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上桃枝（清）》衣尘寒*

8、相遇

　　清圣祖治下康熙三十九年

　　暮春三月柳成烟，日暖水秀山色青。

　　翠色葱茏，花繁风芬，一个样貌约摸十五、六岁的青葱少年，骑着高大白马，沐着淡黄色的柔光，在宽阔的官道上，悠悠走近。

　　一双潋滟桃花眼。两弯黛眉，桃腮粉。

　　春色灿烂中，想到就快重返旧地，聚会旧友，归朗的心情轻轻飞扬。

　　自七年前离开京城，她随父南下三吴之地，游历一番后，便定居在了山温水软，瘦湖画桥，青瓦白墙，文章风流之地—杭州。

　　之所以选在杭州营生，是因着父亲覃丹奕在当地有一位颇有些交情的旧识。此人经营着数家卖古董字画的铺子，总号便是设在杭州的“尊宝斋”。只是，面上说是卖书画名作，走的却是偏门—卖的是赝品，做的是临仿。
　　说起这临仿之风，虽自古有之，但在本朝的开始盛行却是与当今天下承平、国泰民安的国情分不开的。自满清入关，至如今康熙帝已是第三代，国家已完全从朝代更迭战火纷飞带来的灾害中复原。康熙皇帝更是天资纵横，勤政爱民，平内乱，轻赋税，在他的励精图治下，不光国家财富，便是民间百姓的积蓄也迅速积累，奢侈消费之风渐盛也是自然。
　　加之康熙皇帝重视汉族文化，兴礼教文化，因此，全国豪门贵戚，官僚商贾，但凡有些资本的，均喜欢附庸风雅，收藏名作卷轴，便是酒楼茶馆也迎合风气纷纷花费大量银两购买字画摆放名瓷，以提高自家商铺档次。

　　偏生，因为历史政治原因，清初时的艺术界并未出现甚有成就的名家文客，特别是书画界少有精品，难达明宋前代的繁荣昌盛。正如后人所评，“明不如宋，清不如明。”
　　因此，皇室民间更好收藏本朝以前的古玩字画，仿制这个行业也随着市场的需要而兴旺起来，将伪作当成真品卖出，其中利润不言而喻。而经营“尊宝斋”的胡家更是这一行的佼佼者，店铺遍布全国各地。杭州的“尊宝斋”除了经营销售，最主要的是负责伪造作品，派发全国。
　　当然，到底是仿古作假，见不得光，胡家自明朝开始生意时，便只出售自家培养弟子的临仿作品，一般是选买些有天赋的穷人孩子，严加教育，精雕细琢，出师后专事仿制。因自有一套完整精细的经营理念，“尊宝斋”才能在业内长盛不衰，出产的作品均是精品，水平之高，几乎能以假乱真。

　　覃丹奕到了杭州后，胡家便请了他在“尊宝斋”内设的“古月轩”里负责调教培养弟子。
　　年幼的归朗在“尊宝斋”终日耳濡目染，历经一番挣扎后，与父亲商量想与贾家签定契约，也加入仿造的行业。覃丹奕倒也开明，表示尊重归朗的决定。
　　同意的理由还与以前一般-----父母、夫君不是天地，皆不能保你一生一世，即便身为女子，也当有一技之长，他日若人生发生变故，也能凭己力生活保身。

　　当然，成为一代书画名家的梦，归朗也是做过的。
　　只是人大了，看的多了，也就明白了现实与梦想的差距。
　　从古自今，能成一代宗师的，或是出身名门，或是入过官场曾有官职，或是侍奉过皇家，通过当权上层人士的肯定，作品才能得到认同流传。
　　说穿了，若是有贵胄高门，官宦名士喜欢你的作品，你的画就是比小儿涂鸦还差也无妨；没对上口味，即使造诣胜过顾恺之、阎立本、吴道玄，也无济于事，照样一个怀才不遇。
　　其实道理放在当今也是一样，要想成名，除去自身要有天赋才能外，更需有人提拔，有人吹捧，有人宣传。
　　千里马也需要伯乐不是？

　　人生的路是自己选的，有的人不怕跟自己较劲，锲而不舍，迎难挺进；有的人识时务，认得清现状，会善待自己，不跟生活闹别扭。
　　这两者本无好坏对错，不过人生信念各有不同而已。

　　归朗，基本上属于后者。她安慰自己追求理想确实光荣，可人生苦短，一味穷折腾，不如多些满足，多些快乐。
　　但是，偶尔，看着自己养在水盆里的那只总想爬出盆去的小乌龟，她还是会不经意的发呆。
　　连一只小小的乌龟都想离开狭小的环境，自己呢？

