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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缘起 ...

  •   王五年冬,天降大雨,昼夜不歇,南雁北归,万树萎而不生。——《九州纪事·宣王五年》
      雨已下一月有余,万物笼着层层水汽,本是凛冬时分,更添一份寒意。寒雾中不见行人,房子稀稀拉拉隐于雾气之中,闻不得一声犬吠,一句人声。
      “啪”一道清脆的马鞭声响起,浓雾中一个橘影漂浮不定,若隐若现,哒哒声从远到近,马车辗过泥地,留下印记。这是一辆黑色的马车,全身无丝毫杂色,若非有盏橘黄小灯挂于门上,怕是极难让人瞧出。二马并行,行动如风,浓雾中不停穿梭,本是泥洼之路,却丝毫不见颠簸之色。
      “唰唰”又起两道鞭声,马儿吃痛长嘶,前蹄加速前奔,执鞭人心中焦急,刚想再挥一鞭,车中闷闷响起:“你再抽打也无济于事,几日的不眠不休,它们已经尽力了。”“哼”执鞭人愤愤道:“还说什么最好的神驹,这般便不行了——这个老匹夫,下次非砸了他的店不可。”似是身后人散发出的戾气过于明显,怕再捱几记鞭,二马不由地粗喘一口气,加快步伐,直往北方。
      本就是寒冬时分,加之连绵不断的大雨,气候越发湿冷,越往北方寒意更深。执鞭人斗笠蓑衣也无法抵挡住迎面劈来的风雨,早已湿了一身。车内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执鞭人忙不迭问道:“你可还好?再稍加坚持离了楚国,我们便可休息了。”脑海中浮现几日前那些敌人的面目,握缰绳的手力道加重了几分,眼神中流出骇人的杀气,空气中的冷意又加深了,也不知他们何时能回到姜国。
      远处一盏红色灯笼随风飘扬,定是他视力过人方可在这浓雾中视物如常,心中欢喜,询问道:“阿云,我们已经到楚国边境,前方有一处人家,我们稍微休息下吧。你的伤耽误不得。”车内人方才一直沉默,此时终于开口道:“好。”
      执鞭人驱车向前,转眼便要到那户人家,忽的拉住了马车,马儿受到后方的阻力,愈奔之力不可得,前蹄腾起,落下,哒哒几步才得以恢复平衡。
      车内人不明所以,“怎么?”执鞭人沉声道:“那不是一户人家,是一座客栈。有妖。”最后两字咬得格外重。“那真是太好了。”车内人说话一直虚浮无力,此时倒有些欣喜,“有妖总比没妖好。放心去吧,不要紧。”闻言,执鞭人只得摇动马绳继续向前。
      酒幡静静垂立,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原来客栈”四个大字。这是一座极不起眼的客栈,要真说有什么不同,大概也只有两点:老旧、偏僻。开店即是为了迎客,人流越多之地,酒楼遍地乃是常事,可这座“原来客栈”却建在这荒无人烟的边境之地,唯有树林相伴。偶有行商,多是匆匆一坐,复又赶路,也无甚留心此处。
      雾气蔼蔼笼罩着客栈,屋后袅袅升起一股炊烟,飘升入雾中,一淡一浓,一清一深,而后交汇一处,不分彼此。炊烟连绵不绝融入周围的雾气,恰似“云深深处有人家”。屋后转出一淡青衣衫的女子,贴着的檐角,小跑至大厅,打起帘子,甩甩衣袖上的雨珠,念叨:“这雨下个没完,厨房的柴火湿得燃不起,饭都煮不起来——诶,跟你说话呢。”说着用手捅了一下面前的男子。男子转身做出噤声的手势,用头点了点旁边。青梅顺着方向看去,一个女子正看着窗外唉声叹气,外面虽是浓雾环绕,不辨事物,那女子目光却不曾移过半分。青梅悄声询问:“姑娘这段时间总是发呆叹气,可是为何?”
