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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凌烟落月 ...

  •   严莫宁带着四人从晤朝门千行阶下山,路过校场时,众弟子不似从前一般大喊各自喜爱的师兄,只是远远地行礼。

      因为严莫宁在。

      陆尧冲校场上的女修悄悄抛个媚眼,登时脸红心跳一大片。

      五人一鹿在千行阶上缓缓下山,众人都换上了便服,上官丞在三个师弟软硬兼施的各种强迫下,终于没有换上北阙宫少主那身明晃晃金灿灿的华服。

      陆尧背着一个小巧好看的竹编背篓,正合他的身高,看起来像个邻家少年,百般无聊地哼唧着:“走路好无聊啊,我们就不能御剑吗?”

      上官丞白了他一眼:“咱们去灵曜殿的时候,有你飞的。”

      陆历与陆尧同排行走,严莫宁走在最前面,身边的六曲依旧高贵冷艳。

      陆尧与上官丞两人上扯仙门历史下吵宗教祭祀,陆历时不时一针见血的插上几句,一路都不消停。

      郁宣则默默跟在严莫宁身边,一如过去,一如将来。

      “郁宣。”严莫宁端着万年不变的清冷。

      “弟子在…”郁宣忙答道。

      “为师脸上是有花吗?”

      “………”

      一路无言却被郁宣盯得浑身发毛的严莫宁终于开口。

      “不是…不是…我我只是…”吓得郁宣连弟子都忘自称了。

      陆尧和上官丞在两人身后相互推搡着,这么多年陆尧终于插对了一次话,笑道:“我们师尊这么好看,简直比花儿还美呢~”

      “哈哈哈哈”众人没多想,一番嬉笑玩闹着,就到了城里,之后郁宣不多说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般离得严莫宁远远的。

      严莫宁:“…………”搞得好像是我怎么你了似的。

      正值早春,大地一派回暖之景,镇子里的小贩扯开嗓子吆喝,河上飘着来来往往的小船,宛如一副江南水画。

      这时师徒几人齐齐御剑于空中,向着江陵赶去。

      “我还以为我们要一直走路呢…”陆尧有些尴尬地说道。

      “也就只有你会有这种想法,像刚才那样赶路下江陵,这个月,啊不对,下个月也别想到你家。”身为符修的上官丞努力地与大家并排。

      “果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难怪师尊看起来这么温柔素雅…”陆历由衷感叹。

      严莫宁:………什么叫看起来

      郁宣在一旁装作正在看风景,眼神却不经意地暼过严莫宁,然后迅速收回,再看一眼,再收回,郁宣乐此不疲地和自己玩着幼稚的游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郁宣就开始格外注意严莫宁。只觉得,其实只要严莫宁在,就算是这样默默地看着他也足够了,即使师尊还有好几个弟子,至少自己乖巧一些,优秀一些,严莫宁就不会把他忘记。

      郁宣不喜欢在众人面前表现。

      因为上官丞归家心切,众人并没有歇几次脚,并且每次都是随便休息休息便被催着上路,功夫不负有心人,夜幕刚降临,五人一鹿便抵达江陵。

      陆尧将背篓取下抱在怀里,掀起背篓里不愿走路不愿用法术的迷你版六曲,道:“六曲你看,这就是江陵。”

      天色已晚,此时江陵城内外灯火通明,酒肆门口的旗幡有节奏地飞舞,早春雾雨轻轻洒落,雕的古拙的栏杆被蒙上一层湿润,而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依旧嬉笑着,喧闹着,夜里的微寒挡不住人们火热的心情,叫卖声此起彼伏,沿街的摊位周围都围满了人,画舫在湖上游,放眼望去,从上游漂下来许多河灯。

      “哇…果然是江陵啊,好几年没来,都修建得这么繁华了。”陆尧跟怀里的六曲探头探脑,左顾右盼。

      郁宣却望着河里的花灯,没有与众人说话。

      上官丞尾巴快翘到天上,道:“哪里哪里,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北阙宫也翻修了,可算是江陵城最华丽的建筑了。”

      陆历望见上官丞这样子,轻蔑地从鼻子里哼一声:“怎么长师兄就没你这德行。”

      听到这话,上官丞手握成拳恨不能打人,道:“你…!!”

      众人虽一袭便衣,却也是十分惹眼,严莫宁突然觉得有点大事不妙,便叫上官丞赶紧带几人前往凌烟楼。

      上官丞刚一进凌烟楼就有几人走近行礼:“少宫主,您回来了?!哎呀呀,快来人呐!少宫主来了!”

