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爱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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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月初，胡家在杭州进行了数次商行最高层机密会议，决议在九月初将京城以及天津各分号全部关店歇业，各掌柜、执事从各自分号撤回杭州，对外只说是休整。
对于与四皇子这场买卖结局究竟如何，胡家完全心里没底，更何况数日来，九皇子亦连连派人打听归朗的消息，整个事态发展已完全不在他们的预料掌控，未来如何更是不能预见，只恐一个不小心，便会惹灾上身。
山雨欲来、危机四伏的艰难时刻，对于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慢慢低调的为自家基业安排后路。
而当覃丹奕向大东家询问起闺女归朗的近况，为何还不返回杭州时，大东家只能告知他，“隆宝斋”的掌柜的对归朗的才能甚是赏识满意，不但倾囊相授，教授装裱刻印技能，更交给了她一桩大生意，需至霜降左右才能完成临摹离京。
大东家说起这番假话时，毫不含糊，表情拿捏到位，又因为两人熟识多年，交情颇深，因此覃丹奕倒也没有多疑，只是对归朗离家这么多天只托人捎过一封家书回来感到有些失望生气。
京郊
烛台上，蜡烛静静燃烧，青烟一缕，氤氲旋升，一室宁静。
一阵风起，秋风送了桂香几许，摇曳了火光，碎了室内光影。
归朗坐在案前，凑在灯下，低首右手执刀，左手握印，每个雕刻动作都极慢，节奏速度保持均一，指腕运转，专注细致。
烛火抖动，眸光明灭，清丽的玉容上泛着一层淡淡的薄光，只眼底有掩不住的黑眼圈。
终于，嘴角噙着一抹恬淡的笑意，她极其小心翼翼的缓缓放下手中的印章和刻刀，闭目不动良久，试图慢慢将游离在外的灵魂拉回体内。
“印章终于完成了……最后一幅画也开了头，大概不用十天就能全部完工吧……倒比自己原本计划的快……”
心头一松一喜，刚想动作，却不想肉身的酸麻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胸口是难以忍受的抽痛：“咳！咳！……”又是一阵急咳。
想捂住胸口喘息，归朗却发现胳膊已是酸软麻木难以抬动。
呵，实在是保持同一姿势太久了，不过，一气呵成的感觉真是淋漓畅快。
深呼吸调整状态，先动动指尖，抬抬肩膀，慢慢的恢复知觉，渐渐的手上有了力气。
揉揉酸胀的眼，归朗复捧起案上的青玉印章，带着淡淡的笑意定睛仔细端详，半晌后，自我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将印章小心翼翼的收回盒子，归朗撑着书案准备起身，腿腰无力，刚一使劲，便扯动起胸腔的悶疼，立时又跌回了椅子。
轻声一叹：人终归不是铁打的，经不住这样昼夜不分的工作……要叫胤禛看去她现在的模样，少不得又是一顿唠叨。
抬手擦去额上的薄汗，目光不经意就落在了手腕上的白玉手镯上，轻轻用手指尖抚摸那剔透莹润如脂，归朗幸福甜蜜的浅浅一笑，如小雪初晴般清丽：这是上回胤禛送她来此别院时送与她的，也算是定情信物。
只是，他走前，说他将要忙上一段时日，不能得闲，怕是难以抽出身过来陪她，嘱咐她一定信他，等他。
好吧，她信，可那人一走，便是毫无音信。
感觉已经差不多回复气力，归朗起身缓缓走到茶几旁，端起茶壶想倒点水喝，却发现茶壶空空，不由失笑：也是，自己不让向南他们进来打扰，自然也就无人添水。
放下茶壶，推门而出，抬头一看，月近中天，星隐浮云，只是耳房那边却亮着灯，想来向南等人还未睡。
归朗轻步走去，想请他们给自己弄点吃的，毕竟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肚子饿的慌。
才靠近，却听见屋里向南、南云、寄蕊正在低声议论着什么。
“向南姐姐，您说覃主子这般不眠不休的，身子怎么熬的住？我瞧着夜里她咳嗽又频繁起来了，虽则戴先生不叫咱们将此事禀四爷，可这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的，四爷定然轻饶不了咱们。”听声音，像是年龄最小的南云在说话。
“是啊，我瞅着四爷对覃主子心疼的紧，虽人没工夫过来，倒是一直惦念着，命咱们日日回府汇报近况。”回话的应该是向南。
“心疼什么？四爷现下才没得功夫惦记覃主子呢。我昨个儿回府，可是瞧见了新入府的耿格格。当时四爷正与耿格格在亭里吃桂花酒，她就站在四爷身边，发间只一支金钗，素颜梨花面，手拈团扇，肤白如雪，那叫一个娴静温柔，与福晋的秀美端庄相比，又是另一番风味。”
“寄蕊姐姐这样说倒也是，四爷可有一阵子没来这边了，若真是在意，再怎样忙都会抽空过来……”
“可不是，我估摸着四爷对覃主子，不过是一时贪贪新鲜罢了。”
“不过，她也算攀上高枝了，往后四爷必定会收她入府的罢…….”
