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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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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天津城,按信上的地址打听一番,拐了几条街,归朗找到了胡家开在天津,位于夫子庙后头一条胡同里的“隆宝斋”号。
正是日落时分,店堂里一位伙计见到归朗下马进门,忙迎了殷勤的上去。
归朗笑着自报身份,刚从怀中拿出东家的介绍信函时,一个欣喜的声音传来:“朗丫头,你终于到了!”
听见这声“朗丫头”,归朗心头一热,眼角也忍不住涩了:“大师兄!”
来人正是她的大师兄墨远,当年覃丹奕入了“尊宝斋”执教后的首位弟子。正因为如此,墨远同归朗的情分自然不同一般。
当年初识时,归朗尚未入行,墨远便叫她“朗丫头”。
后来归朗正式拜师学艺,由大东家赐了艺名“彦岑”,东家、执事、师傅、同门师兄弟们都以艺名唤她,唯有这位大师兄,私底下还是亲切的叫她“朗丫头”,对她也最为照顾。
两年前,墨远出师后,被东家分派到了天津商号学习掌事。
当年送师兄离去时,想起他多年无微不至的照顾,归朗不舍而泣。
如今,师兄妹再次见面,少不得一番叙旧长话,下午那点不快,早就被归朗忘到了西伯利亚。
吃完晚饭,沐浴后,归朗就钻进了墨远的房间,眉眼弯弯,咧嘴笑嘻嘻的与墨远回忆当年趣事,聊谈各个师兄弟的近况,胸中是满满的重逢之喜与眷念。
叙旧完,她又拉着墨远切磋画艺心得,让他教自己新学的装裱刻印技艺。
墨远自是清楚归朗的精力与性情,也就不劝她旅途劳累当早些休息。
秉烛夜谈中,墨远突然发现两年不见,归朗已经出落成一位清雅出尘的大姑娘,偶尔不经意的潋滟一笑,眸如秋水烟波,容如春半桃花,很是风流妩媚,若不是自己心有所属,怕是会被她的一笑一颦,夺去了心神。
两人本正在交谈着点染技巧,心有所忧的墨远突然岔开话题,对归朗关怀的说道:“朗丫头,虽说习画之人当行万里,拓眼界,但你已值豆蔻年华,一人行走在外时,切记须用男装打扮。”
归朗愣了愣,想起什么,秀气的眉毛不经意拢了拢,扭头对墨远龇牙一笑,点了头。
月过中天,归朗辞了墨远出来,回到客房,躺在床上,怎生也睡不着,一是因为重逢的兴奋,其次却是想起了一些烦心事。
正如墨远所说,她已到了出阁年华。
出来前,东家也向父亲提起了两家互结亲家,让归朗嫁给自家三子的想法。
胡家三公子,归朗是见过的,相貌端正,一表人才,去年秋试中了举子,前途不不可限量。
凭心而论,按胡家的家境,覃家与胡家之间的关系,这门亲事算的不错。
可与三公子接触后,归朗对稍嫌古板木楞,五谷不分,一身书生气的三公子无甚感觉。按现代人的说法,两人不来电。
再者,归朗认为嫁给这样的男人,婚后生活定是一成不变的,似一汪清澈的浅池,一眼就能望到底,看到老。
和一个不能交心的男子貌合神离的相处一辈子,她想想就打退堂鼓。
覃丹奕一贯开明,表示尊重归朗自个儿的意思。
无父母之命的束缚,归朗就继续犯踌躇。
嫁人终归是要嫁的,可嫁给怎样的人,她还没想好。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与其终日面对着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还不如不嫁。
一时无法做通自己的思想工作,归朗便寻了参赛的借口,离了杭州,出外散心,前往京城。
至到天快明时,满腹心事的归朗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恍惚间,却感觉一双荡漾着绵绵情意和浓浓爱恋的秋水眸正一瞬不移的凝视着她。
“小朗……”蓦地,落入一个异常温暖的怀抱。
不由自主,她双手主动环住他的腰,靠在他的胸前:“东,我等你好久了……”
“对不起,小朗……”
“别,别说对不起。就这样抱着我……”
静静相拥,分外心安。
“小朗,让我好好拥有你……”
“东……”
还未完全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的吻,已然轻轻的落在了唇上,颈间,胸前,腹上……内敛而霸道,温柔而坚定……
一种痒意悄然滋生,蔓延全身,她禁不住祈求更多,唇间溢出梦呓般的呼唤。
两人化为一体,灵魂交汇时,身体似水一般的温柔。
他的声音如露水般清润,他说:“小朗,等我攒够了钱,就带你去欧洲度蜜月,看城堡……”
他说:“小朗,我最爱看你此时的眼。”
他说:“小朗,我最爱这个姿势,因为我能恣意亲吻你的唇。”
他说:“小朗,你穿红色最好看……”
他说:“小朗,还记得那回我们去泰山旅游么……”
他说了很多,很多,声音低低沉沉,似春水温暖的流入她的心田。
她努力回忆,努力复刻记下。
缠绵的爱恋在心中满溢澎湃,蚀骨惑心的激情却引起了淡淡的不安疑窦,她想看清心中爱之所系,那个她愿意生生世世执手相伴的人,眼皮却重若千金,无论怎样试图,也不能睁开。
“小朗,我爱你……”
“东,不要再丢下我……”不要对我叹气,不要离开……
“东……”
春梦易逝,蓦然清醒,已是日上三竿。
尚有未艾情澜回荡胸臆,看着洒入室内的明媚阳光,像做了什么十分见不得人的事儿,归朗臊的满脸通红,难堪的抹了抹额头上的薄汗。
好好的,怎么做起这种梦来了,丢人啊,丢人…
难不成真到了思春季节?
只是,好久没梦见那位男子了,怎么又……
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语又是什么意思?
甩甩头,决计不再想这些个羞人的事情,归朗跳身起来,着衣洗漱一番,出门找墨远。
春日午后,最是客人稀少时候,掌柜、墨远与其他伙计上了二楼登记造册,查看库房,留了归朗帮忙在堂中帮忙守看店面。
归朗正细细看画,闻得身后脚步声,便回身招呼,却是不可置信的呆了一呆。
进来的年轻公子见到归朗,也是一愣,旋即眉梢一扬,深不见底的墨眸微眯,打量一眼一身男装的归朗,展开折扇,扯开唇,轻声一笑。
眼见他神情促狭,归朗咬了咬下唇,挑挑柳眉,觑了他一眼。
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又遇见了昨天偷看她肚兜的那个斯文败类!
只是不能怠慢顾客,且他一身华服,松色缎子长衫,领口衣袖下摆刺绣精致,腰挂玉佩,定是大主顾。
生意紧要,私人恩怨暂且放下,归朗若无其事的上前,笑得和善:“这位爷,是瞧字画,还是四宝门联?”
“先看看。” 胤禛眸光熠熠,轻摇纸扇,缓缓踱步,走到归朗方才欣赏着的几幅人物画前看了起来。
一般古玩字画店对伙计的要求甚高,除去业务熟练,接人待物要殷勤得体,更需练就一双火眼精精,能根据顾客爱好脾气投其所好,再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顾客相信眼前的就是真品。
绘画书法、典故章程没问题,可其他的就远非初出茅庐的归朗能做到的,想了想,她泡上茶端上前去,对胤禛客气道:“爷,您可有认识的伙计,待小的给您叫来。”
胤禛看了眼归朗,嘴角勾出淡淡的笑意,神态悠然怡淡,扇子在手心中敲了敲,气定神闲道:“不必了。你给爷说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