      “唉”柳毅道,“我还想问你呢。以前风雨无阻,这段时间姑娘连出门都少了,常常就坐那。”眼咕噜一转,“想是你做菜盐又放多了。”青梅抬脚踢了柳毅的屁股道:“胡说八道!姑娘还没说什么,就你这臭嘴,看我不把你的叶子拔光。”撸起袖子,青梅便发动攻势,唬得柳毅顾不得屁股上的疼痛,四处逃窜。
      “白蘅姑娘”
      一道清朗的声音打破了楼下的打闹声。白蘅转头望着楼上的男子,点头道:“云公子身体似是恢复得不错。”青梅、柳毅望着突然现身的男子,立即收回打闹的情态,退到白蘅身后。
      桌上立着一个红泥小火炉,一口小陶炉架在上面,此时呼呼冒着热气,姓云的公子在白蘅对面坐定,笑道:“多亏姑娘的妙药。”白蘅伸手将炉拿下,往茶壶中倒去,汩汩热气顺流而出,蜷缩着的茶叶遇热就化,顿时舒展开身子,片片翠绿随水翻腾,依次点过茶杯、洗茶、筛茶,规规矩矩,按部就班做好后,白蘅将茶递到云公子面前,道:“公子命大,即使不遇上我,也定能安然化过此劫。”茶水在白瓷般的茶杯中盈盈发着绿光,犹如翠竹,带着丝丝热气,白蘅抿了一口,顿时秀眉紧皱。面前的男子只是盯着茶水,不见分毫饮茶之想法。“此番是特意向姑娘道别的。”男子道,“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若有缘,下次见面之时便是报答姑娘之际。”青梅小声嘀咕:“要报恩现在就报,还谈什么下次。”白蘅将茶水尽数倒去,淡淡雾气漂浮在茶几上方,从云公子方向看去,一时竟看不同白蘅的表情。
      说实话,当初他一开始以为是两只妖的栖居处,若是有威胁,收了便好。料不想,这座客栈倒是本分经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此地修养时日也好回去。但这老板莫名给人一种不安,特别是那一双眼,万物于此似也无处遁形。不可说,此番提前回去,着实与这女老板有些关系。
      白蘅将其一言一句全听进了耳朵,白色的热气消散,这才开口道:“客人何处来,何时去,与我们毫无干系。帮你,仅是因我不忍,无需报恩不报恩的话。”缓缓又道:“把这些日子的帐结清了吧。”
      门外身着斗篷的男子跨步走近,将一锭银子重重地放到桌上,“不就是银子么,给你!”白蘅拿过掂了掂,看着他摇头道:“不够。世人都说‘物以稀为贵’,在这方圆几百里内就我一家客栈,加上这些天天气,粮食更是难得。”言外之意,就这点钱还想住老娘的客栈,开玩笑!
      “你!”
      云公子轻笑道:“确实不够。”说着又从身上翻出一锭金子。斗篷男子惊道:“阿云!”白蘅接过手把玩着,眯着眼道:“这就够了,云公子,请吧。”云公子站起,转身即走。
      天空仍下着雨,蒙蒙细细已有收歇的趋势,此时回去正是时候。马车哒哒,车轮滚滚,黑色斗篷的男子终是忍不住问:“阿云为何你要顺着那女老板之意?明明是她狮子大开口。”车内人答道:“她,不简单。那时拿出的药乃是极品灵药,即便是十二神也极少见。一锭金子确实便宜了。”斗篷男子尚未深思,没想到那时她给的药竟是如此珍贵,一时也不再言语。
      当然,他没说的是,那个女人的身份很可能正如自己所想,一锭金子若能截断缘分,便是太好了。
      青梅、柳毅二人互相交换眼神,心中甚是疑惑,不待他们询问,白蘅就说:“那人福浅命大,终究不是好命之人。”
      “那姑娘为何救他?”青梅不明。那日两人来到客栈着实惊了他们,血气冲人,尤其是那姓云的男子,更是不知为何物所伤,一身血肉模糊,而那黑衣斗篷男子杀气腾腾,险些激起柳毅与她深处的妖性。
      白蘅轻描淡写道:“进了这间客栈,岂有不管之理。”青梅低头沉默一阵,这些年,进了这里,不管是哪一族的,姑娘都会尽全力帮助,无一例外。
      “可……姑娘,您这次收了他的钱啊。”柳毅插话道,“而且您还收得挺大的。”听柳毅这么一说,青梅不禁抬头看白蘅,从背影看去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何情绪。
      白蘅扭过身,左手搭在桌上,气淡神闲地盯着二人。青梅与柳毅如芒在背,挺直腰板,只听得白蘅道:“这几个月我们的业绩持续走低,这样下去迟早得关门。”随后扮成一脸无奈象,叹道:“要不然,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为了渲染自己的无奈感,生生憋出一两颗眼泪包在眼眶中。
      青梅:“……”
      柳毅:“……”
