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不好哄》梧桐树下三更雨

11、第 11 章

　　阳光正好，邹楠在附近的餐饮店用过便餐，打车到韩云琛发的地址。
　　摄影棚在七楼，巴雅的logo挂在临时指示牌处，相当醒目。

　　邹楠刚一出现在电梯口就有工作人员迎了上来，“邹小姐是吧？您这边请。您吃过午饭了吗？我们今天的工作任务可能会有些重，因为除了您上午在店里选中的几套衣服，我们这里还有一些刚通过的新品，需要统一拍摄，您看……”

　　“给我的工作计划里没有这一项吧？”
　　来的路上邹楠把韩云琛发给他的工作计划仔细过了一遍，大致就是帮巴雅拍摄下月即将全面上市的秋季新装宣传照。由于时间逼近月底，为不耽搁后期工作组出成片，前面的拍摄工作不得不加紧，所以本该三五天的工作量堆放到了今明两天，
　　已然很赶，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公司竟还想着钻空给她增加工作量。

　　工作人员被堵了话，有些无措，却还是希望她能够理解，一直把人送到化妆间门口还在解释：“实在是时间紧凑，没来得及提前和您邀约，这样吧，待会儿我请公司的代表和您的工作人员协商……对了邹小姐，您的助理，没一起来吗？”

　　提到助理，邹楠脚步轻顿，她和公司解约的第二天邓小雨就给她甩了份电子版辞职报告过来，敬语打头，问安结尾，全篇真情实意恳恳切切，清晰而又含蓄地表达了“我干这行无非为了来钱快，眼下你就要凉了，我必须另谋出路，莫怪”的意思。

　　邓小雨是个好姑娘，大学还没毕业就跟着她做兼职助理，同这个圈子里的其他人比起来，那姑娘不算机灵，说话做事总透露着一股未谙世事的傻气，尽管只干一些端茶倒水拎衣服的小事也常常会被经纪人戳着脑门呵责，要不是她时常在中间拦着，那姑娘早就夹着尾巴逃了。

　　可话又说回来，小姑娘硬核设备差，软件功能却不逊色。
　　最让邹楠叹服的就是她千锤不烂的讨好型人格，任何人到了她面前黑得都能被夸成白的，就连一向对她冷眼的经纪人在必要的时候都会被捧上天。她不似那些“大人物”为利折腰，而是惯性讨好，渴望被所有人接纳和喜欢。

　　有的时候邹楠会觉得她的圆滑憨傻可爱，有的时候又觉得她的奉承没有底线。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果断和她撕破脸之后音信全无，一直到现在，她都快忘了自己需要助理这件事，

　　“告诉你们负责人，直接联系我的经纪人进行协商。”
　　走进化妆间，邹楠重新考虑起聘用助理的事……连同，肖庭川何时会再次现身的事。

　　**
　　数个小时后，在楼下看到突然出现的肖庭川，邹楠始料未及。

　　彼时他正闲适地靠在车旁，一手插兜，一手举着手机像是在通电话，注意到震愣在楼下的邹楠，抬手勾了勾。

　　他们之间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轻微近视的邹楠没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注意到他褪去了板正的西装，换上一身休闲，白净的运动鞋格外抢眼。

　　一些细碎的回忆爬了上来，邹楠有几分恍惚，连手机什么时候响的都不知道。

　　“喂？”
　　她看都没看就接起来。

　　那边流出一串不太真切的轻笑：“在玩什么？一二三木头人？”

　　邹楠下意识勾出一道鼻音，而后才分辨出电话里那道低沉的男音，以及意识到自己呆笨僵硬的状态，她向前挪动步子，边挂电话边靠近：“你怎么在这儿？”

　　“嗯？”
　　肖庭川看着她，邹楠与之对视，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还是一贯难掩的冷峻，但是细看会发现他的深眸中藏了一层呼之欲出的暖意，映衬着嘴角似有若无的轻弧，竟莫名添了几分情切。

　　四年了，她竟有些读不懂这双望一眼就沉溺其中无法自拔的深邃，情为谁起，意从何来。

　　邹楠上了车，有些心绪难收。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又问了一遍，活像没话找话。

　　肖庭川钻进驾驶室发动车子，许久才出声应她：“因为你在这里。”
　　吐字清扬，带着调笑，一如当年她做的那样。

　　邹楠呼吸一滞，落在皮包上的手指不断收紧，像是努力要把某个东西捏碎。可无济于事，终是难逃回忆的泥沼——

　　大二圣诞节前夜，认识肖庭川的第二年，白玥终于在数次蹲守无果后，决定主动出击。

　　一只阿玛尼黑管成功从校霸肖庭川的后援团团欺手中换到了工商院大型联谊晚会的入场券，以及肖庭川本人会盛装出席的确切消息。

　　她拉着穆琳子研究了一下午的新造型，喊着“一夜攻垒肖美男”的口号大摇大摆迈进宴会厅，还没等她从喧闹和音浪中搜寻到肖庭川的身影，后背就被人拍了一下。
　　“吆，这不是隔壁传媒大的话题人物白大小姐吗，这么晚了光临我们工商院，有事？”

　　这阴阳怪气的调调，不看也知道是肖庭川的“一个舍友”，虽说不上名字，但在她第一次撞见肖庭川的时候打过照面。

　　“关你屁事！”
　　白小姐懒得理他，刚要走却又被拽回来：“怎么不关我的事，我可是本次联谊会的承办方。说，你是怎么溜进来的？”

　　“溜”这个字白玥觉得他多余用，没来之前她也以为这场宴会如想象中那般隆重，来之后被现实搓成渣，宴会门口一个保镖没有，负责检票和维持秩序的都是学生会，一群人扎堆聊的热火朝天，根本无心正事。

