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旎旎果子

16、第 16 章

　　看着那袋橘子，孟晓昼将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脸上依旧是那副想哭却又拼命忍住的模样。
　　要是以往，顾云雀肯定又要嫌弃他爱演而早就恼了，可是这回，她却视而不见般、管自默默在椅子上坐下、再打开袋子、拿出橘子亲自帮他剥起橘子皮来——
　　当她把一枚完整的、胖乎乎的桔瓣剥出来递到自己的面前时，孟晓昼痛哭流涕地说：
　　“我不吃！我舍不得吃！这可是小雀妹妹你第一次买东西送给我呐！我要存起来！”
　　顾云雀内心很感动，因为明明是那么便宜的橘子,可他却一副见到了稀世珍宝的模样……
　　但她还是忍不住骂道：
　　“你是傻瓜么！橘子怎么存呐！不怕烂掉了长虫子吗！快吃掉啦！不然我要动手塞咯！！！”
　　迫于她的威力，孟晓昼只好一脸不舍地吃了。
　　顾云雀也吃了。
　　结果——
　　橘子酸得不得了。
　　“你被骗了！”孟晓昼说。
　　“那又怎样啦！”顾云雀不服气地说。
　　然后两人彼此对望着同样被酸得皱成一团的脸，哈哈大笑了起来。
　　阳光暖暖地从窗外爬进来。
　　一抹树影，在窗下轻轻徘徊着。
　　顾云雀微微低着头、静静地说：
　　“孟晓昼，以后我会尽量听你的话，不再跟你对着干了！小宝那边，我也会劝他乖乖的跟爷爷奶奶生活，这样，你也不必再费神去求情要什么监护权了，除非他爷爷奶奶虐待他，然后……那间房子，你也不必再租了，如果可以的话，最多让我把一些重要的东西寄存在你家吧，等我毕了业、找到工作和房子后，我再找你搬回来。”
　　突然之间，顾云雀在自己面前变得这么懂事、乖巧 、体贴、又温柔的样子，孟晓昼在一边感动的同时，一边又强烈地为她感到心疼了起来——
　　此刻，他虽然很想上前去抱一抱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拍着她的肩膀告诉她，她的人生之路一定会比现在看到的更长远更灿烂，但他很清楚，在此之前，他还有比拥抱她更重要的事要为她去做。
　　他想，迟早，顾云雀会完全地理解他的，到那时，或许，他也就能真正安心地放手了吧。

　　翌日，孟晓昼派小张送顾云雀去机场。
　　“那，我走了，你要多保重哦。”
　　顾云雀语气略显僵硬地说。
　　孟晓昼点点头。
　　“你也是，学习是很重要，但也别搞坏了身体。”
　　顾云雀走到门口处，又稍稍地犹豫了一下，她似乎是想回头再看孟晓昼一眼的，结果又没有那么做，她最后甩了一下头、然后就义无反顾地走了。
　　看到门口处变得一片空空荡荡的，孟晓昼莫名地感到了一阵失落——
　　因此，他苦笑着、用手捧住额头喃喃自语了一句：
　　“我到底，是在难过些什么呀……”
　　紧接着，喉咙一阵搔痒，他俯下身咳嗽了起来，护士闻声赶进来问：
　　“孟先生，你还好吧？”
　　孟晓昼一边点头一边努力地朝护士笑了笑——
　　“呵，没事，只是，妹妹去上学了而已嘛……”
　　护士笑道：
　　“你还真疼你妹妹啊！真叫人羡慕呢，我是独生女，从小就梦想如果也有个哥哥能疼我跟保护我就好了！”
　　孟晓昼也笑道：“只可惜，我没一个妹妹能像你这样成熟稳重又让人省心的！”
　　“听你这么说，你还不止一个妹妹呐？”
　　“目前为止，两个，而且，全都是活宝，天！想想我还真是命苦啊！……”他故意仰天长啸。
　　护士被他逗得大笑不止。

　　进安检口时，小张向顾云雀递来了一个信封。
　　“是部长让我转交给你的，交待说请一定让你上飞机后再看。”
　　“是什么？”
　　“那我可不知道！我没偷看过哦！”小张慌里慌张的样子，把顾云雀逗笑了。
　　“我开玩笑的，谢谢你，”顾云雀把信封收进口袋里，又对小张说：“那么，我走了，还有……一切拜托你了。”
　　“拜托？”小张愣了一下，马上又会意了，“放心吧，我会照顾好部长的，没有得到医生的允许，我绝不会让他提前出院。”
　　顾云雀冲他感激地点点头，然后转身进了安检通道。
　　坐上飞机后，顾云雀想起那个信封，于是拿出来——
　　信封摸起来薄薄的，只有一小块地方是硬硬的，她好奇地打开封口，往手上倒了倒——
　　吧嗒——
　　一张银行卡摔在了她的掌心中。
　　她再往信封里看了看，里面已空无一物。
　　她望着那张卡，忽然长叹了一口气。
　　如此重要的东西，他竟不是当面亲手交给她，想必，是怕她会拒绝吧？毕竟，她一向在他面前是骄傲而倔强的，他甚至还交待小张一定要让她上飞机后再看——
　　这个蠢蛋！难道她就不能再把这张卡给他寄回去么！
　　不过——
　　让人悲哀的是，她或许，根本就没法拒绝吧。
　　像是被冰冷的现实给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似的，顾云雀用力咬住下唇并把头摔在了座椅靠背上——
　　她捏紧了左手，任由那银行卡坚硬的边缘刺痛了她的手掌，因为她要使自己牢牢地记住——
　　她一定要尽快成长跟独立，她要使自己变得强大、变得不需要再依靠任何人的帮助，甚至，她还要尽早把小宝接回来！她暗暗地、这样在心底里发誓着。
　　回到学校后，她发现阿立早已在校门口等候她多时。
　　“顾云雀，你总算回来了！”
　　“阿立？我不是说不用你来接了吗？”
　　原本阿立是准备去机场接她的，被她回掉了。
　　阿立说：
　　“我担心你嘛，怎么样，累坏了吧？把行李给我，我送你回宿舍！”
　　顾云雀不好再回绝他的好意，便说了声：“谢谢。”任由他去了。
　　半路上，她问阿立身边有没有同学在打工。
　　“打工？你想打工吗？”
　　“嗯，你有门路的话，就帮我留意一下。”
　　“……知道了，那我回头帮你问问——”阿立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微叹口气，本想再说点什么，最终又闭了口、什么也没说。
　　两天后，阿立听说顾云雀已在校外的某家餐厅里找到了兼职服务生的工作，不知为何，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里，他都为此而感到忧心忡忡。
　　傍晚，在打完篮球回宿舍的路上，阿立接到了一个电话——

