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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当心犯太岁 ...

  •   天庭。

      连珩拎着他的羽毛球包走进了殿门。他一身笔挺的黑西装,正歪着头夹着手机讲话,天界信号不好,也没有4G网,电话那头的声音一直断断续续的。

      “知道了知道了。”他皱着眉直接把电话掐了。今天时逢十年一度的天界工作报告会,大殿门前早就聚集了不少同僚,一时间热闹极了,西服僧衣道袍相杂,鬼官神仙齐聚一堂,看起来十分美妙融洽。

      但总有某些不和谐的杂音。

      “哎,执年岁君,怎么愁眉苦脸的啊。”

      说话的这位仙君看上去也有五百来岁了,脸上沟壑纵横历经沧桑,却还学年轻人染了一头黑发。穿着风骚的条纹西装,打着深紫色的领带,搽了发油,光可鉴人。在清微界,头发颜色是仙龄的象征,只要过了一百五十岁,不论你飞升时是什么年纪,黑发都会在一夜之间转白。虽然面貌并没有什么显著变化,但不少年轻的仙君为了显示自己的资历,总会特意以一头白发的真身示人。

      连珩就不一样,虽然早已过了一百五十岁,但他还是情愿用自己刚飞升时候的形态模样,原因是嫌弃白发显老。

      显然在如何才能看上去年轻一些的这个问题上,这两位潮流前线的天界公务员达成了战略上的一致。

      “真昊司禄。”连珩开口了,语气毫无波澜:“麻烦您老借过一下。”
      这么大年纪了还装什么嫩。连珩瞥了一眼老头子新染的黑发,心想。

      “哎,执年岁君,先别急着走,来陪老夫聊聊天啊,这不前面的队伍还排的挺长的……”
      连珩假装没听见,直接无视了后面一身基佬紫的老头子,头也不回地直接朝着殿中走去。

      一路上又碰到不少同僚,有切磋业绩的有无聊寒暄的,但无论被问到什么,连珩一例瘫着脸,一言不发,仿佛人家欠了他三十年的俸禄。

      “唉,你看,在基层工作就是辛苦,瞧瞧那连珩太岁爷,本来多阳光可爱的一个人啊,自从当上了执年岁君,上任还没二十年,脸色和脾气越来越差了。”一个身着道袍的仙姑掩着嘴说道。她这身道袍破破烂烂,又是补丁又是线头,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像个五彩斑斓的麻袋。

      “赤娘你小点声,免得他听见了又和我们今年的年运过不去。”说这话的是一个矮个子的黄衣少女,手里拿着一把精致的小琴,琴弦是用金色的谷穗做成的,琴尾雕着金枝。

      “我猜连珩施主是压力太大导致的内分泌失调,上届执年岁君还没干到一半就秃了,这次轮到连珩君,真是可惜了。”一位披着僧衣的大士摇头,全然忽略了他自己才是全场最闪耀的光头。

      这些话连珩一字不落的全听进了心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暗暗盘算着怎么踢点超出限额的灾厄到他们的辖区里去。

      转身进了凌清殿,在这里所有仙君鬼官都必须显露真身,连珩也挥了挥袖子,现出了真身。此时他和那些俗世中人们供奉在香火前的神仙形象没什么区别了,眉间一点红玉,左手一柄拂尘,右手按着长剑宵练。宽袍大袖,衣袂飘摇。

      等着向北太帝君汇报工作的队伍已经排到了凌清殿外。

      连珩站在队伍边犹豫了片刻,并不是很想上去排队。尤其是队伍后面有几个来自九幽的夜行女,冲他抛着媚眼,姿态妖娆。连珩知道这九幽的夜行女虽然美艳,但那曼妙皮囊下尽是蛆虫和脓血,他不是歧视人家,只是有点儿洁癖。
      想着不禁往旁边挪了挪。

      这一挪不打紧,倒是吓到了他身后的小仙君。
      “对、对不起,对不起太岁爷,我马上换个地方排队……”
      连珩皱起眉。他其实只是单纯的视力不好,凌清殿光线太暗,他想仔细看清这小仙君的脸。可那小仙君见他皱眉,以为自己惹恼了这位执年岁君,吓得动也不敢动,眼泪汪汪的。

      我有这么可怕?连珩心想,又不会吃了你。

      他见那小仙君还是黑发,看面貌是个少年,一身湖蓝直缀衣,眉间是水纹玉。

      “水府的?”他问。

      那小仙君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捏紧了手里的翡翠珊瑚枝。“淮、淮渎灵源部的。”

      连珩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想着,这估计也是个官二代,小小年纪就从灵司转正成了仙官,比他当年出息多了。
      又念起今年估计又是加薪无望了,不由在心底叹了口长气。

      连珩,现今天界的执年岁君,也就是凡间人们所说的太岁。太岁细分下来有八个职位,而执年岁君统领众太岁,维护人界的气运平衡。说白了就是劫富济贫大队长,这边的气运差了就补补,那边的气运太旺了就削弱一点。

