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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突破第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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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见篁薄的时候,是在高塔第四层。
天知道她绕开了多少守卫,眼睁睁看着篁薄在自己眼前越跑越远,还丝毫不惜命,甚至脚下发出了响动也完全不在意。
要不是羿思跟在后面打了千万次掩护,时不时地丢个石子引开那些睁眼瞎守卫,恐怕篁薄早就被发现了。
看见篁薄躲进了一个石槅门后,羿思才终于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小了,追过去小声喝道:“你当真不要命了?”
篁薄愤愤地看着她的双眼,一直沉着气没有说话。
原本骁勇善战的将军,脸上透着疲惫,浑身上下被泥泞沾满,只有一双眼睛还保留着一些生气,带着破釜沉舟的神情盯着她。此刻的篁薄好像散去了身上的光环,只是一个三十多将近四十的男人,一个想找到儿子的父亲。
半饷。
外面响起了重甲的脚步声。
羿思当即拽起篁薄,往另一边小跑,一路猫着步子冲上了楼梯。
脚踏进第五层的时候,她心觉得有一丝不对劲。下一秒,便听见“沙沙”声,此起彼伏,绵延不绝,虽然微弱,但在这安静如水的空荡荡第五层里,显得十分诡异清晰。
第五层没有隔间,没有遮挡物,什么都没有,一眼就能看见宽阔的石地板,周遭圆形的石砌墙,正中央有一口井。
再打量了一秒,羿思才意识到什么,沉声道:“到顶了。”这里再也没有能往上的楼梯了。
下面的守卫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但不敢上来,几个人一直在楼梯下嘀嘀咕咕争论着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
楼下的守卫似乎决定上来看看,沉重的盔甲声和脚步声响起,听起来大概有十来人。
篁薄收回目光,“跳!”
没有丝毫犹豫,羿思一跃到井前,掏出一个瓷瓶攥在手里,纵身跳下。
篁薄也跟着跳了下来,耳边响起了数声叫骂,围绕着井口,越来越远。
上头那些人终究是没敢追下来。
这井并不是很高,但依这高度来看,羿思在下落的那片刻心想着虽然是摔不死人,但摔伤估计是必不可免了。
然而两人无声的落下,羿思摸到了一片柔软,他们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落在了类似一床被子的东西上。
井下并不是一块圆形的地,而是一个通道,看不到尽头。
这床被子旁边的墙上有一个挂着的火盆,还在熊熊燃烧。
不止一个,每隔几米,墙上都有火盆,里面的木头还很多,都在旺盛地燃烧着。
却没有感觉到窒息,反而有丝丝微风袭来,火焰随着风轻轻跳跃飘摇着。
篁薄头皮发麻:“这是什么鬼地方。”
羿思:“嘘。”
两人从柔软的垫子上爬起来,站在火盆底下,静静站了片刻。
“听见了吗?”
篁薄皱着眉,一脸凝重,“听见了。”
“沙沙”声和“嘶嘶”声来回交替。
羿思打开瓷瓶,倒出雄黄粉一个劲往篁薄身上抹,“走吧。”
篁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羿思跳起来从火盆里拿了一截顶端燃着的木枝,“我拿这个。”
篁薄点了点头。
两人慢慢前进,每到火盆处都会停顿一下,观察周围的动静。
强烈的火光照映出两人紧张的面庞。
那些瘆人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甬道不再是没有尽头的了,他们走出了头,但这里是一片更加宽广的地方,黑黢黢的,虽然也布置了一些火盆,但远远达不到照亮这片地方的程度。
像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室,而他们刚刚走过的通道就是门。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在旁边火盆下停了下来。但这次却不是他们主动停下来的,而是——不能再走了。
前方渐渐围满了蛇,速度极快,甚至有些是从远不可见的地方爬过来的。身体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鳞片,无数双黄色的铜铃般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虽然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此刻真正看见的景象还是大大超出了他们的心里预期,比想象中的更多,多得像堵凭空出现的墙。
黑暗中看不清颜色,只觉得它们密密麻麻如千万条麻绳拧在一起,互相交错。
仿佛是蛇的天堂,又更像是他们的地狱。
这里的蛇不是被迫挤在一起的,而是主动靠在一起的,太奇异了,她真的从未见过群居的蛇类。
羿思倒吸了一口凉气,冷静下来,道:“把火盆里没烧完的木头都拿出来。”
“它们怕火。”
说着,羿思两只手都举起火把,试探着靠近它们,她每走一步,蛇群便退后一点。
“果真有奇效。”篁薄也试了。
两人缓步前行,一手两支,八支火把将两人围得严严实实,所有的蛇都欲近欲退,始终不敢越过火光啃噬美味。
两人慢慢走到了整个场地的中段位置,羿思突然顿住脚,“有一股烧焦的味道。”
“我也闻到了。”篁薄“呸”了一口,“是这些狗日的蛇被烤焦了吧!”
