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舒起

5、第 5 章

　　晚上两人在酒店吃了晚餐。

　　许珞跟程晨两人虽然没有说，但从对方的面部表情里都能猜到，大家对这里的食物，都算不上很喜欢。非洲的肉食多，这家酒店用的肉类，质量都算得上上乘，原生态的牛肉、羊肉、鹿肉...从肉质来讲，确实没有什么可挑的。但有一点比较枯燥，这边的烹饪手段实在匮乏，来来去去就那几种，这种烹饪手法吃一两次还挺新鲜，但要是天天都这么吃，程晨这个喜欢吃肉的人都觉得乏味，更别提许珞这种不怎么爱吃肉的人，偶尔吃一下或者只是少量的吃一点还好，要是顿顿吃，就算是龙肉她都不乐意吃。

　　许珞的胃口本身就小，一块牛肉吃了三分之一就吃不下去了；程晨比她好一点，至少吃掉了一半。

　　许珞端起酒杯，对着程晨说：“说起来，很感谢你推荐了这个地方，我还不知道置身于这种地方是这么美好的一种感觉。”

　　程晨也端起酒杯，笑容入了三分：“真要说谢谢，应该是我谢谢你，圆了我一个念想。”

　　两人碰了下杯，许珞抿了一口杯中酒，冰冷的威士忌入口有些辣喉，滑到胃里时，全身有股暖暖的气流。程晨喝的是红酒，半杯暗红色的红酒她一口就给闷了。许珞见到程晨一大口就喝掉半杯酒，有点被惊到了。

　　许珞说道：“你慢点喝。”

　　程晨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毫不在意的说道：“这点酒没事。倒是你，我很少看女生喜欢喝威士忌的。”

　　许珞摇了摇自己杯中酒冰块，冰块混合在酒里，发出叮叮当当悦耳的声音，琥铂色的酒水在白色的玻璃杯里摇曳，看起来美艳极了。她半真半假的说道：“个人爱好而已，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喜欢这种颜色搭配。”

　　程晨轻轻抿了口红酒，倒想起一个说法，爱喝烈酒的女人，性格里面都有着豪迈不羁的一面，她不知道许珞是不是这样的女人，毕竟看她的外表是如此斯文如此温婉知性，可人是最不能以外貌去评论的，性格和外表不一定都是对比的。

　　不知道为什么，程晨很有一种聊下去的欲望，也许是因为这个环境，也许是因为喝了半瓶红酒，无论是什么原因，她想了，也这么做了。

　　“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跟着你来肯尼亚吗？”程晨开口了，她没等许珞回话接着又说：“这里有我喜欢的自由，有我喜欢的狂野，有时，我很羡慕你，你活得比我要自在多了！”

　　许珞有些诧异，程晨居然羡慕她？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哪些能令人羡慕的地方。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不过是个为了生活在奔波的小市民。”

　　“你的生活，你的家庭，还有你身边的朋友，让我觉得你活得有血有肉。”程晨轻笑说。

　　许珞看着程晨是在笑，但那个笑却让人不自觉的觉得心疼，她忍不住安慰说：“你也有一群很爱你的朋友啊。”

　　许珞不敢提家庭，她知道程晨一直以来最缺失的就是家庭的爱，她对程晨的家事也算略知一二，自然也就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事情。

　　程晨低沉的叹了句：“是啊，要是没有那群好友，我都不知道我该怎么撑下去。”

　　许珞没有接话，只是很温柔的看着程晨。

　　程晨也没指望许珞回答她的问题，接着说：“到了我这个年纪，家庭无所依，爱情没下落，真是应了那句空荡荡的一个人，有时我都不知道我的家应该在哪里。”

　　许珞想了想，说：“缘分未到吧。你看看我，不也什么都没着落，我比你还不如，好歹你还不愁下半辈子的养老钱，我要是混不好，下半生自己一个人也就算了，估计连自己都得养不活！”

　　程晨听了，果然轻笑了起来，那点子抑郁也在笑容里烟消云散。

　　“放心，我看你也不是薄凉之人。”

　　许珞故作惊奇的问：“咦，您这还会看面相啊，那我就承您吉言，下半辈子能过个富贵晚年！”

