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冬天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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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霆并不是个能喝的，所以在美云还对着盘子发呆的时候，他已经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意识到面前滔滔不绝的家伙哑了火，美云才望过去，衬衫毛背心加上罩在外面的毛呢外套——浩霆的一身装扮都和这个烧烤摊格格不入。本来举手投足已经会感到拘束，现在这个姿势他就更不舒服了吧，她想，歪头看到不远处的几桌还在吵吵闹闹。像这样还能沿街摆出来的店，在C市也不多见了。
儿时每天晚上都能吃到的摊子，都收进了街边的店里，这是巨大的进步，市容更好了，但某种氛围消失了。大约依然有人觉得这种烟火气是城市的底色吧，总还有这么几条街保留了下来。
已经入夜，C市这会儿是真的冷，呼吸间的白气清晰可见，美云一站起来就打了个哆嗦，店老板老板和伙计们都躲到屋子里取暖了。她裹紧了风衣走到浩霆身边，可他只是闷头睡，纹丝不动……美云拢了拢前额的头发，憋了好久的眼泪也流下来，“这人真是，睡着了谁抬得动……”
几个月前，她和浩霆的情况刚好调换过来，她是酩酊大醉的那个，还把自己所有的不堪都说给了浩霆听，然后小心翼翼带着歉疚和不安。可直到今天才发现，浩霆才是那个带着巨大秘密和歉疚的家伙。
世界真的很奇怪，往往是可怜人之间或用原谅或用安慰彼此舔舐伤口。始作俑者们却一直过得有声有色。
美云给浩霆系了系围巾，翻开通讯录划拉了半天，最后打给了杨队求助。
“喂？杨队长，我是赵美云。”
杨队开了一辆老款的霸道疾驰而来。下车的时候，头发翘起一撮，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叼着半截烟，眼神里带着玩味，“赵美云女士，这是？”
“我朋友，张浩霆，从帝都过来，喝得有点多。”
“律师？”
“记者。”
杨队点点头，他走到桌边，掐灭了烟按进烟灰缸，拉起浩霆一只胳膊把人扶了起来。
美云去屋里结了账，时不时回头看向他们。大概是没想到浩霆身高腿长还结实，杨队杵在那里比划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姿势把人带走，最后直接打横抱往车那边走去……美云拖着箱子回到车旁的时候，浩霆已经被“绑”在副驾驶了。
“行李箱给我吧，你坐后排。我们，去哪？”杨队客气地问。
“浩霆住在诺富特，麻烦帮我送过去吧……谢谢你，杨队长。”美云略显拘束地说。
路上起初两人都没说话。杨队瞥了一眼浩霆，又抬头看了眼后视镜，“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抱歉……额我……”美云很想扶额。鬼使神差就打给了杨队，关键是总不能大半夜把陆征从许欣辛枕边叫起来吧？而异性朋友到C市来就不能和家里说，她光是想到家里人敲锣打鼓到处宣传女儿谈恋爱就能用脚趾抠出个摩天楼跟HY那栋凑成双子星。
“哦没关系，你可以找我，”杨队也不是很介意被叫醒，他自然是没有陆征那种顾虑，“我还以为你想好了要和我们聊聊。”
“杨队长，我确实需要一些时间准备……还不希望是现在……”美云有点紧张，如果杨队真的要问些什么，现在的她可不一定招架得住。
车子路过江桥，橘黄的街灯一排排飞掠而过，映衬美云的脸上也蒙上一层昏黄。那看上去并不是什么精神的气色，赵美云这个人，脸上写满了故事，有一种别样的吸引力。
“赵美云女——”
“你可以直接叫我美云，和陆征他们一样就好。”她潜意识还是觉得大家应该有些界限感，纠结了一下，“额，如果这不是审讯的话……”。
“zh——美云。你这位记者朋友，也关注这个案子吗？”
“嗯……关注是指？”
“警局有自己惯用的媒体。帝都来的记者，如果不是指定的，就……有点儿麻烦，希望你们可以听安排。”杨队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杨队长，他只是我朋友……”美云的语气透着些不确定，“如果他要写什么，也会走正常的程序的。”大概吧？！她本还想问关于案件的事，权衡了半天最后没问出口。
杨队皱了皱眉，“我能抽颗烟吗？”
“嗯请便～”
杨队摇下自己这边的车窗，露出一条缝，然后点了一支烟。他不喜欢赵美云，他能觉出她欲言又止。他觉得她是有意打给他来试探警方的反应，又危险又具有攻击性。以至于美云的每个发呆表情，都变成她在思考的证明。
“咳咳咳——”一旁的浩霆咳嗽了起来，他不太喜欢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好想吐——唔”
“！”
“！”
杨队忙打了把方向盘把车停靠路边。辅一停车美云就推开车门冲到副驾驶，然而并来不及……
手忙脚乱清理一通后大开车门通风，杨队和美云像两尊灰头土脸的左右护法，三个人倚靠着栏杆默默无语，浩霆也差不多被冷风吹醒了，“对……对不起”，他因为醉酒，脸上还挂着两片绯红。他迷茫地盯着杨队，忽然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
