　　说完，她把钱浅还回来的纸片夹在手里正拿着的小厚沓纸片中，揣进了上身校服的衣兜里。

　　体育老师已经喊起了口令，钱浅跟随队伍跑着，前方是男生摇摇晃晃的背影，头顶上的几根发丝翘起来，随着跑动的步伐，左右摇摆，乐不可支。

　　心乱如麻的钱浅终于在这摇晃的发丝和身影之间，模模糊糊地看清了自己的心，她，是不是喜欢上了，这个男生？

　　眼前这个，摇摇晃晃，总是不安分，呲着白牙笑起来格外傻，却有着跟樱木花道一样灿烂笑容，名字叫孟睿的男生？

　　钱浅迟钝的感官，在这样一个极其平淡普通的上午，蓦然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