　　说完许珞还煞有其事的对着程晨举了举杯，程晨也不扭捏，举起杯子和许珞碰了一下，变相的承认她的话。

　　两杯威士忌下肚，许珞也打开了话匣子：“我二十岁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活到三十岁。那时觉得二十岁到三十岁的十年已经够长了，我活到三十岁也够本了。直到我快到三十岁的那年，我发现我自己活得其实不够，人生那么美好，世界那么大，哪怕我孤独终老，我觉得我应该在活三十年才够本！”

　　程晨津津有味的听完许珞的话，她知道许珞这话不单单是在说她的过去，也是在劝解她。

　　于是她开玩笑的说：“那你到了六十岁，不得想着要活到九十岁？”

　　许珞淡然的笑说：“可不是，那时的事情我哪知道呢！不过我有个同事，常常说他要活到一百二十岁，他说活着那么好，为什么要想着死呢。说来好笑，以前我还觉得他过于天真，自从我过了三十岁之后，我就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程晨没有接话。她想到了自己，离职之后她原以为通过这一年多的修养能让她对生活提起一点兴趣，没想到换了几个地方，做了一些以前想做又做不了的事情，还是找不到归属感，她越来越觉得活着没多大意思，越是去的多地方，见得多人，越对自己提不起劲儿。程晨也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她也想让自己变得开心快乐，可是无论她做了那些事情，离了工作的她就像失去主心骨，再也找不到依附的东西。

　　许珞看得出来程晨的心情不大好，她不好多问些什么，只能说：“知道你的假期多，不过这地方这么美好，还是很值得享受的。你后天介意和我来个野外的烛光晚餐吗？我之前就预订了野外的晚餐，据说这种情况下碰到狮子豹子也不是不可能哟！”

　　程晨看着对面那个一直在找话题让自己开心的女人，突然觉得这样的状态也不错，她笑了笑，说：“乐意之极。”

　　“明天我想自己开车在草原里面逛逛，你会介意我开车吗？”许珞问。

　　“我相信你不会把我当晚餐一样送给狮子的。”程晨幽默的说。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我叫你。”许珞突然有些高兴，这种高兴来得有点奇妙，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被信任了。

　　许珞喝掉了半瓶三百七十五毫升的威士忌，程晨喝完了那瓶红酒，两人结完单后便踩着有点虚的脚步回房间了。她们两的结账方式比较独特，基本上是程晨请一顿，许珞在请回一顿，来来去去两回之后，大家就默认了这种你请一顿我请一顿的方式。

　　程晨和许珞都不是那种喜欢占有人小便宜的人，两人又没好到你我不分的地步，这种你来我往的方式无疑是她们所认为最舒适的方式，这样一来，大家既不需要过于斤斤计较，又能够做到心安理得。

　　第二天大清早许珞就给程晨打了电话，两人相约到餐厅吃了早餐，又做足了防晒工作，Tom把吉普车开到酒店门口，他把昨天晚上叮嘱许珞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他看许珞的态度有些敷衍，显得有些不放心，想想自己的职责，Tom又问了一句自己能不能跟着一起出去。许珞很干脆的拒绝了，她昨天听怕了Tom那乏味而不自知的介绍，有点怕他今天见到任何动物也要来上那两句。再说她只是沿着这里规划好的路径去行走，怎么着都能找到回来的路。

　　程晨拿着从酒店里取来的地图，坐在副驾驶上跟着许珞出发了。

　　她们出发的不算早，比起别人六点钟就开着车出去，许珞和程晨是到了七点半左右才出发。今天的马赛马拉依然是个大晴天，许珞的车速没开的很快，两扇玻璃窗早被摇了下来，清风徐徐的从窗外吹进来，携带着青草特有的气味，让人舒服得忍不住想眯起眼。许珞当然不敢眯眼，她还在开着车，前面的道路上虽然没有车辆、没有人流，她还是时时刻刻的记着这里是个随时有可能会有动物出没的地方。当初许珞在选择马赛马拉和盖伦盖蒂之间可费了不少心思，盖伦盖蒂在坦桑尼亚那边，同样处在东非大裂谷边缘，非洲著名的乞力马扎罗山也坐落在这一片草原里，只是乞力马扎罗山在坦桑尼亚境内，而马赛马拉又靠近坦桑尼亚边境。从地理上来讲，盖伦盖蒂国家公园和马赛马拉国家公园是属于同一个‘公园’，只是因为横跨了肯尼亚和坦桑尼亚两个国家，便变得很特殊了。