美云一大早被浩霆的电话叫醒，他感冒了，鼻音很重，交代了几句今天要讨论什么就去回笼了。
实在是出师不利，美云开始后悔昨晚的冲动了。她把脸埋在膝间装鸵鸟，满脑子“我好菜”，她请了半天假，又微信问了另一位男士。杨队倒是精神百倍，已经在警局喝豆浆了。
美云：没事就好，昨天真是麻烦您了。
杨立新：你那位朋友还好吗？
美云：他感冒了，我今天去照应一下。
美云盯着屏幕，杨队那边一直正在编辑，可她最终却没收到消息。
另一边，杨队握着手机，敲了两行又删掉，他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得体。只是直觉告诉他，这位张大记者，要么盯防要么收为己用，肯定是不能放任他在C市调查然后发个深度报道的。
细思极恐！杨队“草”了一声，捏着检查一只脚踏已经进门的陆征转身就要溜。
“站住！”杨队挑起一边眉毛，“哟，检查写好啦？这个认错态度还不——”
“杨队！我已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做出了深刻的自我检讨！请求归队！”陆征嗷的一嗓子出来，杨队手一抖，豆浆就洒裤子上了。
“大早上的你抽什么疯？！”
“……”陆征看着狼狈的杨队，觉得这大约是上中学之后他最狼狈的一天，当然，也可能是杨队的。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是个大头鬼啊！杨队内心有千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
“……”
“臭小子！别看了！归队！八点准时开早会！”杨队气结。
“那裤子——”
杨队一个文件夹飞过去，“裤个头！出去！”
“哦……”
“等会儿！检查！放桌上！”
“……哦”陆征放下那叠检查拔腿就跑。
杨队整洁地出现在早会让陆征长舒一口气。
“陆征——”
“到！”陆征从椅子上弹起来。
“赵美云这边还是由你盯着。她从帝都叫来一个记者，有必要的话，可以调小刘过去沟通一下。”
“记者？”陆征咬着笔帽，一头雾水。
“陆征留下，其他人散会！”警员们陆续离开会议室，杨队合上文件夹轻拍了下陆征的肩膀，“你最近和赵美云发生矛盾了？”
“……额也不算是吧……”陆征躺靠在椅背上，“她……知道我在盯梢比较生气……”他脑海里反复出现美云流泪的脸庞，整个人也有点儿走神。
“你不知道张浩霆这个人吗？”
“谁？”陆征再次懵圈。
“张浩霆，他是边界新闻的一名独立记者，主要做医学和经济新闻深度报道。他昨天抵达C市与赵美云碰面——”
陆征对这个名字印象并不深，但他还是打断了杨队，“等等，这个人是什么情况？新的线索还是媒体那一趴的？”
杨队挑了挑眉毛，“这不是你该去核实的事情吗？上次去帝都怎么没有排查这个人？”
陆征无言以对，他确信这个人几乎没出现在通话记录里，除非把微信也摸一遍。
“我们还不清楚他来的目的，先试探一下吧。给，这是他的酒店。”杨队递过来一张卡片，“房间号我写边上了……算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
陆征把车停在诺富特斜对面的街边，杨队坐在副驾闭目养神。
“怎么了杨队，昨晚没睡好？”
“嗯，你盯会儿。”
陆征看着酒店门口，一边思索着这个对他来说没头没脑出现的记者，结果一个倩影走进视野，不是美云又是谁？
“杨队，美…赵美云进了酒店大堂。”
“走！”
两人下车。进入大堂之后，陆征走向电梯，杨队走向前台。
陆征看到电梯停在6层，转身推开楼梯的门跑上去。他觉得心跳很快，手里的酒店卡片已经被他攥成纸卷，脑子里莫名出现美云和一个男人翻云覆雨的画面，胃酸直接就反了上来。
酒店的走廊很安静，美云按响了门铃，好一会儿，浩霆才顶着鸡窝头出现在门口。他不好意思地一只手挡了挡头发，“你怎么来了，额，你先进来吧……”
随着房门关上，陆征的心也被关上的感觉。他靠在楼门口发呆，直到电梯“叮——”的一声。
杨队看到陆征一脸严肃，忙问“出什么事了？”
“她进去了。”
“啊，然后呢？”
“还能发生什么？我，我怎么知道！”陆征吞了下口水。
“啊？”杨队直接架住陆征，“你整天都想啥呢啊，我去！走吧～”
“走？去哪？！这就完事儿啦？”
“这是诺富特诶大哥，你以为你可以贴墙听到隔壁说话吗？”杨队揉了揉陆征的脑袋。
“那他们——”
“嗯，美云应该是来照顾张浩霆的——”杨队刚想堵上陆征的问题，结果陆征一把甩开自己。
“你怎么知道！什么照顾？”陆征睁大眼睛。
“电梯到了，先进去再说。”杨队把人拽进电梯，“是这么回事……”他把昨晚的事又讲了一遍。
回去的路上，陆征一边开车一边抽烟。从酒店出来他就没再说话。
“……所以我也只是确认一下他的行程，以及赵美云是不是在演戏。你怎么看？”杨队转头看着陆征。
“我不知道……”陆征把烟头按灭，“他们或许在筹划什么？也或者只是……那个……”
“那倒不会。”杨队摇了摇头。
“嗯？”
“我觉得，他不会。”
陆征也不知道杨队说的是“他不会”还是“她不会”，总之他没有感到丝毫的安慰。
不过，他还是确认了一点，他在意美云，不能与人言说的那种超出了伦理约束的在意。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冬天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