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恋爱轰动宇宙》霜未

9、09永别了，苏伊士

　　被抛到半空的众人，清清楚楚听见风神号不堪重负的声响。机翼在垂死中战栗，舷窗发出恐怖的咔咔声，仿佛下一刻，整个机甲就会四分五裂。

　　有人骇然地闭上了眼。

　　然而，命运又一次站在了他们这边。

　　风神号居然挺住了！

　　尽管机身的防护层脱落了几块，风神号仍然完成了后空翻，几乎是擦着第一道光束的边缘堪堪滑过，并且成功地没有解体。

　　还没等众人松一口气，风神号毫不停顿，又一个侧旋接三百六十度翻滚，卡位分毫不差，将第二道和第三道光束甩到了身后。

　　就在这时，地板像是突然产生了吸力似的，众人刚被抛到半空，哗啦一下全体被吸了回去。

　　砂莉蓦地醒悟，这是风神号本身的人造重力系统！

　　人造重力系统的自动启动，意味着他们即将脱离苏伊士的重力圈，快要逃出去了！

　　然而，重力系统拖累了风神号的速度，厉锋没能及时提速，整个机身在半空中蓦地顿了一下。

　　不到0.1秒的一个停顿，再想调整，已经来不及了。

　　最后一道光束炮迎头击来，厉锋汗如雨下，也不知是虚汗还是冷汗，顺着额头流进眼中，眼前一片白热的虚无。

　　电光火石间，他拼着最后一口气，用力将方向杆打到了满舵。

　　风神号应声而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地向左转头。

　　然而，时间太短，它没能转向到位，仅仅移动了一个很小的角度，光束炮便轰然击来，如同一柄利剑，朝着风神号狠狠砍了下去。

　　轰！

　　命中了。

　　在剧烈的震动和翻滚中，砂莉的目光好几次透过舷窗，望见外面无垠的太空。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星光宁静，没有炮火，没有战争。在太空生活这么多年，从没觉得星光如此美丽。

　　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他们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咣！

　　脚下突然一沉，重力回归的感觉将她拉回现实。

　　定睛一看，不知什么时候，风神号已经摇摇晃晃地维持住了平衡，带着右翼上冒出的一股黑烟，一路向前，冲向太空！

　　方才厉锋那最后一下转向，虽然没能完全躲开光束炮，却尽量避开机身的要害，以机翼承受住炮击，用牺牲一台副发动机的代价，保全了风神号。

　　众人愣怔片刻，突然爆发出兴奋的欢呼，许多人击掌相庆，热泪盈眶。

　　“我们逃出来了！逃出来了！”

　　“还没有。”欢呼声中，砂莉冷冷地说：“他们追过来了。”

　　两架战机都对付不了一架货机，显然激怒了火星军，对方不计代价要挽回颜面，索性派出了一支战斗小队。八架战机呈U形编组，迅速逼近。

　　而此时，厉锋体力已严重透支，靠在椅背上急促地喘息着，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屏幕上的敌机忽多忽少，数量都看不清了。

　　他摸索着握住动力杆，拉了两次，速度都没能提升。这才意识到，风神号速度已到极限，无法再加速了。

　　人与机都山穷水尽了。

　　敌机包抄上来，导弹仓赫然开启，向猎物张开利爪。

　　死亡将至，舱中鸦雀无声。

　　“啊！”趴在舷窗上的小卢突然瞪大眼睛，“看啊！联盟军！”

　　橙红编队的后方，一架战机现出身影，那是代表着生之希望的深蓝色。

　　接着是第二架……

　　第三架……

　　一共四架。

　　四架深蓝战机犹如神兵天降，紧紧咬住了敌人的尾巴。

　　“揍他们！”砂莉身后有人大吼，“揍死这帮狗娘养的火星军！”

　　不，砂莉心想，联盟军救不了我们。

　　她看得清楚，一架战机的导弹仓已经空了，另一架尾翼拖着长长的黑烟，其余两架的状况也不乐观。

　　四架残兵败将，在强悍的火星军面前，不堪一击。

　　追上来又有什么用呢？

　　这一点厉锋也注意到了。他望着屏幕，眉头深蹙，若有所思。

　　火星编队一分为二，前四架继续追击风神号，后四架侧转调头，迎击蓝机。

　　蓝机倏地分散，躲过这波攻击，随后同时加速，借着对方再次调头的时机，闪电般绕过后方的敌机，径直插进前四架编队的心脏地带！

　　厉锋悚然一惊。

　　他明白他们要做什么了！

　　火星军立刻加速，企图逃窜，但联盟军没有给他们机会。

　　四架蓝机，尾焰骤然一闪，在深空中化为璀璨的烟花。

　　他们引爆了机甲。

　　冲击波排山倒海，火星军躲闪不及，瞬间卷入，在此起彼伏的大爆炸中，和对手一起化为灰烬。

　　尽管败局已定，苏伊士无力回天，但联盟的战士们，以四具残破之躯，护送了他们的人民最后一程。

　　哪怕只有一个人能逃出苏伊士，为此也万死不辞。

　　隔着死寂的太空，其实是听不到爆炸声的。然而，当厉锋凝视着那四朵无比耀眼的烟花，仿佛有一个声音，穿过万里长空，穿过百年山河，在他胸中激荡起声声共鸣。

　　他不是英雄，也并不无畏，对于这身深蓝军装，也曾质疑，也曾后悔，但这一刻，那以鲜血捍卫的铿锵誓言，如暮鼓晨钟，唤醒了他蒙尘多年的初心。

　　这无声的誓言，同烈士们最后的影像一起，盘桓在千疮百孔的风神号上，跨越阶层和种族，响彻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这是砂莉第一次对联盟军有了不一样的认知。