　　“欢迎光临！”
　　一听到身后有客人进门的声音，正在收拾餐桌的顾云雀马上头也没回地招呼道，接着，她端起餐盘，正准备往回走——
　　砰！
　　一个巨大身躯忽然挡在了她的面前，她来不及后退，手里的餐盘也一下子打翻了，各种饮料剩菜汤汁什么的全部哗啦啦地洒在了对面这个人的身上——
　　“对、对不起，对不起！”
　　顾云雀慌忙低头道歉，哪知那人竟毫不留情地破口大骂了起来：“喂！你没长眼睛的吗？这么大个的人站在你后头你都没看见呐！你晓不晓得我这件衬衫值多少钱？快叫你们店长来！”
　　“对、对不起，我这就去拿毛巾帮你擦一下——”
　　“什么？擦？”那人瞪起一双红通通的牛眼，嘴里喷着唾沫星子说：“你拿什么擦？你睁开你的眼睛仔细看一看，这还擦得干净吗？我看你八成是想逃吧？”说着，这人就想动手去抓顾云雀的衣领，结果半道上被一只手给拦住了——
　　“这位大哥，有话好好说嘛，干嘛对一个小姑娘动手动脚的。”
　　顾云雀抬头一看，呆住了。
　　好、好帅的人！
　　皮肤雪白，眉目如画。
　　“你想干什么？管闲事吗？也不先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那名大汉哼哼叽叽地说，结果话没说完，一叠钞票就狠狠地摔在了他那张肥腻腻的大脸上——
　　帅哥冷笑一声道：“呵，就算你身上这件衬衫是真货好了，这些钱，也足够你再买一件新的了，现在你可以滚了吗？”
　　眼看那大汉二话不说就跪在地上忙着捡钱，顾云雀来不及慨叹，正想向那位帅哥道谢时，忽然看到这人正脸孔发白地瞪着自己的右手——
　　她忙问：
　　“先生，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血……流、流血了……”帅哥结结巴巴地说着，跟着就一脸虚弱地向后倒去——
　　“先生！”
　　顾云雀赶忙上前一步扶住了他，接着又顺着他的目光朝他的手上望过去——
　　噗哧一声——
　　她笑了。
　　虽然那地方是流血了没错，可也仅仅是手指上出现了一道细得不能再细的血痕而已，估计是被刚刚那叠钞票划到的吧。
　　“先生别慌，我这就去找张创可贴帮你包扎一下。”

　　“你叫我阿树好了。”
　　在用创可贴帮那位帅哥包扎好伤口并请他落座后，顾云雀询问他的名字，然后对方这样回答了她。
　　“阿树……”
　　对方没有给她完整的名字，或许是有什么顾虑吧，因此，顾云雀也没再追问。
　　“那么，我以后该怎么样还你钱呢？可以给我你的银行卡号或是支付宝号吗？”
　　“不用还了。”阿树说。
　　顾云雀说：
　　“那怎么行呢？那么一大笔——”
　　“我已经当成喂狗了！而且——”阿树定睛瞧了顾云雀一眼：“你也还不起吧？”
　　一听这话，顾云雀的脸就有些挂不住了。
　　“我是不可能一下子还给你，所以才要你给我账号、让我之后慢慢还给你，你放心，我不会赖账的。”
　　阿树呆了一下说，“我没说你会赖账啊，不都说了不用你还了吗？”
　　顾云雀坚持道：
　　“不行！虽说，你可能是看不上那些钱，就像你说的，当做喂狗了，但我这边，却是非还不可！”
　　“哎？怎么这么麻烦呐！”
　　阿树一脸不开心地皱起眉头来：“本来我就是嫌烦才想用钱打发那人走的，结果你又——”
　　顾云雀一听，莫名地来气了。
　　本来她还觉得这人挺有正义感的，突然之间，她又变得好讨厌他，甚至比刚刚那个大汉更讨厌。
　　“抱歉，”她硬梆梆地说：“我的确是给你添了麻烦，但我不是叫花子！那些钱，请你务必让我还掉！请给我你的账号！拜托了！！！”说着，顾云雀啪地一鞠躬，结果没留神却把额头砸在了桌子上。
　　阿树一脸无可奈何地说：
　　“哎，怕了你了，那最多我下次再来这家店好了，到时你再把钱给我……”
　　顾云雀千恩万谢：
　　“请下次务必再来！多谢了！！！”
　　阿树用手托着腮、愣愣地瞧着自己那根受伤的手指——
　　“这下回去要挨骂了……”
　　他忽然呆呆地哼了一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