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看见我的心》蔡水根

2、Perspectives（二）

　　长长的海岸线上只有巨石与沙砾。黑白相间的海鸟向远方飞去，遗落下的鸣叫在空荡的海天之间盘旋。
　　一个干渴的人徒步行走，而那个召唤着他的金色的影子在遥远的另一边闪动，形如巨兽。
　　他想要补充一点水分，然而海水却让他更快地失水。他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眼看着那金色的闪光越来越弱。然后，突如其来的海浪将一切冲走。

　　夏凡刚刚睡醒。
　　他眯着眼睛靠在床头喝着助理离开前给他泡好的茶。
　　接下来干些什么好呢？他想把小说重温一遍，但也有剧本要看。
　　他想了想，觉得不如让上天来决定。
　　他闭着眼睛往床头摸索了几下，拿到了一本差不多一公分厚的东西。
　　《风口》：第15到20集。导演：任小川。编剧：侯佳团队。
　　他有点看了一眼那本放在旁边的《老人与海》，然后随手将剧本翻开。
　　19集12场。
　　李雷和韩梅梅走在幽深的小巷里，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韩梅梅：“你爱我吗，李雷？”
　　李雷：“我爱你，梅梅。”
　　韩梅梅：“那么，你，我亲爱的，你愿意为我摘取天上的星星吗？”
　　李雷：“我的答案是，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韩梅梅：“可是，人家说，对于恋人的寒盟背信，佛祖是一笑置之的。”
　　什么玩意儿。
　　“啪”
　　晚上再看。
　　“笃笃笃”。房门被敲响了。接着传来“嘀”的解锁的声音。
　　夏凡抬起头，看见那个女人走了进来。
　　“你今天怎么……”
　　“穿得这么正常？”女人把手里七七八八的东西丢在茶几，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It’s your big day, dude.我毕竟还是你的经纪人。”女人摊手。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一个开机仪式。”他把剧本放回身侧。
　　“Oh, man……”
　　“还有，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在明天举行的。”
　　“其实我是想着换个风格也不错。毕竟偶尔扮演一下老女人也挺有意思的。”女人打着哈哈，想要把这个话题掀过去。
　　对于这个女人搞不清他的日程，夏凡觉得也没什么。毕竟她现在日理万机。
　　“如果这是你的真实想法，那么至少把你的头发藏好。”夏凡看到有几缕彩色的头发从女人的黑色发套里跑了出来，“别告诉我你又去报了什么英语速成班。”
　　“我只是这几天把《老友记》又看了一遍。”女人嘟囔着，往他指的地方看了一眼，“Oh该死！这个鬼地方果然没什么称心如意的Tony！告诉我你没有在浴室放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
　　女人哒哒哒地踩着她的高跟鞋整理头发去了。
　　鬼地方？
　　夏凡眯起眼睛。
　　他掀开被子，坐在床沿，直起身看向窗外。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酒店庭院中高大的法国梧桐被风吹得簌簌抖动。
　　窗框上有一只甲壳虫。阳光经过它的背甲，折射出金属光泽。
　　它“嗡嗡”地振动翅膀，飞走了。
　　夏天就要来了。
　　夏天。
　　夏天让他想到，腥咸的海风，猎猎作响的风帆，还有海岸上的黄金狮子。而他的心也永远出于夏天炽热太阳的曝晒之下。
　　夏凡于是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个男生，讲话好像不经大脑思考。
　　这个人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他说不出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形象自昨晚以后就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他决定放弃挣扎。
　　夏天，谁能拒绝冰镇过的盐汽水？

　　女人从浴室里出来了，带来她仿佛与生俱来的聒噪。
　　“天呐，我的小宝贝还是一如既往地整洁像个强迫症。”她摊手，眼神里充满怜爱。
　　“拜托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那会让我想到护崽的老母鸡。”
　　“Come on, my little boy!你可以来妈妈的怀抱。虽然你的母亲永远豆蔻年华。mua~”
　　“OK,到此为止。”
　　“你真是文迪妈妈最绝情的小宝贝！”
　　“我只是难以相信你来找我只是为了安置你泛滥的母爱？”
　　“Oh, my God!差点忘了正事。其实是有新剧本要找你。”
　　说着，女人指了指放在茶几上的袋子。
　　“不是说好的，你负责接本，我负责演戏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这次情况有点不一样。你已经二十六了，也该考虑转型的事情。”
　　“你突然严肃起来我还真是不太习惯。”
　　“现在是work mode的文迪。因为这次收到的正好是三个不同类型的本子。我觉得还是让你自己看一下比较好。”
　　“你知道的，现在的情况，国内已经没什么好本子了。你手头的这个，木已成舟，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出来的时候让宣发营销多上点心，问题也不大。毕竟观众的记忆就是这么短暂。”
　　“这三个都还看得过去。虽然我知道你对这种事情不怎么上心，但是至少为了……”
　　文迪看夏凡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突然停顿。
　　夏凡自然是注意到了。但是好像对他而言，转个头也要花费很大的力气。他的目光在那纱窗上又停留了一段时间，然后才转向文迪。
　　文迪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夏凡，如果你没有方向，至少先往这条路走下去。这样总比待在原地不动好。”
　　“我知道。”夏凡向后抻了抻自己的肩胛骨，让自己的肩膀放松一点，重新靠在床头，“我只是有一点累了。”
　　文迪轻轻地叹了口气。
　　“好的，你先休息。”
　　她转身去拿自己的手提包。
　　“如果感觉缓不过来，可以打这个电话试试。Dr. Brown在这方面做过很多研究，也有很多年临床经验。”
　　她从包里的皮夹中抽出一张名片，放在床头柜上。
　　她看向坐在床上的那个人。每次提及这种话题他总是缄口不言。
　　虽然刚才是开玩笑，不过有时候她确实是一个操碎心的老母亲。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知道让夏凡安安静静地独处会对他更有好处。虽然无奈，她也决定放任他一个人保持沉默。
　　她没想到的是夏凡又开口了。
　　“其实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文迪。你还记得小泉辞职的事情吗？”
　　“如果是关于你的新助理，我想公司已经正在处理这件事了。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安排一个新人过来。”
　　“我知道。但是……”
　　文迪回过头看向夏凡，发现他已经站在窗前。
　　他背着光，面对她，使得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如果那个人愿意入职的话，不用麻烦公司再派人过来。关于我的新助理，我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