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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妹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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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伊士爆炸向外喷发的高能粒子风暴,干扰了机甲的导航系统。厉锋只能根据风神号与太阳、火星等自然天体的距离与角度,手动定位,推演航线。
浩淼的太空中,失之毫厘,便谬以万里。哪怕计算结果出现千分之一的偏差,他们都可能永远迷失在太空中。
厉锋的鲜血把座椅都染红了,目光开始涣散,可他不敢松懈。这口气一松,怕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砂莉默默离开,很快拎回个急救包,“你先包扎一下伤口。”
厉锋摆手,“能不能给我弄点酒?越烈越好。”
砂莉从餐厅拿来一瓶伏特加。
厉锋咬掉瓶盖,猛灌了几大口,随后一扬手,把剩下的酒一股脑浇在了头上。
砂莉:“哎!你……”
头上的酒是冰的,胃里的酒是烧的,内外一激,终于让厉锋清醒了几分。他拿手抹了把脸,振作起来,一鼓作气完成计算,把航线参数发给周围的机甲,对他们说:“跟着我,准备启航。”
劫后余生的机甲缓缓靠拢,在风神号后排成一列,追随着这只坚毅的头雁,踏上期盼已久的归途。
砂莉没有离开,抱着急救包,盘腿坐在驾驶座旁的地板上。刚开始她是担心厉锋昏倒,后来发现,这个人的身体里,似乎有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完不成使命,绝不会倒下。但她仍然一声不响地守在厉锋身边,像迷途的小狼崽,终于找到了归宿。
进入预定航道后,厉锋切换到自动驾驶,才把驾驶权移交给原驾驶员。起身时,站都站不稳了,若不是砂莉赶紧搀住,几乎要就地栽倒。
风神号上没有医疗室,砂莉把厉锋扶到了机员宿舍舱。
解开衬衫,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背后的伤口触目惊心,从右腰横贯后腹,将近一尺长的大口子,再深半寸就伤到要害了,比她预料的严重得多。
厉锋见她半晌没出声,以为小姑娘被吓住了,温言道:“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来。”
砂莉没走,俯身去拆急救包,低头的时候,小声说了句什么。
厉锋没听清,“你说什么?”
砂莉撕开半自动缝合器的包装,头也不抬,“我说,谢谢。”
她还不是很习惯向自然人表达谢意,故意绷着脸,语气平淡。厉锋却很高兴,小姑娘终于有点捂热乎了。虽然半条命都搭上了,也值。
他刚想露出一个慈父般的笑容,砂莉趁他注意力分散,一针扎进皮肤,厉锋整张脸都扭曲了。
“没有麻醉药,忍忍。”砂莉在他肩膀上轻按了下,示意他躺下,“放心,这玩意我用得熟,不会缝得很难看。”
厉锋想问,你怎么会熟悉缝合器?是受过伤吗?但疼得牙关颤抖,实在说不出话。
砂莉仿佛知道他想问什么,“我们克隆人没资格进医院,小伤都自己缝。我给小四缝过,她都夸我技术好。”
厉锋侧过脸,用眼神询问:小四是你朋友?
“小四是我妹妹。她也是砂莉型的,和我同一批种下的胚胎,同一天同一分钟出槽的。我编号003,她是004。”
柳叶角还有另一个砂莉型的克隆人?他怎么不知道?
说起妹妹,砂莉的语气柔和下来,“小时候,人还没有驾驶台高,我们俩就开着机甲平整地面,经常磕得满头包,生病出不了工还会挨打。没人管,只有她照顾我,我照顾她,这么相依为命地活下来的。再大一点,被扔上天捡垃圾,一天绕着柳叶角转两圈,我来她回,她来我回,能见两次面。那么大的太空,多一个人影都没有,我只有她,她只有我。”
那时候她们才12岁,被丢进太空,一干就是一整天。太空里不分日夜,像死寂的墓地,两个小女孩是靠着一天两次那短短的交会一刻熬过来的。虽然不能交谈,但彼此一模一样的笑容,是那时最温暖的慰籍了。
砂莉缝完最后一针,拿喷雾消毒伤口。厉锋这才缓了口气,“过……”
一开口,声音还是颤的。
他清了清嗓子,用虚弱得有些沙哑的声音说:“过几天回柳叶角,她愿意的话,和我们一起走吧。”
“不用。”她剪开仿生胶布,覆在伤口上,“去年年底我生了场病,那天小四没排班,就替我去出工。我们俩互相替工也不是第一次了,不看编号没人认得出来。但偏偏就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被上尉揪出来了。”
厉锋一怔。
他预感到她要说什么了。
“她就死在我眼前。光束枪烧焦了她的心脏,上尉亲手开的枪。”
她抬起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厉锋,“你说,杀人凶手,该不该死?”
她的语气并不激动,但目光锋芒毕露。
厉锋看出来了,这不是询问,而是一句宣言,复仇的宣言。
他果然是来晚了。
如果早几年去接她,她不会受到那么多折磨,不会目睹亲人的死亡,就不会这么叛逆,不会对联盟军和自然人充满敌意。
没有得到过爱,怎么可能要求她懂得大爱无疆?
