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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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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薛姣同顾晟一起等在外屋,而刘大夫从内室拿出一个小布包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这是什么?”薛姣问道。
刘大夫却不说话,他将那布包打开了,露出里头厚厚一叠子白纸来。
薛姣拿了一张仔细看,“这是药方?”
“正是。”刘大夫将里头的纸都取出来,整整齐齐地码好了,整个推到薛姣面前。
“这是我给大夫人开的药方。这么多年,一张不落,都在这里了。”
说罢,叹了一口气,“犯下的罪孽,总是要还的。”刘大夫说完,似乎有什么从身体里松下去,后背都佝偻起来。
灯影里看着有些可怜。
薛姣不为所动,她冷冷地瞧着他,“这么说,你是早就知道我母亲的药方有问题,还要这么开?”
她的声音有些凌厉,顾晟原本双手抱臂靠墙站着,听到这话就挑了挑眉。
这小豹子要发飙!
果然,那边薛姣蹭地站起啦,带着肃杀之气冲向刘大夫。
“你早就知道,为何要听之任之?视人命如草芥,你也配行医!”
刘大夫被她吼得一愣,随后长叹一声,低下头道:“这些年来,我日日都被良心折磨,就盼着大小姐或者是大老爷能够发现,可是......”
可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
怪不得,前世母亲日日用药,病却总是不见好转,最后还英年早逝。
怪不得,莫氏做主找了许多大夫,给的回应都是说沈氏身体虚弱,调养就可。
怪不得,最后留下来给母亲沈氏治病的,就只有这位刘大夫。
薛姣双手攥成了拳头,用尽全力克制住自己不当场打死这位刘大夫。
有话语从她的齿缝里挤出来,“莫氏,给了你多少钱?”
刘大夫支支吾吾,“每月,每月五十两银子。”
数目不少,可是真的可以买一条人命吗?
钱财于人来说真的那么重要么?重要到可以因此草菅人命?
顾晟却已走过来,站在刘大夫面前。他身材高大,站在那里不说不动已经是一种无形的威慑。
“薛大夫人的病,怎么治?”他沉声问道,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刘大夫,大有一种若是得不到让他满意的答案誓不罢休的意味。
刘大夫如芒刺在背,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薛姣冲过来,一把揪住刘大夫的衣领,“你是说,没办法了?”
“不不不,不是!”刘大夫又是摆手又是摇头,他试图挣扎,却被薛姣牢牢地扯住衣领,动弹不得。
顾晟忙走过去,将薛姣的手慢慢地掰开,“我来,你坐着就好。”自己就揪住了刘大夫的衣领。
刘大夫不由哀叹,自己这大概是流年不利。遇到一个煞星也就罢了,居然还遇到了一双。个顶个地不讲理!
他心中腹诽,嘴上却是不敢迟疑,道:“能治,能治,就是需要费些力气罢了。”
多年前,沈氏染了风寒,莫氏就召他过去看诊。事先当然是说好:这病无论如何都不能看好了,最好是能拖个五六年,最后一命呜呼的。
但刘大夫也算是良心未泯,他并没有听从莫氏的指令,直接给沈氏下毒,而是依旧开些治病的药材,只是剂量极小,所以沈氏的病才一直拖着不见好。
如今沈氏这病,若是治还是能好的,只不过是把药材加大剂量,需要些时日罢了。
薛姣听闻此言,脸色的神情才稍稍松懈下来。说实话,如果刚才刘大夫说没有办法只好沈氏,她觉着自己恐怕立刻就会拔出匕首来刺他一刀。
说起来,这也是刘大夫当年心存善念,而救了他自己一命吧。
大方向已经定下,薛姣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顾晟却道:“如今,需将刘大夫给保护起来,以免莫氏寻上门来,再行威逼利诱。”
薛姣点头,随即又沉吟,“可是,送到哪里好呢?”
顾晟就望着她笑,“自然是送到我家去。”
刘大夫得隔三差五地给沈氏看诊和开药,为了避开莫氏,恐怕就得薛姣主动来找他。
而刘大夫住在他家......
顾晟只觉得自己的追妻之路豁然开朗,似乎有一对儿大红喜烛在前头照亮儿似的。
薛姣就有些迟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顾晟有些不怀好意。
“姣姣,岳母的病恐怕拖不得。”顾晟适时补上一句。
“我说过了,不许叫岳母!”薛姣白他一眼,却惹来顾晟一阵轻笑。
刘大夫也很想翻白眼。
有事儿说事儿好吗,别在他面前打情骂俏。他老人家一把年纪了,看不了这个!
看看天色太晚,顾晟将薛姣送回薛府,自己回到宅子里,把侍卫二柱子从床榻上扯下来,让他连夜将刘大夫的人连同细软一起搬过来。
“免得夜长梦多。”顾晟道。
二柱子一脸懵,他睡得好好儿的,正梦见娶媳妇呢。被自己主子硬生生地扯醒不说,还得去干这种营生。
不用说,又是为了薛家大小姐。
二柱子已经可以预见到,将来主子若是娶了薛姑娘,将会是一个十足的老婆奴!