      上官丞一副大少爷模样:“仙尊在此,不得无礼。”

      “这…这位难道是…少宫主的…”围着上官丞转的凌烟楼众人望着一脸“乌合之众其罪当诛”的严莫宁,不由得心底发虚。

      “如此气量不愧是长宜仙尊,恕我等失敬失敬…”凌烟楼的管事努力地将舌头捋顺说。

      “对了,我们到此处之事,就不必向家主汇报了,清楚吗?”上官丞命令道。

      “可是宫主大人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啊……”那人不解。

      严莫宁心道:呵呵,果然…

      上官丞惊了:“什么?!我二叔也在??他不是…不来凌烟楼的吗?”然后心虚地望了一眼师尊。

      严莫宁颇为心累地叹气,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赶紧躲。

      “走,即刻启程往豫章郡。”严莫宁佯装得再云淡风轻也掩饰不住急促的步伐。

      这时上官璟从楼上急匆匆地下来,边走边整理衣冠,道:“长宜,长宜,别走,既然来了,怎的不同我打声招呼。”

      严莫宁顿时更心累了。

      上官丞好几年没见到从小宠自己到大的二叔,于是喜笑颜开地迎接:“二叔叔!!你怎么来了??”

      郁宣也行了个礼:“家主大人安。”

      “嗯,此番凌烟楼重修完工,我特地前来参观。”上官丞说罢便朝严莫宁走去,一脸暧昧:“小宁儿,你怎么来江陵也不告诉我,我好招待你啊。”

      郁宣:……宁儿!?

      严莫宁在徒弟面前眼见就要师威不保,强忍怒气道:“你再这样唤我,我立刻要你的狗命。”

      陆氏兄弟:“………”

      上官璟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不唤不唤,那不如请长宜仙尊移步落月台?”

      严莫宁一言不发先行上楼。

      楼上一片书香气息,水榭楼台面临长湖,因为此处在夜晚可正观明月,故名落月台。

      严莫宁等人行路一天也都有些疲乏,严莫宁将上官璟赶出房门,五人在落月台用过晚饭后,只见郁宣正一人待在落月台边抬头看着天上明月。

      严莫宁有些不解,从郁宣来到幽林台,自己几乎时时关注,事事上心,其他人也想方设法地和他交谈,可郁宣除了不像以前一样自卑以外,几乎还是喜欢一个人待着,这样不会出问题吗?

      微风拂过,月色幽冷,严莫宁身有寒疾,不能受冷,上官璟贴心地为他一个人准备了披风,严莫宁秉承不要白不要,生病没人替的心态,欣然接受。

      这时严莫宁身上正披着披风,走到郁宣身边,道:“你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难得出来,他们都去玩了,你为什么不去?修行虽需勤奋,还是得劳逸结合。”

      郁宣身高此时已快和严莫宁齐平,肩宽腰瘦丰神俊朗,尤其这精致的五官总是毫无波澜,更显成熟。

      郁宣平日里本就不爱说话,严莫宁等人也并未发现异样,只见郁宣低头又望着台下的湖水,一言不发,神色更落寞了。

      严莫宁:“???”

      难道是他们几个不带他玩儿?不可能啊,这三人属陆历稍为理智些,陆尧算是个人来疯,上官丞也开朗活泼,的确不太可能。

      “师尊。”

      “怎么了?”

      郁宣突然转过头认真道:“谢谢你,只有师尊会想着我。”眼眸中溢着藏不住的柔情,盯着严莫宁。

      严莫宁一直把这四个弟子当作儿子看待,除郁宣以外的其他的三位,几乎是严莫宁从小到大都见过,严莫宁也不多想,只觉得应该是郁宣小时候过得不怎么好,养成这脾性也理所应当,所以多年来严莫宁都格外上心。

      “………”严莫宁此时却被他盯得发怵,忙找话转移注意。

      “平乐他们说要看看重修的凌烟楼,怎么还不回来?”可以说是相当此地无银三百两。

      郁宣神色微动,眼睑轻合,轻叹一声:“那我去帮师尊找找罢。”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严莫宁扶额,这也未免听话过头了。

      这时,上官丞三人你推我搡,满脸通红小声嘀咕着回落月台。

      陆尧低声斥道:“上官平乐,这世上怎会有你如此不知羞耻之人!”