　　行行出状元，于是她学习时更加勤奋，默背摹仿范本不缀，练习篆刻装裱刻苦，加之资质过人，进步很快，去年便已通过考核出师。

　　此次她重回京城，一则是参加临摹界一年一度举行的鉴宝大会，她的入行作品《洛神赋》已由杭州一个镖局先行带往京城胡家分号“至宝斋”，二则是顺便探望在京城“宝安”镖局做镖师的小时玩伴顾青弦和李兴元。

　　拍拍扁扁的荷包，归朗有些蔫头搭脑，眼下身上盘缠快不够了，好在也快到天津了，可以去胡家在天津的分号借些银两，还能见到大师兄墨远。

　　“呜，呜……”马鞍后架在左右的木箱里，发出了动物的哀叫声。

　　归朗忙扭身掀开右边木箱上盖着的帆布往里瞧，只见那只她在路上救下的小白狐正前肢前伸，紧紧抵住箱壁，努力的用尖尖的鼻子去顶她的包裹，小头拼命的往里钻，屁股翘得老高。

　　感觉到归朗的目光，它立时缩了缩身子，目光哀怨可怜，怯怯的对归朗呜呜叫了几声。然后，快速的退了几步，盘成一团趴着，鼻子正好触着归朗的包裹，偷瞄一眼归朗，又立马闪开目光。

　　归朗瞧着它那小样，有些哭笑不得，抬手抚摸了几下它的背脊，又抬起它的后肢看看它的伤口。

　　小狐狸眨着黑漆漆的双眸不转睛的盯着归朗，等归朗的手复伸过来拍它的头时，它乖乖的主动地送上去，舔舔归朗的手心。

　　归朗让它逗得开心，随手玩了玩它殷勤摇着的长耳朵，故意骗它道：“你的伤已经好了，我将你送给‘至宝斋’掌柜的女儿吧，让她养着你。”

　　小狐狸像听懂了归朗的话，明亮的眸子似乎湿润了起来，呜了呜，头一偏躲开归朗残害它耳朵的手，头一低，趴在了两爪之间，分外凄凉，甚为落寞，实在是叫人不忍。

　　归朗笑意更浓，低头抚摸着它的背脊：“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回头，我还是将你放归山林。”
　　小狐狸即刻站立起来，后肢一蹬，跳着四肢一展，抓住归朗的衣服，挂在了她手臂上。归朗忙拧着它的颈，将它放在身前。小狐狸抖抖毛皮，一歪身子，贴在归朗腹上，然后，头蹭阿蹭。

　　一时兴起，归朗单手抱起小狐狸，揉着它头上的毛发。小狐狸趴在归朗的胸前，一派天真地仰起头，讨好的舔起她的下巴，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

　　逗弄了一会子，归朗复将小狐狸放回了箱中，由着马悠闲的甩着尾巴往前行。
　　不经意间，她忆起了此刻苏杭风景，轻轻哼唱：“放春游雨上苏堤，莺啼西湖新翠衣；缘起岸畔柳絮起，互探两三唱连理……”

　　不多会，却闻得数声马蹄渐进，目光不经意往前投去，只见前方一行七个锦衣的男子迎面驰马而来，一人领前，其他六位紧紧相随。

　　须知画家的职业习惯就是观察感知遇见的各色人等，再说呢，对于任何艺术家而言，追求美丽事物是本能，早已刻在骨子里的。

　　归朗也不例外，这短短时刻，她已在心中描摹刻画领头的那位年轻男子，天生的敏锐与专业训练让她很快的对此人做出了评价。

　　模样清俊，身姿俊朗，外形不错；气质华贵儒雅，龙章凤姿，定是出身高门；眉宇里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冷傲、不可一世，神情却看似懒散闲淡，云淡风轻。
　　这样不着痕迹的收敛本心，应该是个厉害角色。
　　只是，为何会觉得他有些似曾相识？
　　心，莫名的，砰然一动。到底在哪见过？

　　正在归朗对那男子迅速的进行写形描意时，对方立即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转眸徐徐望来。