说到底,是他亏欠了她,哪有资格对她予取予夺。
他吃力地撑起身子,刚想开口,却被砂莉单手一压,轻轻松松摁倒在床上。
女孩眯眼一笑,“你都这样了,讲课就免了吧。躺着别动,我去找点吃的。”
关门声响过,房间复归安静。
虽然精疲力尽,厉锋却难以入睡。一阖上眼,苏伊士大爆炸的惨象便浮现在眼前。
烈火,炽焰,熊熊燃烧的大火球,火舌中惨叫的人们……
撕心裂肺。
其实苏伊士爆炸时,风神号屏幕上只有一片强烈的白光,看不到任何影像,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所谓“火球”和“惨叫”,应该是他记忆中的那些画面。
尽管被误解、被诋毁,但他内心深处,情愿永远背负污名,情愿永远被人说是精神错乱,也不愿看见他的预言成真。
然而,现实世界的轨道,终于还是无可挽回地走上了最残酷的那条路。
人类诞生至今,最大规模的世界大战,就此揭开序幕。
但他百思不解的是,火星发动如此大规模的袭击不可能毫无征兆,然而火星军是如何避开联盟的监视、神不知鬼不觉地飞临苏伊士的呢?
退一步说,即使避开电子监视,庞大的战机群逼近要塞时,第一防御层的侦察机驾驶员凭肉眼也能及时发现,10秒内即可启动空袭警报。然而苏伊士的空袭警报却是在第一颗炮弹落地后才响起。火星军怎么可能仅用10秒就攻破第一防御层呢?
而且,苏伊士爆炸时,要塞内应该还有不少火星的战机来不及撤离,对方居然弃之不顾,任由他们和苏伊士同归于尽了?
与联盟相比,火星军的战力并不充裕,如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后续何以为继?
这是厉锋两年来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地方。
抛开火星军诡异的战术不谈,还有一个更要命的问题。
苏伊士要塞被袭的时间,意外地提前了20天。
明明应该是6月28日,这个日子刻骨铭心,绝对不可能记错,为什么突然提前了?
是火星军临时改变了计划?还是说,他的某个举动无意间干扰到现实世界的进程?以致产生了蝴蝶效应般的严重后果?
以后的事,还会不会按照既定的历史发展呢?
这个问题至关重要,因为它关系到地球的生死存亡。如果所有的事件全都脱轨,那么砂莉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
风神号的餐厅里,散发出加热牛奶和鸡肉卷的香气。
人们从啜泣中回过神来,有人探头向餐厅张望,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无论精神上多么悲伤,生存的本能压倒一切。
砂莉端着套餐转过身,脚步一顿。
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堵在门口,盯着她的目光,像隆冬的饿狼。
她往冷藏柜偏了偏头,“里面还有。”
几人立刻绕过她,涌进餐厅。
冷藏柜中的食物不多,原本风神号只备有5名机员3天的份量,30多人根本不够分。其他自然人的死活她管不着,但一定要让厉锋和小卢吃上饭。
自重新启航后,小卢一直在哭。可可怎么安慰都没用,少年趴在座椅上,头都不抬。
砂莉放下两份套餐,又悄悄从衣兜里掏出一小盒能量补充条。
能量条是断粮时应急用的,统共只找到三条。她留下一条给厉锋,剩下都塞给了可可,用目光朝小卢示意了下。
可可心领神会,把能量条藏进怀里,郑重点头,表示:我会照顾好他的。
临走前,砂莉对着小卢佝偻的背说:“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如果我是你,就好好吃饭,努力活着,学本事,报仇。”
身后的少年依然没有抬头,只是在她说出“报仇”两个字时,呜咽声顿了一顿。
砂莉起身回宿舍舱,经过驾驶舱时,发现驾驶员和机主没去餐厅,两人围在驾驶台前,窃窃私语,十分鬼祟。
驾驶员指着屏幕说了句什么,机主下意识往宿舍舱的方向望了一眼,半是惊讶半是猜忌。
宿舍舱里,现在只有厉锋一人。
砂莉没作声,路过驾驶台时,捡起了被厉锋放在一边的枪。
“喝点牛奶吗?”
她推开宿舍舱门,发现厉锋趴在床上,睡着了。
砂莉放下枪,拎起外套盖在他身上,又把衬衫卷起来垫在他头下,托起脸颊时,被滚烫的皮肤吓了一跳。
这个时候发烧,恐怕是伤口感染。风神号上的医疗条件几近于无,感染不是小事,会要命的。
她把急救包里的药品统统倒出来,没有抗生素,只有一支退烧针。给厉锋注射之后,她又提着枪,去驾驶舱半借半抢地要来几件厚外套,把厉锋紧紧裹住。
“厉少校怎么样了?”机主跟进来,装模作样地询问。
砂莉冷冷扫了他一眼,“有事出去说。”
机主看看她肩上的枪,识时务地退到门外,“没什么大事,只是航线好像有点问题,想问问厉少校。”
“什么问题?”
一个克隆人女佣,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机主和驾驶员不屑跟她说,东拉西扯了一通,可砂莉不动如山,机主只好说:“厉少校设置的目的地坐标,不是巴拿马要塞啊,是什么……柳叶角中转站?”
“那又怎样?”
“别装傻!”驾驶员没好气地说:“巴拿马才一天的机程,柳叶角是什么鬼地方?照现在的速度,要四五天才能到!他舍近求远,路上万一再遇见火星军,不是把我们往火坑推吗?”
众人一听,呼啦围拢过来,要求与厉锋当面对质,但砂莉寸步不让。这就愈发令人生疑,有几人按捺不住,带头往里冲,砂莉唰地举枪,“我说过他在休息!有本事你们自己让机甲调头,没本事都给我坐下!”
乌洞洞的枪口还是有一定的震慑作用,众人刚退了一步,没成想小卢和可可又挤进人群,“别吵别……”
他们原本是劝架来的,谁知前排的一个男人不耐烦地一扒拉,可能手劲大了点,小卢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就身不由己地和房门来了个五体投地的亲密接触。
砂莉被人群包围,本就神经紧绷,小卢这么一喊,她顿时一个激灵,本能地一抬伤口,对着手无寸铁的百姓,扣动了扳机。
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