      上官丞急了:“我怎么知道新修的凌烟楼竟添了这种地方!真是…”

      陆尧恶狠狠地说道:“若宵庭一听就不是好地方,你你你真是,你们家果然…果然就好这些”

      陆历一脸悲伤:“我今日算是见识了…”

      三人将责任推来推去,不一会儿便到了落月台,便看到郁宣和严莫宁站在台边说话,陆尧顿时计从心起。

      “诶,停停停,别吵了,听我说,你们说这郁宣长得这么好看又气度非凡的,他不去那一趟…岂不是亏了……”陆尧一本正经地瞎扯道。

      “对啊,总不能就我们倒霉啊!”上官丞明了,两人一番眼神暗示,心里不知在各自计划着什么,都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陆历:“………”

      众人朝郁宣走去,而郁宣正想去找三人,没想到回头就撞个正着,神色如常地说:“师兄,师弟,原来你们在这儿,再不回来师尊该担心了。”

      不,我完全没有担心…… 严莫宁心想。

      几人行礼一番便带着郁宣告退,陆尧把郁宣拉到一旁,三人把他团团围住。

      “郁师弟,适才我们出去参观凌烟楼,你怎么就是不来?要不然你就能跟我们一样见到好东西了。”陆尧故作一脸惋惜。

      上官丞附和道:“是啊,郁宣,不过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心想将你落下实在过意不去,这便特地来寻你来了。”

      “现在已快子时,早该到休息的时辰,你们却迟迟不归,当心又领罚了。”郁宣从来都是三好弟子。

      “怕什么,这儿是江陵,只要上官丞告诉师尊说他自己与二叔叙旧,所以晚归,我们三人也不好先行离开,师尊定不会怀疑,而且师尊不会去问宫主大人的。”于是陆尧等人一路连蒙带骗,半推半拉地将郁宣带走。

      众人心怀鬼胎地围着郁宣转,“长师兄,我们到了。”陆历一本正经恭恭敬敬道。

      “看来也不是太远,郁师弟,快进去吧”陆尧道。

      “为何就我一人去?”郁宣不解。

      “因为我们要等上官丞呀。”陆尧嬉皮笑脸道。

      一语成箴,原来刚才上官丞竟真的在半路被他家二叔带走提问课业了,上官丞回答着二叔的提问,以及告知其严莫宁在幽林台的日常,心中悲痛万分。

      居然看不到郁宣吃瘪现场,哎真是…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都怪二叔!!难怪师尊这么讨厌他!真是惹人厌!怎么还说不完!这会儿是不是都该从那里面出来了!

      这边的两兄弟已经顺利将郁宣骗进了若宵庭,郁宣询问,若宵庭所用为何,陆历认真地回答,吃夜宵的地方。

      郁宣见拗不过两人,便先行进去了。

      门外的陆尧已经笑得不能自己,陆历也笑了一下,心里为郁宣默哀。

      就郁宣这个性格,不得吓死?

      两人笑了一会儿,正准备进这春宵之庭把自家师弟解救出来,没想到正碰上严莫宁。

      “……………”两人顿时石化,笑容凝固在脸上。

      严莫宁不满道:“已过夜半,为何还在外贪玩?要不是平乐告诉我看见你们往这儿来,你们三个准备玩到时?”

      陆尧脑子快速转动,迅速答道:“师尊恕罪,弟子正欲回落月台,郁宣师弟说想进若宵庭看看,弟子们在此等候多时,不想却等来了师尊,弟子这就进去寻师弟。”说罢便准备溜进若宵庭。

      严莫宁微愕,郁宣竟还有感兴趣的地方,心中也颇为好奇,于是便说:“罢了,为师随你同去。”

      “师尊不要!!!”两人看着严莫宁已经走进若宵庭的背影,发出绝望的哀嚎。

      严莫宁进到若宵庭后,便被一堆莺莺燕燕包围,胭粉香气浓郁,严莫宁回头一看,身后哪还有陆尧两兄弟的身影。

      这两兄弟不敢跟随,此时正胆战心惊地在门外寻思如何认错,顺便在心里问候问候叛徒上官丞。

      严莫宁却被缠得忍无可忍,低声喝道:“姑娘请自重,在下不过是前来寻人,各位是否看到一个身材高大,面容俊郎,约莫二十左右的青年?”

      众人都嬉笑拉扯着严莫宁。

      “吵吵什么呢,还让不让做生意了。”一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高声喊道。

      这女子走近众人,见到脸色铁青的严莫宁,吓了一跳,道:“这这…这不是严宗师吗??您又来啦?”这女子往严莫宁周围打探:“这次一个人啊。”

      严莫宁以前被上官璟骗到江陵城的歌坊酒肆中,便是这女子招待,如今到了新建的凌烟楼,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严莫宁咬牙切齿道:“请问姑娘是否见到一名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约莫二十左右的青年?”