　　宴会入口畅通无阻，导致白玥连票都没用就进来了。

　　跟着“一个舍友”她顺利找到了霸占宴会真皮沙发斗地主的几人，肖庭川就像个移动的发光体，埋在光线最暗的地方依旧闪亮夺目。他一条腿抬起踩在沙发边上，半个身子撑着膝盖，手里把着一副牌，时不时抽两张往桌上一甩，连同雅痞乖张一同搁下，在恰当的点巧妙地插上几个不轻不重的“艹”，此刻要是嘴角再叼根烟，那简直一个完美的混蛋。

　　白玥被迷得心肝直颤，踩着小皮鞋咯噔咯噔走了过去。

　　扎堆的都是平日跟着肖庭川混的，里头有一眼就认出她的：“哎？这不是上次那个……那个那个……”

　　“白大小姐。”
　　“一个舍友”跟上来接话。

　　“对对对，白大小姐，这么巧，又见面了。”那人嗓门大，随便一句话都像故意吆喝。

　　只是白玥不明白，为什么肖庭川身边的人都喜欢叫她“白大小姐”，虽说她的确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但周围多得是家境殷实的少爷小姐，大家都互称姓名，没有谁比谁高人一等，也不会有人刻意标榜自己。
　　所以像“白大小姐”这种戏谑的称呼，听起来倒像是意有所指。

　　像骂人……

　　可她又没有证据。

　　肖庭川大概是最后一个注意到她的，又或者故意装作最后一个注意到她。
　　他敛眉，屈着的腿往桌上一搭，整个身子后仰，照旧一副世界之大唯我独尊的臭屁模样。
　　“你怎么在这儿？”他问。

　　白玥绕到他旁边坐下，抛了个媚眼，柔美一笑：“因为你在这里啊。”

　　周围立刻一片唏嘘声，个个都摆好了姿势等着看好戏。十八九岁的男孩子都坏得很，谁要是跟女孩子走得近都要被拉出来众乐乐。

　　白玥才不管他们，要是真能把肖庭川收了，她也就认。

　　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会随时出现……在那个懵懂的年纪，少女深爱着这句情话。她希望，少年也能爱上这句话。

　　可事与愿违，那时的肖庭川简直就是在臭水沟里泡久了的破石头。
　　他抽出手捏住白玥的下颚和脸蛋，左一下右一下翻着瞧，最后略微嫌弃地问：“这是什么？”

　　“你注意到啦？”
　　白玥开心极了，这是穆琳子特意替她化的初恋淡妆，来之前两人还在打赌肖庭川会不会注意到。注意到就说明他眼里有她，只是羞于承认，注意不到就说明他性格大条，不精于细枝末节。
　　白玥赌赢了，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中头彩”。

　　肖庭川哼哧一声：“这么丑想注意不到都难。”

　　“川哥你这话说的太伤人家姑娘心了。”旁边大嗓门忍不住乐出声，顺便在肖庭川压着扑克牌的腿上轻拍了下示意他让开。

　　旁边不知又是哪个一边催促大嗓门赶紧洗牌，一边朝着白玥投了句调笑的话：“白小姐身边公子少爷那么多，应该不缺玩伴，怎么非得揪着我们川哥不放？难不成还指望我们川哥入赘你白家？”

　　这话白玥听着极其无厘头，可话锋至此已经不能更明白，白玥就算再假装不懂也感受得到这些人对她的排斥，而这一众人皆是看肖庭川的脸色，他们排斥她，说白了就是肖庭川在排斥她。
　　可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现在没有，过去也没有。

　　一直以来，她只是喜欢他。

　　白玥收了表情，一脸严肃地对上肖庭川，这才发现对方的神情也变得晦暗不明。

　　“肖庭川，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问。

　　先前起哄的那些人也都看了过来，撞上肖庭川的面色个个噤声，场面就这样冷了下来。

　　过了十几秒肖庭川才有了动作，站起身朝“一个舍友”交代了句，提着白玥往外走。

　　白玥猝不及防，左脚绊右脚磕磕绊绊出了会场才被放开。

　　她以为，他会有很多话要说，可他只是把她丢出来，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看到她两眼发直大脑发懵，而后丢下她扬长而去。

　　**
　　车子又开出一个红绿灯，肖庭川注意到身侧的人情绪不对，伸手在她胳膊上轻捏：“怎么了？是我说错了什么？”

　　邹楠轻笑，比起回忆她竟然觉得眼前更加虚幻。
　　肖庭川这自觉性是何时练出来的？

　　“没什么……”
　　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重提毫无意义。不过一句似曾相识的话，谁都有可能会说，巧合罢了。

　　“你这几天去哪了？”邹楠自恃聪明地换了个家常话题。

　　却不料被肖庭川抓到些别的意味：“怎么？想我？”

　　怎么？想我？

　　邹楠被这话惊得后背一紧，身上又冷又热，惴惴不安，满脑子“肖庭川不是肖庭川会是谁”的狗血替身剧情——

　　也许肖庭川在四年前她离开阅海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被哪个街头大哥堵在墙角拳打脚踢嘲讽致死，死前与某个灵魂在时空交汇处碰撞，让那个灵魂进入身体重生，故而从此性情大变。

　　一切有理有据，邹楠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对着肖庭川问：“那个……我只是好奇问问，没别的意思，你，你知道我是谁吗？在很久很久之前……”

　　这次换肖庭川不明所以，他细细琢磨片刻，试探性作答：“小……玥？”

　　“……”原来知道啊。

　　的确有看过类似这种重生之后保留身体原主记忆的情况，所以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吧。

　　邹楠幽幽地想着，细思极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