低下头，归朗默默转身，手扶着墙，艰难的抬步离开。
脸上，是一种凝固的苍白。
禁不住嘲讽一笑：胤禛，你不过是想让我完美的完成作品罢了，何必这样大费周章，设此圈套诱我入陷阱？
做人果然要入戏，你瞧你的丫鬟们，演技可真高。
她们都有武功不是？方才我走过去她们没可能未察觉到。
大抵不过是故意说给我听……
胸口一处似乎在慢慢裂开，她紧紧的抓着胸前的衣料，心痛的无以复加，眼睛火辣辣的，只有努力咬着唇，不让泪水外涌。
是不是，越美好的东西越不切实际，譬如承诺；是不是，越是期盼的幻灭的越快，譬如真爱。
娘说的没错，这世界上，没什么能靠的住的。
四周静极，静的听的到自己用力吸气以逼回眼泪的声音，静的听的到叶落尘埃的清音。
抬头看，苍穹万里，墨云千重。
迎着月色清凉，她仿佛看见了暮春三月时，青山绿水间，那人唇角浅笑，那人清眸中流转着融融的春意，只是泪光很快就模糊了他的脸庞。
到底是看不清他的真心。
深夜雾起，清寂一刻。
归朗缓缓举步下了台阶，走出胤禛这座位于青山山脚的庄院，融入夜色薄雾中。
独自沿着青石台阶，拾阶而上。
山涧清澈，落叶浮萍。
白衣如水，树影错落，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零星洒在地上，落在身上。
繁叶叠叠重重，轻轻擦身。
一直一直，这样往山上攀去。
前方的路，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
她的脚步很慢，体力有些不支，只是紧紧的抿着唇，鼻息沉重的呼吸，并不停下。
脑海中，无数碎片回转。
轻浮飘渺的映像，压的心分外沉重。
终于爬到山顶，放眼遥望，山川星河，大地苍茫。
白日里，京城庄严辉煌的红墙碧瓦，富丽奢华的十里锦楼，此刻不过化成星星点点，蒙在烟雾茫茫中。
恨他吗？
不恨，没什么可恨的。
自己的决定，与他何干？
起码，是他亲自引领我经历了这一番繁华枯荣，明白了什么是灵肉交融，什么是刻骨铭心。
其实，说到底，所谓的恨，还不是因着爱太深了。
所以，她不恨。
突然深深深的吸口气，归朗挺直腰，对着空寂的远方，大声呼喊道：“我没事！”
回声荡漾在山林中，坚定绵延。
憋在胸中一口气泄去，滚烫的泪水终于滑落，再也收不回去，胸膛上下起伏，她努力的眨去眼前蒙着的水雾，倔强的喃喃道：“我没事，我很好。我会很好……”
不过就是一场梦罢了。
或是惊喜完满，或是刻骨伤魂。
总是会有醒的时候。
醒来就一忘而光。
天那头，一颗流星划过一道银色的痕迹，坠落在无边的黑夜中，如心头的一滴泪消失无痕。
一段情，如流星坠没。另一段，是否如月上中天？
过了几天，九阿哥胤禟在生辰前收到了一份最好的礼物。
密探已然打探查出“隆宝斋”的彦岑即是归朗，被四阿哥请到了禛贝勒府完成一幅作品。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爱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