　　最后许珞还是选择了马赛马拉，原因无外乎一个，她的时间不允许呆太长，而她又不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周转在多个景区里面，取舍之间，时间取得了上风。这个时间指的不单单是她自己的时间有限，还因为她选择游玩的时间，众所周知，位于马赛马拉南部的盖伦盖蒂大草原在每年的五月份就开始了旱季时节，这时就会有数以百万的角马成群结队往北迁移，沿途还会有众多的斑马、羚羊、非洲水牛等动物加入其间，此时的马赛马拉正值短雨季节，水草肥美食物充足正好可以喂养这些天生的徒步者，到了十月中旬，马赛马拉的大旱又会降临，那时这批大军又会挥师南下，在盖伦盖蒂等候雨季的到来，周而复始，这便是年复一年的迁移活动。

　　许珞她们到来的时候，这种由角马举行的大型迁移活动好像已经结束，距离挥师南下的时间又尚早，便不能见到这令人沸血震惊的一幕，不过许珞她们也不在乎，看不看得到动物，见不见得到迁徙活动，这些她们都是不强求的。

　　许珞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开口说道：“程小姐，你有没有发现，数百万的动物在每年都会定时迁徙的这种活动，从全球角度来讲，也就中国还能媲美了！”

　　“你指的是春运？”

　　“对啊。”许珞说道。“中国的春运横跨了整个东西南北，在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方，不也在上演着这世上最大的迁徙吗？”

　　“春运的人流量更大，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确实很相似。”

　　“不单单是这个，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动物的迁徙是为了生存，春运也是为了生存而衍生出来的一种景象。”许珞笑着说。

　　“照你这么说，人和动物其实是一样的咯。”

　　“本质上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动物为什么会懂得在不同的季节选择不同的草原，这难道不是因为有去过的动物带队？人为什么知道另一个地方谋生会比在自身的城市更容易，不也是因为有其他人的带领？”许珞边打方向盘边说道。

　　“有点道理。”程晨说道。“当原本的地方不适于生存，就只面临两个选择，要么等死，要么走出去寻找活路。”

　　许珞点了点头，意味不明的说：“无论人也好，动物也好，在只能等死的情况下，一定要有豁出去寻找活路的勇气。”

　　程晨这回没有再接话。她像是有点明白许珞想要表达的意思，又像是还没明白许珞说这话的意思。

　　许珞也没在说，她觉得自己已经点了自己想说的话，程晨是个聪明人，不需要她再去多言语。

　　吉普车左拐进入一段爬坡路，又从爬坡路滑下去，她们开车出来都大半个小时了，除了见到零星的几只斑马，就再也没看到其他的动物。这里杂草丛生一望无际，低矮的丘陵绵延起伏，巨大的合欢树和香肠树散落在其间，马拉河的众多支流穿越在其中，动物和自然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构成一幅精美绝伦的景色。许珞和程晨望着这幅美景，两人久久都没在开口。眼里见到的，耳里听到的，无不是这大自然的回馈，这样的一幅画卷，足以让两人铭记终生。

　　许珞始终铭记着Tom的教导，即便看到再喜欢的动物，也不开门下车，按Tom的说法就是，就算是你内急到十万火急，你拉在车里也不能下去！一言以蔽之，下车等同于危险。Tom可是重复了好几遍，甚至让许珞重复了好几遍死都不会下车后，才肯让她自己驾车出来游玩。

　　许珞和程晨今天的运气似乎不算很好，逛了三四个小时，只见到了水牛、斑马、角马、大象这几种动物，其他的如狮子、豹子等动物是一只都没见着，斑马依旧称霸整个大草原，是她们见到数量最多动物，角马也不谦虚，以略少的数量居在第二位。不过她们也不生气，照旧开开心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