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旎旎果子

12、第 12 章

　　“你们找谁？”
　　心想应该是家族里不认识的亲戚吧，又加上是老人，顾云雀马上换成温顺的语气问。
　　站在面前的老太太一脸冷漠地托了托自己鼻上的老花镜说：
　　“小宝是不是在里面？”
　　他们来找小宝的？他们来找小宝做什么？虽然想不通，但顾云雀还是下意识地保持了警惕——
　　“你们是？”
　　但那个老太太已经一眼看见了正坐在室内沙发上呆呆地抹眼泪的小宝，她一把推开顾云雀，向内走去——
　　“喂，你做什么？”顾云雀大喊，这时，原本跟在老太太身后的老头走上来看了她一眼说——
　　“你就是顾云雀吧？顾山芙的妹妹。”
　　顾云雀再也顾不上客气了，“你们快说，你们到底是谁！”
　　老头张张嘴还没出声，屋里的老太太已经坐到了小宝面前——
　　只听她说：“小宝啊，我是奶奶，我跟你爷爷，一起来接你回家了。”
　　小宝的爷爷奶奶？
　　这是从何说起啊！顾云雀如五雷轰顶……

　　在顾云雀的记忆中，姐夫路明一直是孤家寡人，就连当年和姐姐的结婚仪式，也只是象征性地邀请了各自的几位好友吃个饭喝点酒地简单地办了一下。
　　因为那时顾云雀年纪还小，所以她只是有些疑惑地问了姐姐一句：
　　“姐夫也跟我们一样，没有父母，是孤儿吗？”
　　然而姐姐没有回答她。
　　姐姐用沉默、把好多事情都掩盖了过去，而因为平常总是看到姐夫对姐姐各种好，因此顾云雀此后也再没追问过类似的问题。
　　或许，她偶尔还会在心里庆幸——多亏姐夫也是一个孤儿，才不会看不起他们、才更有可能一直留在他们身边、保护着姐姐和保护着她吧。
　　结果——
　　多年以后，在姐夫和姐姐都已经过世了之后，突然又跑出来一对老夫妻，说他们是小宝的爷爷奶奶。
　　他们真的是姐夫的父母吗？
　　“小姨！小姨！”
　　小宝带着哭腔的声音骤然唤醒了顾云雀，当她看到小宝正在那老太太的怀中一脸不情愿地挣扎时，她立刻三步并做两步地跑过去——
　　“你们别碰小宝！听见了吗？快放开手！快放开他！”
　　顾云雀试着从老太太手中把小宝抢过来，结果被对方狠狠地瞪了一眼——
　　“我说，你这孩子，懂不懂礼貌？小宝是我们的孙子，凭什么不许我们碰！还有，”老太太又托了托眼镜、从鼻腔里哼出一口冷气道：“从今天起，小宝就归我们抚养了，我倒是要请你这个跟他毫不相关的人离他远远的呢！”
　　老太太一脸轻蔑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要把她当做地上的一只蚂蚁一样、轻易地碾碎。
　　这时，小宝又伸来他的小手向她求救着——
　　“小姨，我不要跟他们走，我要回家，小姨，快带我回家找妈妈——”
　　小宝的哭声也一下催动了顾云雀的泪腺，她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她冲上前，硬是把小宝从那老人的手里给夺了过来——
　　她紧紧地抱住小宝说：“小宝别怕，小姨一定会保护你，绝不会让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把你带走！”说着，她抱起小宝就往外走——
　　“小雀，你抱着小宝要去哪里？”
　　门口处，突然出现了孟晓昼——
　　好奇怪，平时一直都拿他当外人，可此刻，顾云雀却像见到了自己亲哥哥一般一阵心酸起来——
　　“孟晓昼，请送我跟小宝回家！我们不要再待在这里了！一分钟都不要待了！”
　　孟晓昼问：
　　“发生了什么事啊？怎么了？两个人都哭成这样？”他急急忙忙地走上来，正准备再好好地安慰下他们俩，忽然发现室内还站着其他人。
　　“你们、是——”他一脸疑惑地问。

　　孟晓昼在得知两位老人是路明的父母后，转身走到顾云雀面前——
　　“你先带小宝到隔壁房间呆着。”
　　顾云雀恨声道：“你想做什么？难道你相信他们的话？姐夫从没说过他有父母，这么多年来，也从没见他们在我家出现过——”
　　“我知道，”孟晓昼一脸严肃地打断顾云雀的话，“所以我才要跟他们仔细谈谈。”
　　顾云雀抿抿唇：“他们刚刚说……他们要抚养小宝……”
　　“哦。”
　　“我绝对不会把小宝让给他们的！”
　　“我知道。”
　　“那你要怎么办？你要怎么回绝他们？”
　　孟晓昼微微笑了一下说：“你别管了，所有事情都交给我处理，你先把小宝顾好，肚子饿的话，就叫小张先帮你们拿点东西吃，等我这边处理好了，我就去找你。”
　　孟晓昼平稳淡定的声音，多少使顾云雀有些安心下来，但她仍拿两只红通通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孟晓昼，同时双脚也完全没有要移动的意思，孟晓昼叹口气，把手压在她的头顶上说了一句——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是对小宝好的。”
　　听完这句，顾云雀才抱着小宝离开了。

