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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儒冠多误身 ...

  •   两人齐齐看向窗外,满目红色纱帘迎着江风底端的流穗摆动带起纱帘如浪迭起。
      看什么表演呢?
      真是够了,顾况黑着脸,拉开纱帘将其绑在窗柱上,视野一下开阔,即使不转头也能感受到玄一轻飘飘的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那人估计又是一副笑模样,分不清是嘲笑还是别的什么。
      多说多错,多做多错。
      顾况暗自警戒正襟危坐,专注的看着戏台上的莺歌燕舞。
      此时戏台上一位白衣清倌在弹琴,玉手轻抚过琴弦,抚起层层泛起涟漪的乐音,音色如流水清清冷冷,婉婉转转,似是无限伤情只对月吟勾的心底翻涌不停。
      “这个不错,要不要点花灯?”
      点花灯?顾况自小家教极严,来这花阶柳市次数寥寥可数,这次要不是有事在身也不会来,在江南也都是他表叔那个不服管教的偷摸着带他来的,那时年龄尚小不记事。后来被祖父发现了,之后每次表叔一来,便要他去祖父的偏房待着祖父亲自盯着,生怕他表叔把他给带坏了。
      因此这里的规矩他是一窍不通,但不想在玄一面前露怯,煞有其事淡淡的开口道,“不必。”
      “哦好。”
      一曲毕,白衣清倌起身福了一礼,立于台上嫣然一笑,也不下台似是等着什么。
      顾况眸光一动,此时花船上有些喧闹,大多人都探出脑袋手环着窗柱,不知在干什么。
      莫非在点花灯?顾况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窗柱,只见十个莲花状的摆件五个一条固定在两边窗柱旁,内有蜡烛,每个烛罩上都印着字,连起来就是“舞袖频回雪,歌声几动尘”,每个礼房印的字有所不同,但大抵都是些男女缠绵诗句。
      心下了然不由咋舌,凝香馆倒是颇为讲究,这般矫情作态怕是极对酸腐文人的秉性。顾况也是酸腐文人,而且是天下酸腐文人之首,此时怼起同胞也是干脆利落。
      其他礼房人都不少,花灯也仅供一人点,怕是还要争抢一番吧。顾况收回眼光,扫了扫身边的玄一。
      玄一手枕着头眉眼低垂,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腰间的佩玉,似是对周遭不感兴趣。
      “探花郎怎么有此等闲情来凝香馆赏曲?”玄一声音低沉,如同呢喃入顾况耳时带起一阵酸痒。
      顾况微愣,心下警铃大作,“不过听说小七姑娘色艺双绝来长长见识罢了。”
      闻言玄一抬眼,眸色沉沉看不清深浅,“是么?监察御史如此清闲真让人忧心。”
      别说的好像你多心怀天下似的好么。
      但顾况也乐得顺着他的话说,“是啊近来没什么案子,百姓安乐也未尝不好。”
      “不若我送顾大人个案子,如何?”
      。。。滚你的别烦老子,顾况张了张口没发出声,老实说顾况很忙现在手头上还有凝香馆私贩女童案要查,新官上任还有一大帮子下属忙着镇压已经焦头烂额了,看着面前似笑非笑的玄一,顾况觉得他可以直接选择飞升了。
      桌案下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看着玄一那张俊脸有些抓狂,但面上温和的笑了笑,端的是良心父母官的架子,“你说。”
      “是这样,昨日我在城西救下了一个女孩,她当时被三四个壮汉追赶,我救下她后便派了我的随从跟踪他们见他们入了凝香馆的后院,是以今日来此看看情况,与大人不同,在下不是为了小七姑娘而来。”说到最后一句,玄一礼貌的笑了笑。
      啧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自动忽略玄一的最后一句话,心中沉吟,如今人证除了小七还有一个丫头真是再好不过,那丫头是刚逃出来定比小七有用,若是由她带路,就能把这凝香馆一窝端了。
      “那丫头在何处?”顾况温和的笑容带了几分真切。
      “城西望江楼。”
      “这是你的酒楼?”顾况还记得他是酒楼老板。
      “不错。”
      “那明日辰时我便上门拜访。”
      玄一转了转桌案上的萧,应声道,“好。”
      几句话的功夫,点花灯环节算是过去了,最后得手的是梨花三号礼房的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穿金戴银,十足十的商人模样油腻腻的很。皱皱眉想到身边也坐着个商人,便将目光转向玄一,顾况自问看人的本事极好,可独独看不透玄一的身份,酒楼老板?这人张口白话以为他会信?
