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十一章 乾起将军,食髓知味 ...
-
夏季温热潮湿的雾气从地面升腾起,宿楼外的假山亭台金雾灵气萦绕,在月色笼罩下莹莹散发光芒,有如丹崖琼阁步履逍遥,碧海仙槎心神飞跃。
长廊两旁光影相合,苍青厚重的的古墙参差错落,红木圆柱下径直的蹲狮石阶上苔藓蔓延。
宿楼两边飞楼插空,雕薨绣槛,隐于山坳树杪之间。
初牙虽然搬至衡阳书院的宿舍还未完全熟悉这里的环境,但上一世,身体的痛苦和内心的压抑让自己从来都未睡过一个完整的安稳觉。
即使是在初家柔软巨大的席梦思床垫上,她也时常睁着双眼等到天明,眼睛熬的通红。
并不是她不想睡,而是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想到那扑天盖地的痛楚,丑陋的病躯,就连刚重生回来那几日,她也睡的极不安稳,一闭眼就能感受到周身燃灼的熊熊烈火,烧的灵魂怄痛。
但躺在天字号并不如家里宽大舒适的绿檀木卧床上,初牙闭眼倒头就睡着了,从未有如此解脱之感,这算是她慢慢脱离初家的第一天,今后只会越来越好。
初牙细嫩柔软的脸蛋枕于手臂上,小嘴一闭一合,唇瓣附着上一抹晶莹的光泽。
是个好梦。
清晖阁内,柳汝严的黑发垂于案首,唇角紧抿,冷冽清致的瞳眸抬眼望向博古架角落的千年和田麒麟玉匕首。
今日登记了所有入学弟子,不少人先后来过他清晖阁,这玉匕不知从何时起周身就起了一层灵气包裹的结界,旁人可能感受不到,但他自机缘巧合服下一颗灵草后就能接触到灵气的存在。
这把玉匕首是他从柳家带来的,他祖上是位封号乾起的名将,在娄山这片古战场奋勇杀敌,浴血奋战。
柳家祠堂内室悬架上摆放的一张画像上的少年将军模样轮廓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满身风骨确实是令人敬佩。
一袭寒铁盔甲裹身,雄姿英发,如同琼枝玉树,独立于天地之间。
犬戎腥四海,回首一茫茫。血战乾坤赤,氛迷日月黄。
漆黑幽深的眼眸,如同一潭深水不见底,只肖一眼,就能让敌军魂飞魄散的破灭,无法喘息。
肆意桀骜的嘴角,摧枯拉朽般冷傲孤清,孑然一身,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他身侧悬挂的这把麒麟匕首从未离身,跟他杀敌突进数十年。
柳汝严只从祖辈那里听说这把匕首是前朝那个惊艳绝伦的公主赠予乾起大将军的定情信物。
未曾等到乾起凯旋,公主就被皇帝嫁与女真族首领完颜辟,走上遥远艰难的和亲之路。
远在边疆开拓疆土,浴血奋战的乾起全然不知自己爱慕的公主已经迫不由己,被皇帝用母妃之命逼迫和亲。
最终,只留下一张刻画麒麟玉匕首的画纸和一张用鲜血写的布帛。
画上玉匕精妙逼真,柄处“乾起”二字触目惊心。
血字浸透布面,鲜艳如火,如同滴于乾起心上。
“九死不悔。”
乾起看见这四字,想要一路追随公主而去,却听正殿快马加鞭赶来的使者带来了公主的死讯。
“公主不舍故土,自刎身亡!”
这个噩耗霎时击垮了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那颗搏动的心脏也随之沉寂。
公主葬于完颜辟的合墓,如同她的谥号——永安。
永远安宁于地下,连尸体都不准回到乾起身边,就连最后一面的机会也不曾给过他。
心死如灯灭,那双射寒星,震慑敌的虎目黑瞳最终熄了光彩。
乾起将军麻木地接受了皇帝赐婚,退还虎符,带着一家老小来到娄山关定居,发誓此生不再回朝,即使是自己的子孙也不能再回去。
是执念,也是宿命,麒麟玉匕就像是柳家不可触碰的逆鳞,一直传到了他柳汝严手中。
沉寂了千年的玉匕首,怎会在今日显现出如此特殊的变化,莫不是有人做了什么?