这边且不提,薛姣回到房中悄悄躺下,全程都没有被锦儿发现。后者依旧呼呼大睡。
到底是心里没事的人睡眠好啊!
第二日一早,莫氏接到了刘大夫消失的消息。
“他留了一封信,”金嬷嬷将手中的信递给莫氏,后者展开来看。办了半晌,不由得皱了眉头。
上头是刘大夫的笔迹,写明他老家忽然有事,需要回去一段时间。至于回来的具体日期,却并没有说明。
金嬷嬷便道:“夫人,这事,老奴觉得有些蹊跷。”
莫氏也正做此想。她与刘大夫认识多年,从未听过他提起老家之事,怎么现在忽然就回去了?
而且,事先一个招呼都未曾打。
思及昨日刘大夫刚刚给沈氏看过病,莫氏便道:“去把芷兰叫来。”
薛姣并不知道莫氏心头所想,哪怕知道她也是不怕的。不知道为了什么,她就是觉得顾晟既然主动提出保护刘大夫,自然就会让他性命无忧。
目前当务之急,是去看看母亲那边的药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而当薛姣来到沈氏卧房之中,但见只有两个小丫鬟伺候,芷兰却并不在。
沈氏道:“她替我去买药了,走了有些时候,不知道为何还未回来。”
薛姣目光一闪,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不动声色,只是问沈氏药渣的去向。
沈氏道:“想必是倒掉了,这些事情都是芷兰在张罗,一会儿她回来你问问。”竟然是一副完完全全信任芷兰的模样。
薛姣有些无奈。母亲沈氏未出阁时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儿,十分得宠爱。所以性子就养成了不谙世事、太过轻信的样子。
单看她对待莫氏全然信任,对待芷兰也是如此。
岂不知,这世上就有一些人,就如那中山狼一般。你若是看重信任,那些人就伺机过来咬你一口。
莫氏如此,芷兰也是如此。
薛姣瞧了瞧沈氏,见后者脸上一派祥和,就将在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能够一辈子活在纯真里,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既然她薛姣无法拥有,那就让母亲拥有吧。
于是,薛姣换了心神,专心地同沈氏说起话来。
一直待到了快晌午,也没见芷兰回来。薛姣心头的不安越来越深,便推说房中有事,带了锦儿离开。
临走还不忘吩咐房中的小丫鬟好好伺候,若是芷兰一回来,立刻叫她去自己的院中。
薛姣同锦儿刚刚转过回廊,便瞧见一个高挑女子,低垂着头同一个男子说话。
那男子身形熟悉,锦儿见了便道:“像是二老爷。”
薛姣则看着那高挑女子,她身形窈窕,即便隔了有些距离,也能看出是个美人。
竟然是芷兰。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分开,芷兰转过身来一脸地笑,却正好对上薛姣若有所思的目光。
她不由得愣住,“大小姐?”
薛茂林此时也发现了薛姣,神色倒是十分平静。“阿姣这是去哪里?”
薛姣便说自己从目前沈氏那里出来。薛茂林又敷衍着说了几句,便转身走了。
薛姣却含笑望着芷兰,半晌没有说话。
“大小姐,奴婢方才买了药,真要回去,碰到二老爷便行礼说了几句。”
芷兰絮絮叨叨地说着,话都比平时多了些。说罢,似乎还怕薛姣不信似的,扬了扬手中的牛皮纸药包。
所谓欲盖弥彰,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薛姣脸上不动声色,对芷兰道:“方才我去母亲房中就是去找你,正好这里碰到了。祖母寿辰快到了,我想着绣些东西做贺礼。但是苦于绣工太差,想着让你教教我。”
芷兰的绣工,在薛府里是头一份儿的。
“听说,就连二婶身边的大丫鬟也时常找你讨教?”薛姣状似无意地疑问,却让芷兰打了个激灵。
愣怔之间,人已经被锦儿扯住了,直直地往某个方向拖。
“芷兰姐姐快救救我们姑娘吧,这些日子愁得睡不着呢!”锦儿道。
芷兰不想去,可是锦儿这丫头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死命地拽她。她只好举着手中的药包,像是举着救命稻草一般,“奴婢还要给夫人送药去呢!”
锦儿就笑,“一会儿到了我们院子,我安顿好姐姐你之后,我亲自给夫人送去。”
“你就放心吧!”话语之间很是真诚的样子。
薛姣跟在后头,脸上笑眯眯的。
芷兰被锦儿扯着去了薛姣的院子,又被扯进了房中。锦儿不由分说地将她按在椅子上,又亲自倒了热茶双手捧给她。
“芷兰姐姐快喝了润润嗓子,一会儿就教咱们大小姐绣工。”说罢,锦儿非常自觉地从芷兰手中夺过药包,“这个,我替姐姐送去!”
说罢,就一溜烟地跑了。芷兰“哎哎”了几声,也不知道锦儿是没听见还是故意的,总之脚步都不曾停下。
薛姣走进来,裙摆在地上划过,停在芷兰的跟前。
芷兰垂下头去,似乎不敢同她对视。半晌,便听见头顶有人说道:“你想不想成为人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