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告白2》一只兴迷

37、冬天的童话2

　　钱浅来地很早，她站在窗边往外看去，中午头的阳光灿烂明媚，却没有丝毫温度，甚至都能感觉到窗子的缝隙处，有丝丝凉意不断渗进来。

　　漫长荒凉的冬天，似乎怎么样都过不去。

　　钱浅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随手拍了一张篮球场，然后写——今天的天气很好，天空蔚蓝，没有风，没有飞扬起来的尘土和纸屑，也没有黑色红色的垃圾袋勾在光秃的树枝上扭扯，水泥地的篮球场在明媚阳光的反射下，映出一片耀眼的光。

　　点击发表后，呆愣愣地看着那张图片和上面的文字，手机的像素太差，图片有些失真，那片耀眼的光只能以呆滞的苍白色来呈现，可是，它到底也是呈现出来了。

　　原来时间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定格，即便她会忘记，可它们会帮她记住。

　　从那以后，钱浅养成了一个不好的习惯，她申请了一个新的企鹅号，昵称名字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母——Mr，好友无。

　　很多难以言说的心情，钱浅都通过这样的方式表达出来，随手拍上一张照片，偶尔打上几个字，或者几句话，她通过这样的方式慢慢度过一个寒冷的冬天，甚至是后面的春天和夏天，那些奇怪的自说自话、自言自语，看起来有些孤独，但她却从那里感受到了沉静和安然。

　　钱浅将手放在暖气片上烘着手，热度从掌心传到心间，驱散了周身的寒意，眨眼的瞬间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孟睿不知在她发呆的哪个时刻来到了篮球场，自己打起了篮球，只有他一个人。

　　钱浅愣了愣，下意识地迅速闪身躲到了蓝色窗帘的后面，躲完了之后才反问自己，你躲起来干嘛？

　　她轻轻拨开窗帘，露出小半个脑袋去看篮球场上的男孩子。

　　依旧是好看的身影，运球、弹跳、投篮、反复如此，只不过以往的孟睿总是出现在热闹的人群中，嬉笑开怀，得天独厚，可现在的他却面无表情，干净清爽的短发，只穿着校服，羽绒外套扔在旁边的球架上，在距离她们班最近的那个篮球架反复机械地做着那几个动作。

　　球场的水泥地在冬日阳光的照射下，闪耀又泛着冷光，那个身影看上去竟然有些寂寥。

　　寂寥？钱浅揉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出现幻觉。是考砸了心情不好吗？还是跟..钱明瑟吵架了？

　　钱浅错愕地察觉自己竟然还在这里想三想四，她想起王子苓，彼时她尚可以跟王子苓互相笑着和解，可是自己和孟睿，她却无法做到若无其事，因为他们的感情更深，何况，她对他还抱有非分之想。

　　穷途末路，却死死攥着拳头不肯松开。

　　后面传来推门的声音，吓得钱浅一激灵，赶紧转过身站好，晁扬夕走进教室边摘下手套边奇怪地问她，“怎么了？你的脸色像见了鬼一样。”

　　钱浅闻言绽放出一脸灿烂的笑容，“哪有？我是看见你来了，所以高兴的，你不知道自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活力美少女吗？”

　　太过紧张，废话都出奇地多，钱浅捏紧拳头，仍然保持着一脸灿烂的笑容。

　　没想到对方却很赞同地朝她点点头，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瞎说什么大实话。”

　　钱浅：“......”

　　扭头再望向下面的篮球场，已经空无一人。

　　.
　　.

　　2014年快要从身边溜过去了，钱浅的记忆总是和味道联系在一起，她闻着学校周边小商店里贺卡的浓郁香味，和平安果淡淡的水果香气，才意识到——圣诞节快要来临了。

　　过去的圣诞节...

　　人为什么总会想到过去？为什么总会在一个日子想到过去的那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身边的人是谁，又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正是因为人们会想到过去，现在和过去才会产生比较，才会出现‘物是人非’这个成语。

　　上了高中后，钱浅偶尔会怀念一下初中时代永远闹哄哄的菜市场班级，但怀念地却不频繁，她知道，自己想念的是那段时光和那段时光中的男孩女孩们，而不是他们自己本身，那是一段很美好的自由时光。

　　钱浅也相信，那些男孩女孩们现在大多和她一样，安静压抑地度过一天天高中生活的同时，也会偶尔地怀念一下旧时光，就像她在初中的时候想念小学一样，她也就会在高中的时候怀念初中，在大学的时候怀念高中，在工作了之后想念学生时代。

