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告白2》一只兴迷

4、他是天才

　　高中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钱浅与化学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斗争，时间也一点一点从各种奇妙的化学反应中偷偷溜走。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本以为会上自习，没想到班主任竟然让他们照常上体育课。

　　下学期刚刚开学，体育老师都很忙，有一堆事等着他们去做，所以这节体育课基本上就等于给学生放假。

　　偷得浮生半日闲，到了操场上，大家难得懒懒散散地走着，除了他们班，另外也有几个班在上体育课。

　　钱浅下意识地去找孟睿的班级，目光环绕了操场一周，没有看到，有点儿沮丧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一个脖子上挂着口哨的体育老师过来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就让体育委员带着各自的班级绕着操场跑两圈，跑完之后可以自由活动。

　　大队伍懒散慢吞地跑完，一些用功的同学结伴偷偷溜回教室学习了，几个男生跑到旁边的篮球场打球。

　　虽然大部分冬天已经过去，可钱浅还是觉得很冷，风也很大，阴沉沉的天空铺天盖地地压在头顶。

　　钱浅很不喜欢这样沉重的天气，惶恐、不安、压抑又带着莫名的沮丧，在这样的天气里她总是开心不起来，没有心情回教室学习，便爬到操场一级一级的阶梯台阶上坐着发呆。

　　抬头望望灰蒙蒙的天空，感觉空气都沉重起来了，几座教学楼就在这样暗沉的天地中矗立，一天一月一年，好像永远都不会消失。

　　教学楼里学生们在安静地上课，她所在的位置能看到篮球场上的男孩子在‘砰砰’地打篮球，不激烈，偶尔发出一声欢呼和咒骂，好像再怎样开心的人在这样的鬼天气里都觉得沮丧。

　　“嘿，你在这里干什么啊？”高凤超打着招呼走过来。

　　“没干什么，差二十分钟就放学了，不想回教室了。”钱浅回答她。

　　高凤超在她身边坐下，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把下巴抵在膝盖上，静静地和她一起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钱浅听到她无奈而沮丧的声音。

　　“怎么办，这学期的数学化学物理什么的肯定更难了，要完蛋了。”

　　高凤超哭丧着脸，“很快又要月考了，要是还这个样子，肯定又被班主任找，搞不好还要给我妈打电话。”

　　钱浅看看旁边愁眉苦脸的高凤超，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事实上，自己也很需要别人安慰，所以她轻轻开口，说，“习惯了就好了，你看看我，化学老师的办公室已经快成我的家了。”

　　她朝高凤超苦涩地笑笑，也耷拉下脑袋，看着下面操场上的人群发呆。

　　从上个学期开始，钱浅就一直被化学老师叫到办公室挨批或者听写化学方程式，她也有很认真地在学，可是最后期末考试的时候，结果依旧不好，68分，倒是一个吉祥的数字，钱浅不经意间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她这算不算是苦中作乐？

　　晚自习第一节课的时候，摊开在钱浅面前的是化学试卷，一道道红色斜杠布满卷子，右面的最后是化学老师溢出纸面的怒气，鲜艳红色的几个大字——到办公室找我！

　　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在化学面前，钱浅第一次知道了无力是什么感觉，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赤手空拳、勇敢无畏的悲壮女将军，虽然最后的归宿是战死沙场，但她还是选择壮着胆子去勇敢。

　　班主任和化学老师一致地痛心疾首，钱浅的成绩哪一科都不错，唯独只有化学，很差，而且不是一般的差。

　　每一天和化学纠缠就成了家常便饭的事，钱浅低着头听化学老师边给她讲题边训斥自己，化学老师讲解着的时候，她还是有点儿懵懂，那些溶液混合在一起会发生的反应真的让人很摸不着头脑，那些生出多少克的物质又是怎么算出来的？

　　正在纠结着，办公室的门被礼貌敲响后推开，化学组今晚只有他们班的化学老师值班，所以当钱浅抬头看见是孟睿时，就懵了。

　　钱浅狼狈地低下头，不去看他，这样的场合见面有点儿尴尬，而且，她还处在这样的境地之中，在孟睿面前，她觉得很难为情。

　　“老师，作业收起来了。”

　　孟睿是9班的化学课代表，9班和10班的化学老师是同一个，一样的老师教，人家是课代表，而自己却学成了这个熊样。

　　钱浅很沮丧，也不明白孟睿是怎么可以把化学学得这么好的。

　　化学老师点点头，“好，放旁边吧。”

　　化学老师喝了口茶水，清了清嗓子，又指指孟睿说道，“这个是9班的课代表，人家化学就学地很好啊，有时间呢，就跟学地好的同学多交流交流，看看人家是怎么学的，总结总结经验，不要总是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交流，行了，你回去吧，把试卷上的错题再好好琢磨琢磨。”

　　钱浅收敛起心绪，低头轻声说了句，“谢谢老师。”

　　孟睿紧跟在她后面走出办公室，钱浅正低头兀自尴尬着，不知道该怎么打破沉默，开口了又该说些什么，谁知道孟睿抬手就把她的头揉成了鸡窝。

　　“说你笨，之前还不信，这下相信了吧？”

　　“滚。”

　　钱浅气结，本来还紧张忐忑地难为情中，听到他这句话后，直接怒火攻心，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化学好了不起啊？却早就忘记了自己以前跟孟睿做同桌的时候，没少拿语文揶揄人家。

　　钱浅气呼呼地拆开皮筋重新绑了绑马尾辫，转身要回班级。

　　“哎，等等。”孟睿突然扯住她。

　　“干嘛？”钱浅甩开他扯住自己衣服的手，没好气地问。

　　“老师不是吩咐了嘛，让你跟我多交流交流，来吧！”