      “扑哧、扑哧”一只殷红色的鸟儿落在桌面上。白蘅脸色一变,收起玩笑的神态,右手一挥,但见一封书信从鸟儿身上飘出,落在手上。书信自动展开,白蘅看过书信,脸色越发沉重。
      “你回去吧。”
      鸟儿听到指示,蹦跶几下,展开翅膀又飞走了。白蘅略一用力,一股火舌从指间冒出,顿时片片灰烬飘下。抬眼看了一下窗外,白蘅起身对二人道:“我去趟昆仑之巅,你们好好看家。”
      柳毅忙道:“姑娘,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白蘅脚步微顿,沉声道:“我以为这一次他们也会视若无睹,岂料……这九州怕是又要掀起一波风浪了。”
      青梅将伞递过,白蘅顺势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皱眉了,这点事我还能处理,你们给我多赚银子才是正事。”说完,抬脚走出了门,细雨刚飘落伞端,面前的女子早已不见,只是雾气中微微可见一抹蓝光。
      九州可分四族——人、妖、神和鬼。鬼族居生死之地,为死魂归所,生灵止步。传闻鬼域之主生于天地初开,万物鸿蒙之际,通晓世间万事,可比肩之女娲大神。然鬼域之主厌弃人间,封闭鬼域,不与神、妖、人三族共处,唯鬼节时分引死魂归其所。因而,九州实乃人、妖、神三族共处。
      众神之战后,黄帝为人、妖、神三族各分其所,人族柔弱,无法力,世居陆地;分四海,立四妖王,为妖族所居。又因人族在众神之战的功劳,黄帝特将“弑神剑”赠予人族,以示人神二族之友好。
      人族居九州大陆,世世代代,随心而动,随欲而行。九国分裂,诸侯并起,天子式微,齐、楚、姜三国为大,相争互斗;小国寡民,朝不保夕,汲汲营营。
      神族以十二神为主,统领各方小神。各神散居九州,不扰人妖二族。十二神初设,皇帝于昆仑之巅建立神议庭,可召见五万六千神明。
      “所以现在是任由那个东西挑战我们么!”满含怒气的话语震荡在房中,一个颜色殊丽的女子怒视着周围的神。
      “雪女,你冷静点。”
      “你让我如何冷静,青木”雪女怒道,整个房内忽泛起层层寒意,细小的冰渣从柱基蔓延而上。
      青木明白,雪女是真动怒了。公然挑衅神族的权威,莫说雪女,此刻他心头也满含怒气,又碍于殇离和宰嚭二神,不敢轻易显露。
      “是人?是妖?还是说是鬼?”
      青木斜眼看着旁边的谢爻。从十二神相聚神议庭,大家就对诸吾之死议论不已,愤怒多是那一行字:神无情无义,吾等必灭之。何其大胆,公然弑神,以神祭神。此时谢爻一问,倒让众神理智不少。
      公然挑战神族权威,放肆大胆,不掩目的,众神心中隐隐有个答案浮现。
      雪女望了望宰嚭,但见他皱眉深思,一双黑潭般的眼神接到雪女目光时,幽幽问道:“谢爻,你卜到什么?”
      “什么都没有”谢爻看着宰嚭答道。
      应楠竹和岚风一听,惊到,二人互看一眼,疑惑道:“谢爻,你这是什么意思?”
      七道目光顿时聚集在谢爻身上,只见他右手一翻,手中现出一块竹牌,往前一送,竹牌飞至神火上方,几个字显了出来:非人非妖,依于九州,如鬼如魅,满腹执念。
      “如鬼如魅”四字郝然印刻在众神眼中,连宰嚭的眼神也锐利了几分。若果真是鬼族,又当如何,或是说……该当如何。
      “一切尘埃尚未落定。”一直沉默的殇离忽然开口。流潋晴附道:“确实如此。”说着,抬眸看了一眼殇离。
      若说十二神现今说话最有分量的只有两个,一是宰嚭,另一个则是殇离。二神都是历经众神之战的大神,实非这些小神可比。
      “单凭‘如鬼如魅’四字不可断定就是鬼族所为,何况我族与鬼族万年来相安无事,此时弑神之事来之突然,虽弑神剑有异,也不当如此草率,不然两族关系僵化,只会是另一番劫难。”殇离略带凉意的话语飘入众神心中。
      宰嚭挑眉道:“按你这么说,你可是有主意了?”流潋晴盯着殇离,只有他们知道,殇离虽为古神,却一向不参与神族之事,此次他既表态,定是有了对事件的另一看法。
      殇离看着众神道:“既然我们无法明确是哪一族所为,不如派一名神暗中调查。”又补充道,“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最好方法。”
      雪女立即表态,“殇离神君,我愿调查此事,定弄清是何族所为。”应楠竹摆手,道:“你不适合,雪女”。
      “那我去。”青木身为武神,他的武力是现今十二神最强的,这个任务只能落在他身上。宰嚭叹了一口气,也否定了他,道:“你更不适合。”抬头看殇离说:“你觉得谁合适?”