　　人都是这样的，身在其中的时候从来都不觉得有多好，心心念念、千方百计地想着逃离，却总是在那段时光逝去之后才开始缅怀，才知道珍贵。

　　所以每年都会有很多人在社交软件上发布几张照片，配字：故地重游。

　　钱浅恍惚地想着这个问题，一转眼就到了圣诞节，今年的圣诞节没有下雪，只有大风，钱浅总是觉得圣诞节就是要下雪的，不然圣诞老公公的驯鹿要怎么拉雪橇？

　　初三那年那个在大雪地朝自己扔雪球的少年恍惚间不见了踪影，淡出了洁白荧亮却早已褪色的大雪天，她只身站在雪地里，成了一只迷茫昏睡的驯鹿。

　　高三的学生是没有节日可言的，更不必提圣诞节这种节日，她知道，像初中那样的圣诞节再也不会有了，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

　　2104年12月25日这一天看起来稀松平常，与以往的每一天都没什么两样。如果不是钱浅去语文老师办公室拿作业时，语文老师塞给她一个平安果，钱浅都没有确切地认知到——今天是圣诞节。

　　可是人总是会被纷繁芜杂的心绪缠绕折磨，钱浅从语文老师办公室回来后，看着紫色包装纸的平安果，脑中总会出现那花花绿绿的贺卡、花样各异的包装纸、蝴蝶结纸丝带和一些面目模糊不清的面孔，怎么样也驱散不掉。

　　下晚自习的时候，钱浅把平安果送给了晁扬夕，祝她圣诞节快乐，又在教室和住宿生一起自习了一会，等到教室里的学生都走光了以后，才慢慢放下笔，闭着眼轻轻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钱浅仰起脸看着头顶上方白亮的炽光灯，耳边的发丝顺从地向后散去，温热的耳朵一下子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她把后脑勺轻轻靠在椅背上，发呆地看着两根纤细的灯管散发出的光芒。

　　灯管陈旧污秽，上面落了不知几层的灰尘，被两根粗铁丝吊着，如果哪一天掉下来的话，被砸中的人即使没有受伤，也得落个满身灰尘。

　　钱浅笑起来，这种时候了，自己脑子里想的竟然是这种事情，果然她的脑结构与正常人不同。

　　笑容渐渐收拢起来，那她应该想些什么呢？她又能够想些什么呢？

　　高中的钱浅，在一个寒冷的大冬天，再次想起了那个她爱了很多年的故事，小美人鱼踩在刀尖上，但是不能说话，她是怎么面对着王子微笑的，最后又是怎么能甘愿善良地变成了泡沫，成全了王子和邻国公主。

　　她知道这个故事是要传递坚强善良、执着勇敢、为爱牺牲、勇敢成全、纯粹无畏的精神，可是，那是孟睿。

　　她做不到小人鱼那样，甚至都没有小人鱼的勇敢，于是只好潜入海底沉睡。

　　钱浅起身，把书放进书包里，关灯落锁。

　　走廊里已经灭灯，外面的风很大，吹得走廊里也发出怪异的声响，钱浅回头望一眼黑漆漆的走廊，顿时心里有些发毛，她努力定了定神，快步下楼。

　　出了教学楼以后，一阵寒风和湿意灌进脖子里，冻得她打了个哆嗦，她抬头，这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丝丝小雨。

　　钱浅裹紧身上的羽绒服，刚要顶着大风去取自行车回家，迎面看见一对熟悉的身影，她反应极快，三步并作两步迈上台阶，又躲回了教学楼。

　　钱浅侧身藏在教学楼门后，眼睛看着他们，钱明瑟穿着浅粉色的羽绒服，戴着一顶毛线棒球帽，蓝色的校服裤子下面一双款式简单却很好看的运动鞋。

　　为什么有人可以把臃肿的羽绒服穿地这么好看？这是躲在门后的钱浅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孟睿把一个包装好的袋子递给钱明瑟，嘴里说着什么，风太大，钱浅听不清楚孟睿的声音。

　　钱明瑟开心地接过袋子后，打开往里面看了看，一只毛绒兔子的耳朵露了出来，“啊，是我最喜欢的兔子毛线帽！”钱明瑟开心地叫到，声音激动。

　　风把钱明瑟开心激动的声音传送到钱浅的耳朵里，似乎快乐在风中又翻了一番，变成了更开心、更快乐。

　　钱明瑟突然向前一步，开心地抱住了孟睿，孟睿单手提着书包，笑着说了些什么，好像在揶揄钱明瑟像个小孩子一样。

　　大风吹得树枝哗啦作响，把细雨也打到了她的脸上，凉丝丝的触感。

　　两个人又说了些什么，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在孟睿转身离开的时候，钱浅看到他的书包上挂着的那只小猴子随着它主人的步伐，一晃一晃地远去，最终淹没在夜色里。

　　这么不喜欢，为什么还留着？疲惫充斥满她的身体，头越发疼了起来。

　　钱浅静静战栗，寒风冰凉刺骨，她没有动，心中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地支离破碎。

　　求之不得，四个字，25画，却笔笔戳心，要释然，要甘心，又谈何容易。

　　然而钱浅却知道，千篇一律的剧本，陈词滥调的剧情，狗血俗套的情节，这就是包括她在内的，大多数人的故事。

　　甚至都算不上爱情，她也不懂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