      这女子连忙赔礼,努力回想,说方才有一青年独自前来,不过这会儿已经被一位姑娘拉到楼上了。

      哦?独自前来?

      严莫宁也没询问是哪间房,便杀气腾腾直往楼上,刚一上楼便听到几个女人的调笑声:“哈哈哈哈~公子不要害羞嘛~来来~姐姐教你一些好玩的事,保证让你魂断今宵~”

      严莫宁循声走去,嘭的一声踢开房门,发现床上的男女一脸诧异地望着他。接着,严莫宁认真赔礼:“抱歉,踢错了,二位请继续。”随即关上房间。

      那两人面面相觑,男人开口:“我还以为是谁家妻子又来寻他丈夫了,不想竟个男人。”

      那女人说:“你怎么知道就不是来寻丈夫的呢~”

      男人立刻明了,意味深长地哦了一番,随即又继续和女人翻云覆雨。

      严莫宁刚退出房门,就听见隔间传来郁宣颤抖愠怒的声音:“让我走,我不打女人。”

      严莫宁确定不会再踢错房门,酝酿情绪,气沉丹田,准确无误地踢坏了人家的木门。

      只见郁宣被一名半脱衣物的女子压在床上,郁宣满脸通红推开她,那人又黏上来,郁宣又不好对她动手,眼睛都急红了。

      郁宣听见门外动静,转头望去,只见自家师尊仿佛要手刃孽徒清理门户般站在门口,登时毫无风度地把身上的女子推开。

      “哎哟喂,公子,快摔死奴家了,公子不懂怜香惜玉吗?”那被摔到地上的女人在地上娇哼。

      “这位姑娘,在下见你刚才那副饿虎扑食的架势,恐怕和香玉不沾边吧。”一旁的严莫宁又开始微笑中透露着杀气。

      那女子不满地起身,拍了拍裙摆,冲郁宣哼一声:“这位公子,我瞧您这般没风度,怕是永远也成不了家了。”说罢便在严莫宁充满关爱的注视下灰溜溜的走了…

      “走吧,孽徒。”严莫宁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拂袖而去,不作多说。

      郁宣连忙起身理了理自己被扯乱的衣物,跟着严莫宁回了落月台。

      郁宣差点就哭了,道: “师尊,对不起…”

      严莫宁皱眉:“下次不要乱去这种地方,你还小。”

      郁宣忙回答道:“不会再有下次了…”

      众人回到落月台,而这一夜,竟然…什么也没发生。

      几人心惊胆战地过了一晚,发现师尊到了第二天还是什么也没说,于是个个沉浸在宛如即将要被凌迟处死般的愁云惨淡中。

      众人一早被严莫宁叫醒,在码头等船,准备前往豫章。

      “陆子昭,我就知道,每次听你的,准没好事!”上官丞恨不得把陆尧撕烂嚼碎再吐出来喂狗。

      “放你娘的狗屁!谁让你家到处修这种不三不四的地方,你竟然还带着我们去,真不要脸!”陆尧不服气地手舞足蹈,身后背篓里的白鹿被晃得头昏眼花。

      陆历淡淡地说:“某个告密小人竟还恬不知耻地先质问别人。”

      “我…我一见师尊就双腿打颤,情不自禁…”上官丞自知理亏,立马蔫了,讪讪地说道。

      “别说了……我们算是把郁宣害死了,谁知道你们江陵人这么热情,生拉硬扯地把人搞上床,我觉得郁宣都快有心理阴影了……”陆尧望向一旁郁宣低头的背影,捂脸痛诉。

      “风月场所的女子,可不都是这般么?关我们江陵什么事?陆子昭你再说我撕烂你的嘴!”上官丞为家乡申冤。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陆尧自知口误也不作争辩。

      此时严莫宁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陆尧满脸笑容地跟严莫宁打招呼:“师尊,您上哪儿去了?”

      “这几日你二叔正好要去灵曜述职,得知我们也要去归南,我让他不用与我们同行,纠缠了一会儿。”严莫宁云淡风轻地说道。

      严莫宁再次尝试与六曲联络,依然没有回应,陆尧背上的还是原来那只神兽白鹿,严莫宁总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这时郁宣走了过来,向严莫宁行礼说道:“师尊,走吧,船来了。”

      “嗯。走吧”

      “是!师尊!走啦六曲!咱们去看滕王阁咯!!”陆尧兴奋地跟着大家跳上了船,一路顺流而下,不日便能到达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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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凌烟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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