      殇离道:“无名小神恰当不过。”岚风会意:“确实,比起十二神中的神明,平平无奇的小神不容易打草惊蛇是最好不过的。”流潋晴点头:“话虽如此,但调查弑神一事不说复杂,就危险程度也是考虑的问题。”
      “武神,大家意下如何?”
      “这倒不错。武神比一般的神明来得更具战斗力,担任这任务自是好。”应楠竹道。
      武神是神明中的一类,情况特殊。每一个神生来就有自己独特的属性,武神即是因战而生。天生强大的武力成为众神的忌惮,也是他们的支持。在远古诸神战役中,武神的存在值得每个神族部落欢呼。
      宰嚭食指一点,面前红火翻腾,里面的册子缓缓打开,又一挥,册子上浮现个个名字,“这就是‘铭神册’上的武神,一共五千个。”铭神册乃黄帝众神大战后用北冥大鲲之皮制成,上书五万六千神明,记录在世之神。如今,神君诸吾的名字已经消失。
      “这五千武神,你们有什么好想法?”
      雪女扫了一眼,冷哼道:“这些神有些在神议中打过照面,多的是那些未曾谋面的,又不甚了解,将此任务随意委托未免太不谨慎了。”
      “雪女”流潋晴喊道。她知雪女性格直率,就如雪山之雪,纯白无所掩饰。但她言语中已然有意针对殇离,心中委实有些不快。
      殇离望着铭神册,缓缓道:“我推荐此神。”手一指,铭神册顿时转到那神中。宰嚭目光一凛,森然盯着那个名字,眼神中充满冷漠,甚至还带着丝丝……杀意。
      雪女等神顺着殇离的目光看去,只见上书:青冥之山有女神,以树为伴,以兽为友,执扇为器,可御风火,然性孤僻,喜银钱,独游天地间。
      “青冥之山?”流潋晴喃喃道,“那不是数百年前,沧海桑田变化之际被冲毁的大山吗。”谢爻一听,笑道:“那次桑海巨变,地形大改,本就有许多大山被毁,不想这位武神的居所也在牵涉范围内。神居被淹了,真是颇有意思。”
      青木问道:“殇离大神,这就是您挑选出来的‘合适’?”不等殇离回答,雪女已是怀疑,道:“此神我瞧着不妥,虽是武神,依册中所言,此神性格这般,能否托以重任值得商榷;神山被淹,无力阻止,怕是神力也有不合之处。”
      殇离道:“此神我有所接触,性格虽孤僻自处,却极明事理,此任务除她再无神合适。”
      “可……”
      “她是合适的,雪女别说了。”宰嚭道,望着殇离又道:“叫她来神议庭吧。”
      众神闻得二位大神如此言语,心中对这青冥山神充满了好奇,能让十二神最有分量两个神认可能力,委以重任,不知是怎样的。
      下了月余的雨水,如今已经有了收歇之势,只留得蒙蒙细雨笼于天地。白蘅撑着一柄油纸伞来到昆仑之巅,借由火灵鸟引路,轻易过了昆仑之门。昆仑之巅有个规矩,除十二神之外,无神可于此用法力。白蘅将伞抬高,九十九段天阶,层层向上,通向天巅。一步一天阶,湿湿细雨打在伞上,落于心中,这是她第三次踏这里。第一次她作为战神,登上九十九天阶,荣光满载;第二次她是战俘,押上昆仑之巅,唏嘘不已;而现在她只是无名小神,似水无痕。
      人们总是想让神为其命运扫除种种困阻,顺畅一生,殊不知神连自身的命运也无法掌握,谈何为人祓除命运之波澜,同是命运滔天洪流中的一叶扁舟,载己不足,又何载人。
      九十九步只差一步便能圆满。记忆中翻飞的落叶已收入匣中,一片宽阔的琉璃净台印于眼前。如非十二神明用火灵鸟召唤,或神议期间,昆仑之巅除宰嚭外,无任何身影。此时白蘅走在琉璃净台,耳旁只闻得雨撒于伞端之声,地面虽蒙上一层雨珠,隐约之中依旧可见一撑伞女子,神情漠然,独自向前。
      走过琉璃净台便到了三神桥。中间一座桥用妖族沧海水玉雕起,宽阔绵延,走于此桥可见世人万象,或喜或悲;左边一桥,青青翠翠,盈盈带着绿光,乃是蓝田青石砌成,行于其间,可见世间万山大川;最右侧一桥,殷红妖冶,蜿蜒前行,不见尽头,恍惚之中似有吞噬万物之感,这便是武神的桥。