柳汝严紧蹙两道俊朗剑眉,清明透亮的眼睛盯至匕首柄处雕刻精美的麒麟上。
龙头牛尾虎背熊腰蛇鳞,血盆大嘴中的四颗尖牙锋利无比,雕刻的长胡须栩栩如生,彷佛随风而动。
凶煞的圆瞳炯炯有神,有种高傲倦懒之意,彷佛潜伏的巨兽在凝神打盹,稍有不慎,便要伺机冲破云霄。
平日里,柳汝严时常会给它仔仔细细擦拭保养,今日还未触碰到匕身,就被一层雾气弹开,他知道那是灵气。
但是,自从他接受这把匕首后,从未在上面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灵气,如同死物。
即使保存完好,光泽如初,但依旧无法否认这把匕首完全比不上所昱楼一件最普通的灵器。
如今,他无法靠近麒麟匕首,没办法知晓灵气变化,只能将一块白布包裹于摆放匕首的楠木盒上面。
修长的手指划过盒身,瞳眸黑如墨光。
明日新生挑选灵器,他要一探究竟玉匕之变。
娄山的清晨弥漫轻雾,飘渺云烟若即若离,像是淡墨环绕于群山叠嶂。
只见山头,不见山脚,碧嶂屏开,秀如琢珠,幽静泠澈。
松涛阵阵,鸟鸣啁啾,于娄山之巅,隐于幽山林涧中。
初牙轻拍了下还处于混沌状态的脑袋,被窗外的鸟儿吵醒,看看时辰,还来得及。
发给她的衣物有些大了,里面的衬裙拖至脚踝,轻轻一弯腰就会触及地面。
袖子也长了,袖口是有金色暗纹的,低调却又精美别致。
初牙轻轻叹了口气,认命地将袖子卷起,用夹子固定住,露出她纤细白嫩的手腕。
白布长衫被她叠了两道,压至胸襟口,再挑起青绿腰带紧裹住薄细的腰身,连绕了两圈,还有余地。
初牙用力地拉扯紧腰带,小脚套上薄袜,换好鞋靴,尝试性地往前走了几小步,跳了跳。
嗯,鞋子倒是正好。
穿戴整齐,初牙望见梳妆镜中的自己,白玉脖颈被半合衣领包裹住,露出一小截滑腻肌肤。
透着粉意的脸蛋凝脂如玉,鹿眸清澈明亮,不见丝毫杂质。
虽然衣服大了些,穿在自己身上就好像是偷穿别人的衣服,好在她固定的不错,也算作像模像样。
初牙伸出葱玉指尖将被衣领压住的悲喜佛坠从里面挑起,轻轻碰触着温润的表面,调整位置安放在胸前。
哥哥,祝福牙牙早日找到治愈你的秘密,早日做回自己。
将几本书籍一股脑塞入发放的白棉布斜挎包中,用手拎了拎。
还好不是很重,自己还能拎得动。
初牙准备就绪,轻轻合拢门板,带上葫芦锁,决定在上课前先去用个早膳。
一旁隋棠的屋子里传来一阵嘈杂,一个枕头竟然从屋内飞出,砸在了门口的红木圆柱上。
“跟你说了,不要吵我睡觉!”
隋棠尖细娇纵略带睡意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引得林中飞鸟惊起。
“二小姐,快起吧,再不起,上课就要迟到了!”
一位年纪已尽花甲,弯腰驼背的老嬷嬷如枯木的干爪紧握着瓷盆,里面是温热的山泉水。
浑浊的双眼透露出惴惴不安的神情,尽管害怕隋棠的指责,依旧反复叫喊她起床,生怕叫不醒隋棠,万一小姐迟到,自己也要跟着遭殃。
跟在嬷嬷身后,一个豆蔻年华的瘦小丫鬟双手高高托着黑木托盘,上面是毛巾和洗簌用品,战战兢兢,将脑袋紧紧埋在胸前,不敢抬起,生怕触了隋二小姐的霉头,被讨一顿打。
初牙望了一眼那惊天地泣鬼神的起床作态,摇了摇头。
还是赶紧逃离这是非之地为好,不要到时候被隋棠迁怒,惹得麻烦。
初牙点了一个香菇菜馅的包子和一杯牛奶,安静地找了个角落,一小口一小口吞咽着。
握着竹筷的玉白手指轻柔地晃动,一脸满足,如同恹食知味的小猫,乖巧娇软,看得人心上都要塌陷了一块。
这饭堂的师傅真厉害,包子皮薄馅多,一口咬下去,鲜嫩多汁,绽放于舌尖的美味让初牙心情顿时舒畅,再用玉舌轻轻舔舐杯中牛奶,水润鹿眸瞬间化为两弯月牙儿。
嗯,好吃!
邢朔本来准备将吃食打包带走,瞧见角落处的雪白身影,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大步走到初牙桌旁,直接就坐到了她对面。
初牙嘴里还带着半个包子,看到邢朔高大的身影从头顶压过来,差点没噎住。
小小地拍了拍胸口,将包子从嘴里放下。
“呃,好巧,邢少爷。”
娇软轻柔地声音传进邢朔耳中,尤其悦耳动听,只不过称呼不太悦耳。
“叫我邢朔,不巧,我们是一个班的,吃完一起走。”
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厮磨着初牙的耳膜,强硬的语气让她想遁走的身体动弹不得。
初牙红着脸颊,僵硬机械地咬了口包子,缓缓抬起眼眸偷偷摸摸看着对面的邢朔。
邢朔不像她这样小口细嚼慢咽,拿起一个包子三五口就吞了下去,虽然动作迅速,但姿态雅观,完全不粗鲁,倒是有种潇洒的气度。
如此狼吞虎咽,吃出什么味儿了么!
初牙心底疑惑,却也没说出口,温顺地低头只管啃食菜包,几缕乌黑发丝交缠在玉腮一侧,平添几分娇媚惑人。
邢朔边吞食包子,一边抬眼看着面前的玉人儿,食髓知味,秀色可餐,露出领口的性感喉结上下嚅动,深深吞咽下一口口水。
看着他的牙牙,谁还管手中包子什么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