　　一直到酒席结束后，那对老夫妻都没再来骚扰他们。
　　回到家后，小宝累得睡着了，顾云雀则陪在他身边久久地发着呆。
　　过了不知多久，外面响起了开门声，顾云雀立刻飞奔出去，果然看到是孟晓昼回来了。
　　“你、你和他们、是怎么说的？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她紧紧地抓着身边的墙壁问。
　　而面前的孟晓昼似乎一副很累的样子，就连脱鞋也是小张在帮忙。
　　“顾小姐，请先让部长进去休息会儿再说好吗？”小张问。
　　顾云雀也看出了有些不对劲。
　　“怎么啦？你身体不舒服吗？”她担心地问。
　　孟晓昼摆摆手，回头瞪了小张一眼，“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吧，明早公司见。”
　　小张微叹口气，把公文包递给孟晓昼，哪知顾云雀却一脸乖巧地接过去了。
　　“需要我扶你吗？
　　她甚至还这么友好地问了一句，简直让孟晓昼受宠若惊。
　　“不、不用了——”
　　但是顾云雀还是强行架起了他的胳膊。
　　小张因此松了口气，说了声部长再见，便开门走了。
　　顾云雀扶孟晓昼在沙发上坐下，又很快帮他倒来了一杯开水。
　　孟晓昼叫她别忙了。
　　“坐下来吧，我有话跟你说。”
　　顾云雀猜到他要讲小宝的事，可一看他那苍白的脸色、还有呼吸孱弱的样子，忽然就有些不忍心了——
　　“算了，待会儿吧，等你精神好些再说。”
　　孟晓昼笑了笑，“你是害怕不敢听吗？”
　　顾云雀一下就来气了——
　　“你说什么？！”
　　孟晓昼撇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顾云雀赶忙弯下腰帮他拍背——
　　“小雀，我仔细问过了……”咳完后，孟晓昼缓缓转过头来说：“他们的确是你姐夫的父母。”
　　顾云雀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孟晓昼又掩唇轻咳了两声：“他们当年，因为不同意你姐夫跟你姐姐的恋情，咳咳，被你姐夫单方面地抛弃了，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原本已经当他们的儿子不存在了，但是不久之前，你姐姐找到了他们——”
　　“我姐？”
　　顾云雀像一瞬间通通明白了什么似的、一颗心，直往下沉。
　　孟晓昼点点头，然后隔了半晌后才又说：
　　“是你姐姐亲口请求他们在她死后抚养小宝的。”
　　顾云雀气绝般地扭过头、闭上了眼。

　　顾云雀冲出屋去，她想对着夜空大喊：
　　为什么！为什么姐姐要这么做！姐姐是不相信我吗？不相信我可以照顾好小宝吗？姐姐什么事都瞒着我不跟我说，姐姐你是讨厌我吗？是嫌弃我吗？可是，可是啊姐姐，我是这么地爱你，我是这么地离不开你，为什么你要走？为什么你要丢下我？为什么你要留我一个人在这个孤独的世界上！我想跟姐姐走！我想跟姐姐在一起！我不想再一个人留在这里了！姐！姐姐啊！！！！
　　眼泪像失控般滚滚而下，但顾云雀发不出一点声音。在这样一刻，她整个的精神世界全都崩溃了，她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弃儿，周围的世界只剩一片漆黑、一片冰冷，没有一个人肯真正地接纳她、喜爱她，就连她最爱的最信任的姐姐也最终背叛了她，她感到既痛恨又耻辱，她此刻只想把眼前的一切撕碎、撕碎，撕成粉末，再撒向空中，让风吹得不留一丝痕迹。
　　从未有一刻，她感到如此悲愤与绝望，她边哭边踉跄地向前跑去——
　　身后模糊地传来孟晓昼呼唤她的声音，她不但置之不理、更因此加快了脚步。她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此刻，她只觉得这世上所有人的嘴脸都是那么肮脏！自私！丑恶！而她自己也不想被任何人看见她那狼狈不堪的模样。她觉得好丢脸，仿佛成了垃圾一般、这样不被人信赖、根本就一文不值的自己、究竟为什么还要存活在这世上？她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她只是在浪费空气罢了！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用之人！
　　她边哭边跑，很快就来到了河岸旁。
　　宽阔的河面上倒映着点点灯光，缓缓波动着的黑色的水面，幽深、神秘，像极了另一个世界。
　　如果到那个世界去，会不会过得快乐一点呢？再也不想留在这里了，因为已无可留恋。逃吧，跑吧，抛掉身上的重负，去那个清净的世界、一了百了吧！
　　一想至此，顾云雀跳下河堤、一路冲向河面，当她下定决心般一个猛子扎入水里时，冰冷的河水，一下涌进耳道、使原本一直在她耳边轰鸣着的各种噪音瞬息间全部都不见了——
　　“去死吧！”
　　“欢迎来到极乐世界！”
　　各种来自异世界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她紧紧闭上眼睛、毅然决然地将自己沉入了水里。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少女冲动了，昼哥哥又有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