      白蘅毫不犹豫踏入右侧之桥,结界随着白蘅进入泛起层层涟漪,转瞬不见身影。眼前白雾漫漫,只有脚步声回荡,桥下水声潺潺。这里的一切,白蘅都觉得索然无味,无甚欢喜,毕竟她已非当年。
      忽得上游飘来一点灯火,白蘅脚步一顿,转头看去,白雾之上一点微光泛起,似隔纱看物,不甚明晰。但见那光冲出,依托着莲花,向下漂去。本是一点,而后前方陆陆续续亮起灯光,驱散了白雾,片片莲花灯顺流而下,数量越来越多,上游飘下的灯光霎时照亮了周围,点点滴滴,无不清晰。
      那阵阵漂流而下的莲花灯竟似夜空中俯视人间的灯火通明,这就是武神之桥可见的“万家灯火”。
      这已是桥中心了。
      白蘅心中断定她的脸色一定骇人。本已白皙的面庞在橘红色灯光下不显气色,反而更见煞白,一双清澈的双眼此时却如深潭,吸收周遭一切的光亮,如此戾气,让人退避三舍。若细细看去,那眼神却含有……悲戚。
      轻轻叹了一口气,白蘅继续前行,甩在身后的灯光逐渐暗淡,再行至半柱香时间,终于到了山巅脚下,尽头便是神议庭。一晃多年,今日她又要进入那个地方了。
      想了一会儿,白蘅复前行。一百阶梯,功德完满,可至神庭。此时完满不完满她管不着,心中只是把炎帝狠骂了一番,楼梯修那么高,当真快要了她的命。前两次除了天门阶是自己爬上来,其余都是法力解决。奈何此次要靠着自己走上来。
      揉了揉发酸的腿,白蘅感叹终于到了。所谓神议庭是神议事之所,也是昆仑之巅的主心。然而这神议庭却是最为简单的地方,活脱脱就是人间小地主整洁的主屋罢了,外观木材皆与人间住屋无二致,不过稍大些。
      白蘅刚至门口,大门应声打开,一股寒意袭来。
      噢,看来那雪山女神刚才发过火来着,心中想着,脚步却不曾停下,刚踏入屋,门又立即关上。
      整个屋子空荡荡的,惟有前方一张圆桌,放置着十二张椅。桌子中央一团神火无声息燃着,白蘅知道那是女娲大神补天时遗留下的天之火。以火为中心,各神分坐两侧。但神火上方、殇离右侧、宰嚭右侧以及谢爻左侧各空置着。白蘅也知道,十二神现在不过只有八个神明而已。
      “小神见过各位神君。”
      白蘅抬起头,青木心中一动,这个神他似乎见过。雪女从白蘅进门那刻便留意了她,一身蓝色衣衫,淡而不浓,却恰好衬出她的颜色,明艳却不刺目。又或者说,淡色可以衬她,红色则是合她,那样如同春日骄阳般的女子,穿淡着实可惜了些。这样的她,雪女无意中也多看了几眼。
      灼灼目光以白蘅为中心聚焦而来。她知道这八个神都以自身目光打量她,或以疑惑,或以恨意,或以欣慰,既已她再站在此,便不会逃避。
      “你叫什么?”谢爻看着眼前的蓝衣女子问道。
      “白蘅。”
      “白蘅”殇离唤道,“叫你来是因诸吾神君之事。”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一番言语回旋于房间。“你可明白?”你可明白此任务意味着什么。
      “小神明白”
      一道略带黯哑的声音响起:“你想说什么?”宰嚭无缘由的一句话倒让其他神明面面相觑,唯有殇离几不可闻叹了一口气。
      白蘅不卑不亢答道:“小神为神族,定为神族做应尽之义务。既然神君认为小神是最适合的,小神也定会为神族查清楚这件事,不负神君所托。”
      宰嚭不再言语。
      寥寥几语,白蘅也不知他们最终是何想法,但出于殇离和宰嚭,他们就算满怀疑腹也不好多说什么。睡觉睡到自然醒的日子终是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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