      许是盯得久了玄一有所察觉,目光回落在他身上眼里带着疑惑,撞见玄一的目光顾况条件反射一般扭头看向戏台,转完心里暗恼,躲什么心虚什么。
      玄一目光掠过顾况的侧脸,见其耳垂有些泛红,心下诧异摸了摸下巴,砸吧砸吧嘴,顾家小白花脸比命薄呐。
      戏台上弹琴舞蹈倒是大同小异,看多了也是腻味得很。身边的玄一哈欠连天,引得顾况也有些倦意,但顾家多年养成的习惯,使得他依旧脊背直挺,优雅的引茶扶杯细饮,旁人看不出丝毫缺漏。
      “累么?”玄一擦了擦眼角因打哈欠而蕴出的泪渍。
      顾况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累?不可能,就是累也不能说,这不是平白让人看笑话?不累?这好像说的他有多硬撑似的。
      这是顾家当代大儒的风骨,无知老百姓不懂不与之一般见识。
      顾况斜睨了他一眼不说话,背脊挺得更直了转头看向戏台,像是不愿与之纠缠。
      玄一还是一副恹恹欲睡,等不到顾况的回答也不在意低垂着眉眼连连打着哈欠。
      台上三四个舞姬伴着琴声扭动身躯也不知道在跳什么,不过花船这边倒热闹的厉害,几个大男人借着酒劲探出窗口,朝着戏台上的舞姬大喊,奈何喝醉了舌头也捋不直直教人听不懂在说些什么,这般蠢样子有时也能赢得舞姬的回眸捂嘴媚笑。这样一来倒是更加张狂,嘚瑟地朝周围人吹嘘,“瞧见没,青烟姑娘冲我......”话说一半,终是忍不住胃里的翻涌吐了一地。那几个伙计忙活不停,几个礼房里来回捯饬,送走了好几个醉汉这才安定下来。
      顾况倒并未觉得不适,反而觉得有些新奇,盯着左侧花船上的动静一瞬不移。
      玄一当然注意到了花船上的动静,但他早已见怪不怪了,只是盯着顾况依旧云淡风轻的俊脸,生生从那张毫无破绽的面具下看出了些许少年人的朝气。
      玄一知道,他的祖父顾渊是当世大儒,顾家因顾渊而声名鹊起,一跃成为大周文人学士之楷模。但顾渊年岁已高,顾家需要一个新的顶梁柱以保百年兴盛,百般斟酌之下选中了当时年岁虽小但才智远超同龄人的顾况,自小就被定下了调子,以顾渊为模具,在顾家上上下下一家子的努力下,造就了如今的顾况。诚然,顾况很出色,小小年纪中了探花,比起顾渊来整整早了三年,也练就了一副不属于他这年龄的处变不惊,但未曾在泥里爬过,又如何能真正的超然物外呢?像是打了催化剂的植物,表面看着挺拔内里却是空心的,顾况少年老成之下总归少了些经历和内涵。
      想到这玄一默默的叹了口气,之前听手下人禀告这些消息的时候,就设想顾况应是那种死读书开口闭口都是之乎者也的小学究,还为此头疼了一番如此看来倒还挺意外,毕竟顾况除了性冷一些也没太大讲究,倒也好相处。
      玄一这想法要是被顾家人知道了,估计得齐齐吐出三尺血。好相处?少年当真是好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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