　　清风习习，两人目光轻轻一触……
　　曾记否，那一年，春风绮丽，桃花十里。

　　归朗大方的对对方友好一笑，心想：瞧你长的不错，本姑娘才看看你，可别给我摆脸色。

　　就在归朗与男子距离越来越近时，箱子里的小狐狸顶开盖着的帆布，露出两个黑乎乎的大眼睛，看看归朗，再呜呜几声，嘴里叼着一块锦布，跳上了她的大腿。

　　归朗低首，刚想抱起调皮的小狐狸，突然一物入目，晴天炸开霹雳。

　　小狐狸嘴里叼的竟然是她的-----肚兜！！

　　那是一块红的耀眼的肚兜，上面绣着木兰花。
　　小狐狸就这样，扬高了头，挺直了腿，目光直直投向领头的男子，端的一派威风凛凛。

　　嘴里衔着的红色肚兜，很招摇的，迎风招展。

　　那男子勒了马，凝神一瞧那肚兜，再眯着眼睛，目光挪向归朗，将她上下“鉴赏”了一番，嘴角越挑越高。

　　此时此刻，归朗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衣服和女子的自尊都被人全部拔光，赤裸裸的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一股热气瞬间冲上脸颊，眼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一下，她的面部肌肉集体痉挛。

　　为何是肚兜？她包裹里有外衣，有小衣，它为何要挑肚兜？
　　偏生还是她唯一的那条红肚兜？
　　（蔡邕《女诫》中，正经女子要注重德容，内衣是绝对不能用红色，哪怕是成亲时也不能，否则会被人看做轻佻低俗，甚至是风尘女子。）

　　在对方毫不掩饰的谐谑目光下，归朗又窘又怒，连杀了他然后再自杀的心都有了，手微微颤抖着，速度却快的惊人，小狐狸还来不及挣扎就被她扔进了木箱。

　　再看，他还在看！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看什么看！信不信再看我，我就把你的衣服也都拔光！

　　当然，想法和行动总是差个十万八千里的。
　　归朗连耳根子都像要烧起来，即羞还恼，撑圆妙目，极快的瞪了眼那男子，一夹马腹，逃也似的打马奔驰而去。

　　百花烂漫，暖风拂面。

　　看着归朗狼狈逃跑的背影，想起适才她彤似醉霞的含春桃靥，比眼前灿烂夺目的桃花更俏丽动人，没来由的，男子心情大好，一时不由眉开眼笑，原本冷如寒潭的眸子此刻却端的邪惑异常。

　　“真没想到，居然是个美娇娥。”一人窃窃轻声而笑。
　　“在贝勒爷前胡乱说些什么？没规矩！”另一人立马训斥道，又对领头男子恭敬道，“四爷，王侍郎怕是在前头等着了的。”

　　“嗯。”胤禛敛了笑容，淡淡应道。
　　挽了挽缰绳，他又闷声笑了笑，扬鞭策马，纵着□□良马飞驰离去。

　　一直到听不到背后的马蹄声，归朗才敢勒缰停马。
　　气又气不得，怨也怨不得，憋着一肚子难受无处可发泄，归朗只有去找木箱里的罪魁祸首，掀开帘盖一看，却是惊呆了----小狐狸竟然不见了！
　　怔了半天，揉揉眼睛，归朗定睛仔仔细细的查找木箱里面。
　　翻开被弄的乱七八糟的衣物，小狐狸没有藏在衣服下。
　　回首看方才走过的官道，小狐狸没有被她失手扔到地上。
　　望望左右的树木草丛，小狐狸没有跑去偷看松鼠压松鼠。

　　许是在刚才自己心神不宁的时候，小狐狸怕她罚它，偷跑了吧？

　　心颤了颤，抹抹额头上的汗，归朗想着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不顺，不顺，极为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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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为恶搞片段，不喜欢的亲，请无视......一定要无视.....）

　　不远处。
　　桃花漫天飞舞，隽雅流韵，仙雾飘渺。

　　一位穿着白色旗袍，面容精致，艳胜桃梨，周身霞光溢彩的妙龄少女，正手持话筒，对着前面的摄像机做着实况报道：“大家好，我是天庭娱乐频道首席娱记紫云玉兔。
　　方才，我台今年年度巨制---“真人秀之清穿养成游戏’里的女主角归朗已经成功完成了她成年后与清皇朝雍正帝的初次见面。
　　这次会面是由王母娘娘亲自策划，嫦娥派玉兔我亲自执行的。
　　大家可以看到，我们女主角在见到雍正帝后表现出了心跳加快，面红耳赤，头晕目眩等反应，这些都是凡间男女一见钟情时的各种正常反应。
　　由此可见，二人的这次会面是非常成功的。
　　往后，我们将继续对他们进行一系列的跟踪报道。
　　请记住，本节目首次播出时间是在每天的午时，重播时间是寅时。欢迎大家按时收看。
　　最后，本次节目要感谢东海龙宫连锁超市的鼎力支持。目前东海龙宫连锁超市正在进行新春商品优惠大酬宾，一本最新的XX型号苹果笔记本只需花上五十年修为即可获得，还等什么，心动不如行动，快去选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