　　在漆黑的背景下，那四朵烟花组成的太空十字，让她觉得，一切星辰都黯然失色。

　　而小卢，在烟花爆开的那一刻，泪水夺眶而出。

　　他喃喃地问：“那不是我爸爸，对不对？”

　　他无比迫切地希望，有个人能给他一个否定的答案，但是这次，连砂莉也没有回答。

　　莫雷在不在那四架战机之中，已经不重要了。联盟军全军覆没，是不争的事实。

　　小卢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执拗地趴在舷窗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苏伊士的方向。

　　爆炸的火光渐渐熄灭，残骸后方，另外四架橙红战机却调头驶入苏伊士之内。

　　砂莉觉得奇怪。这四架敌机距离较远，并没有被爆炸波及，为什么放弃了追击呢？

　　风神号仍在高速行驶，离苏伊士越来越远。战斗似乎结束了，结束得很突然，一切都猝不及防地沉寂下来。

　　从苏伊士穹窿炸开的豁口看进去，黑暗之中的球体深处，出现了一点亮光。

　　起初亮光很小，砂莉还以为是战火复燃，很快又出现第二个、第三个，火光极速膨胀，没等她弄明白那是什么，忽听厉锋大吼：“闭眼！”

　　寂静的深空中，火光刹那连为一体，整个苏伊士骤然爆炸！

　　火焰腾空而起，向外喷出上千米的炽焰，强光瞬间撕开宇宙，整个太空仿佛都随之震颤。

　　没有人见过如此恐怖的景象，就像太阳在眼前爆炸了一样。

　　即便远在五个航程之外的风神号，屏幕上也只剩一片刺目的白光。

　　驻守火星数十年的苏伊士要塞，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砂莉放开捂着眼睛的手，慢慢转过头，看向小卢。

　　小卢的表情一片空白。

　　他好像没有理解那团火球代表的意义，只是呆呆地、一动不动地、木偶一样坐在那，魂魄仿佛都被烈焰烧成了灰烬。

　　爸爸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次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砂莉没有父母，无法理解失去爸爸的悲痛，可她还是伸出手，和他握在一起。

　　但小卢毫无反应。

　　舱中一片死寂。

　　谁都想不到，苏伊士会是这种结局。

　　他们，风神号上的32个人，成为了从苏伊士逃出的唯一一批幸存者。

　　只有敢于置之死地，才能获得新生。

　　白光渐熄，屏幕上出现零零散散的一片亮点。刚开始众人吓了一跳，以为又遇上火星军，等离得近了，才松了口气。

　　那是联盟的机甲，有一个商队、几架长途客机和一些私人机甲。似乎已经停在这里很久了，一见到同属联盟的风神号经过，立刻围拢上来，用灯光打出求助的信号。

　　厉锋吃力地抬起手，去找什么东西，摸了个空。

　　砂莉见状，将小卢交待给身边的可可，跑到厉锋身边。

　　厉锋脸色白得像纸，呼吸粗重。

　　“你想透透气么？”砂莉去解他的安全带。

　　“不……”他此刻坐都坐不稳了，安全带一松，恐怕就要栽到地上。

　　“你帮我，打开公共频道。”他往驾驶台指了一下。

　　和周边的机甲联络上后，厉锋才得知，这些人原本并不是一拨的，有的是突袭前刚离开苏伊士，有的是从外地驶往苏伊士、尚未进港。因为苏伊士突然失去联络，他们不了解情况，便停在远处，抱团观望，万万没料到等来的结果，居然是苏伊士彻底毁灭。

　　“你们是逃出来的吗？有没有要塞的负责人在啊？”商队队长语带期冀。

　　“信号全断了，现在哪都联系不上，怎么办啊？”客机的驾驶员无所适从。

　　“我们还能回地球吗？”一个年轻女人颤抖的声音里，夹杂着婴儿细弱的啼哭，“我女儿才一岁多，还没见过爸爸……我本来是要带她回家的……”

　　“回家”这个字眼，勾动了所有人的悲怀，频道中呜咽一片。

　　“我也想回家……”

　　“我不想死在这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在各种无助、彷徨和悲观的哭诉声中，厉锋轻声插话，“放心，我会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哭声戛然而止。

　　仿佛不敢确认似的，过了好一会，才有人小心翼翼地询问：“您……您刚才说什么？”

　　那个声音带着些惊讶和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承载了所有人心声的热切希望。

　　在周围翘首以待的目光中，厉锋拿起麦克风，神色肃正，“我是联盟太空军驻苏伊士第三机动大队少校厉锋。现在，我带你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