      凡间的人们是不待见太岁的,俗话就有说“太岁当头坐,无喜恐有祸”。尤其是忌讳本命年“犯太岁”,致使一年的运程都很糟糕。方才那位小仙君怕是也听说过太岁的厉害,才吓成这个样子。

      连珩心想,那是你们想多了。北太帝君在上,谁不知道他整天为多挣了一点业绩连轴转跑断腿,哪有心思去管几个凡人的运程。

      尤其是手下那一帮子不省心的。他揉揉眉心,想着要不要过会汇报工作的时候趁机参他们一本。

      望着前面看不到头的队伍,连珩认了命,只好顶着那几个夜行女灼热的目光,磨蹭着站到了队尾。

      …

      沈弈撑着头在床边打瞌睡。昨晚从南门回来后,他做了一晚上噩梦。梦见那一身职业装的女孩突然变成了披头散发的女鬼,张牙舞爪地朝他扑来。

      他一大早就吓醒了,到现在太阳穴还在突突地疼。

      “沈掌柜,外头来客人了。”
      说话的是大满,他二舅请来照看生意的店员,也不知道为什么,直接就把沈弈默认为了掌柜的。
      这大满长着一张喜庆的脸,比吉祥物还吉祥物,圆头方脸,看着就是个实在人。操着一口腔调很重的塑料普通话,南方特色鼻音边音不分。

      客人?沈弈打起精神来,他这才回来第一天,就有客人上门来了?

      他去里屋洗了把脸,捯饬了一下头发,就和大满出了前厅去迎客。

      来者是个中年男人,戴眼镜,棉麻衬衫,丝绸裤子,脖子上佩着金佛像,腕上缠着改装过的朝珠。看得出来是个常年搞古玩的人。手里捧着块窗帘布包裹着的东西,朝沈弈微笑。

      沈弈在柜台前坐定了,接过那包裹来。打开看,是一面铜镜。锈已入骨,看不清原先面目了,没鼻子没眼,只有图案依稀尚存。

      “家里老房子搞拆迁,我就留下了这个。从我祖父那时候起,这铜镜就一直是安在门楣上的,想拿来让您给掌掌眼,看看大概是个什么时候的。”

      沈弈戴上手套,捧出了铜镜。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他仔仔细细审视着这铜镜,内心却汹涌澎湃。万一他看走眼了怎么办?回乡第一天,二舅又不在,这中年人说不定就是来砸场子的。他快有五六年没有碰过这些古玩了,不知手感还在不在。

      “不晚。”半晌,沈弈回道:“开门的供奉杂宝镜,明代的。”

      “是吗?”那中年人在柜台前坐下了,眼睛里含着笑,盯着沈弈。“如何见得?”

      “汉唐和战国的镜子,用的都是白铜,细看光泽是白亮的。宋以后就开始用青铜了,淡绿色或青黄色的比较多。您这铜镜是拿玄锡给处理过的,青铜质地,黑色皮相,用的是和汉镜相似的工艺。再说了这杂宝镜的样制是明朝特有的,不会错的。”

      那中年人点点头,像是很满意这个说法,把铜镜又包了回去。客客气气向沈弈道了谢,便背着手扬长而去。

      人走了,沈弈靠着竹椅背,长吁一口气。
      总算蒙过去了。他想。

      半晌他才回过味来,感情这么多年来他二舅都是替人无偿鉴宝吗?这慈善生意做得也太出色了,还不得累死半个人。

      沈弈没想到的是,考验才正式开始。那中年男子前脚刚走,后面又有一位妇女捧着个小匣子登门来了。一脸焦灼,“沈大师,麻烦您给看看,这尊玉观音是真货吗?”
      沈弈黑线,别一口一个“沈大师”,看相测字出店右转东大街,那里多得是摆摊的神棍半仙。

      到了中午饭点的时候,沈大师已经成了沈咸鱼了。不到三个小时,他已经看过翡翠玛瑙羊脂玉,青花法器蒲纹壁,甚至还有从自家后院挖出来的咸菜罐子。
      看起来这拆迁倒拆出来了不少老宝贝。

      他万万没想到,这比他在B市整天坐在办公室里看报表还要累。大满去隔壁菜馆打饭去了,这铺子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瘫在柜台上小憩修养时,隐隐约约见阳光一闪,似乎有个人影蓦地出现在大厅里。

      沈弈悄悄抬起了眼。

      那似乎是个少年。一身黑色衣衫,红头绳绑着高马尾,右边耳洞里系着一根红线,红线拴着一枚翠玉。他怀里还抱着一把长剑,黑剑鞘朱红剑穗,沈弈的目光在那柄古剑上停留了很久,可能是因为隔得太远,他辨认不出它的年代。
      那少年身形挺拔瘦削,像一杆竹。

      沈弈的眼神微微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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