　　没有等身旁的女生反应过来，孟睿扯起钱浅的袖子就往楼下走。

　　“松开松开，不是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松开，我还要回去上晚自习呢！”

　　“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再说了，回去你看不懂的照样看不懂。”

　　钱浅沉默下来，也不再挣扎，安静乖巧地被孟睿扯着往前走。

　　高一教学楼下面就是随处可见的座位连廊，孟睿把钱浅扯到楼下，找了个小座椅将钱浅随便往下一按，钱浅就咯噔一下坐在那里了。

　　虽然已经进入春天，但晚上依旧清冷，钱浅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脖子往校服里缩了缩，孟睿看见，脱下自己的校服扔在她腿上。

　　钱浅瞅瞅腿上的校服，不吭声，默默地捡起校服披在身上，衣服总是无罪的，她想，虽然衣服的主人很可恶。

　　“生气啦？”

　　孟睿站在她正前面，微微弯腰打量着她的神色，语气有点儿随意，又有些小心翼翼。

　　“没有。”钱浅不看他，闷闷地回答，她有什么可生气的，孟睿说的又没错，反正她看也看不懂。

　　校服上还留有男生温暖的体温，暖意阵阵传到心间，钱浅鼻子有些酸，为什么人家连校服都是暖的，而她，穿了两件校服，手还是冰凉凉，什么破体质，真委屈。

　　但是老天爷就是给了她这样的体质，尽管她不喜欢，可她说的能算吗？就像那些化学题一样，她就是学不会，就是不明白，她也想学好考好，可她说得同样不算。

　　钱浅很难过，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样没用，要是升高中的暑假听爸爸的话提前学一点就好了，或者一开始的时候，早点儿跟化学老师说，她不懂，能不能再讲一遍，或者...

　　难受地暗自悔恨中，却突然听到男生嘿嘿地笑起来，钱浅闻声惊讶地抬头看孟睿。

　　孟睿却没有看她，一屁股坐在她旁边，仰头望着上方昏黄色灯光的路灯，声音很温和，“你看过《悠长假期》吗？木村饰演的赖明说——做什么都不顺的时候，就当是神赐予的悠长假期吧，不勉强，不焦躁，不努力。”

　　路灯暖黄色的灯光将男生的脸映照地柔和而温柔，钱浅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失了神。

　　直到孟睿眼含笑意，友好地看向她时，钱浅才低头嗫诺着轻声说了句，“那不努力岂不会更糟糕？”

　　孟睿摇摇头，“不一定的，不过我们都不知道答案，既然现在已经糟糕地不能再糟糕了，那就给自己一个星期的悠长假期，看看会怎么样。”

　　钱浅想起小时候看的武侠电视剧，她一直很崇拜里面那些大师们冷静淡然的样子，无论他们身边的人多么慌乱，着急地快要把屋顶掀了，他们都只是悠然地摸着自己的长胡子，闭着眼睛品着茶。

　　他们胜券在握心中有数，他们安稳淡然以静制动，他们那种样子既帅又酷，可是那是因为他们有能力，有资本，那她呢？她有能力有资本吗？

　　钱浅静默半饷，轻声说：“可是，我不敢试，我现在连一分钟浪费了都有罪恶感。”

　　电视剧里的人物心情不好了，遇到困难了，总能想出各种帅气潇洒的解决办法，反正他们是主人公，无论现在多么背，结局一定是好的。

　　而她只是普通的高中学生，在各科老师炮弹般的轰炸和周围同龄人的高压下，很难劝服自己放宽心。

　　别紧张别焦虑，很简单的六个字，要想真正做到却很难，况且自己也不是主人公，凭什么相信她有本事力挽狂澜，柳暗花明？

　　钱浅惨淡着一张脸，无力地摊手，垂头丧气，“可是化学真的好难，我学不好。”

　　是的，化学很奇妙，化学很美丽，可是她学不好它，不，不是学不好,是学不会。

　　许久不吱声的孟睿突然在一旁笑起来，钱浅哀怨地抬头看他，都提不起力气跟他生气。

　　“哎，我问你，”孟睿眼中半含笑意，“800米和化学，如果非让你选一个，你选哪一个？”

　　沉默良久，钱浅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弱弱说了一句，“那还是化学吧。”

　　“所以说啊，你连800米都跑过来了，化学还搞不定吗？它再难，对你来说，也难不过800米吧，况且，很快就高二了，高二你选文不就得了？现在你只需再跟化学斗争上几个月，几个月过后，你就再也不用学它了。”

　　钱浅愣怔，呆呆地看着孟睿飞快地一张一合的嘴，一瞬间，她竟然觉得，孟睿说得很有道理。

　　是啊，很快就文理分科了，化学既然对自己深恶痛绝，她远远地避开不就好了？而且，她是连800米都跑下来的人，这个小屁化学算得了什么？

　　钱浅心花怒放，目光炯炯地看着孟睿，里面盛满激动和兴奋。

　　太过清凌的目光让孟睿看了一下子变得悸动，心中没底，结结巴巴，“你..你又怎么了？”

　　“我发现，”钱浅泪眼汪汪，深情注视，“你就是一个天才！”

　　孟睿笑出声，又揉乱了钱浅的头发，“白痴啊你？”

　　说完，自己摸着后脑勺也嘿嘿傻笑起来，“不过你说的对，我就是一个天才，天才樱木花道嘛。”

　　第一次，钱浅没有打击他，也没有跳起来反驳他的话，因为她看见了男生傻里傻气的笑容，一瞬间她竟然觉得，有着这么灿烂笑容的男孩，说不定，真的可以成为一个天才，起码在她的心中，他就已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