“不是,有衣物被烧的异味。”
此言一出,篁薄的脸色阴郁了几分。
羿思后知后觉自己口误,便不再说话。
沉默中,只有周围的蛇群还在发出“嘶嘶”声,篁薄抬头看了看,将火把往头顶举起。上面原本应该是跟周遭环境一样湿漉漉的石头加青苔,可他看见的却是黄色的被烤焦的泥土,干燥坚硬。
羿思转头看他,忙把他的手按下来,“地上这么多蛇,你还让火把远离地面!”
“如果我没猜错,这里。”篁薄没有理会,指了指头顶,“地面上放着锅。”
“那又怎样?”羿思眯起了眼,往前挪了一步。
“咔吱!”一声清脆让两人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羿思慢慢抬起脚,一个白色的长条露了出来。
是骨头。
看这形状,还是人骨头,小腿骨无疑。
“妈的,这什么鬼地方!”篁薄心里的暴躁终于有几分压制不住了。
羿思没有说话,刚刚她抬起的是左脚,但是她能感觉到她右脚下还踩着个东西,是个方方正正的东西。
她记得篁湖从小就带了个玉牌,说是爹爹给他求的护身符,正是方方正正的。
她不敢抬脚,哪怕不是,她都不敢。
她怕万一。
将右脚踩得死死的,将火把往前支了支,“舅舅,你看看前面那是什么?”
闻言,篁薄往前挪了几步,擦了擦眼,“好像是铁护栏,太黑了,视线很多都被蛇挡住了,有点看不清楚。”
“我们去看看。”
“好。”
羿思与篁薄换了位置,跟在他后面,这才敢松了脚往前走。
待靠近铁护栏的时候,羿思两眼瞪大了,这是个牢,里面还坐着个人。
两人都自觉地压低了脚步声,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靠近了这座牢,里面那个人,就那样静静地坐在蒲团上,一身重盔甲,封锁了各个部位,连脸都看不见,也不知道是活人还是死人。
羿思找到了铁栏的门,上面挂着一把锁,钥匙也在上面,没锁。
“进去看看?”篁薄轻声询问。
还未等羿思回话,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中,里面的铁人动了。
身上的盔甲发出金属的碰撞声,那人渐渐站了起来,脚上缠着几条小蛇,手里握着一把巨大的斧头。
羿思突然明白了。
温南子之前说这里的人可以操控部分的蛇,但却控制不完全,或许是还在尝试,或者说实验着什么。
地面上的大锅用来炸烧外族人,再将烧熟的肉骨从地面的缝隙中投下来,用来喂食人或者蛇。
而这座高塔不仅是制造之地,也是养蛇之地。
眼前这个人就是练习控蛇术的人,因为怕技术不到家才穿上了层层盔甲。
也有可能此人是部落首领,毕竟她在外面没有见到首领的住处。要知道,这种等级制度明显的野蛮部落,首领不可能没有特殊的住处。
虽是只有一些猜测,但有一件事她可以肯定,这人武功不会低!
没有刹那的犹豫,在铁人站起身的瞬间,羿思当即打开了铁栏的门,进门,转身就关上了门,从铁栏的缝隙中伸手将锁按上了,抽掉钥匙朝准一个地方丢远。
“拿着!”羿思从铁栏中将手中四支细细的火把递给了篁薄,“回中间!篁湖的护身符在地上,自己看着办!”
篁薄本是一脸疑惑,在看见她迅速独自进牢并锁了门之后甚至有些生气。听了这话,立马转了身,眼里带着些兴奋,但又回头看了眼羿思,神色复杂。
“钥匙也在那里。”羿思道。
有了这句,篁薄放心地往回挪走。他明白,他侄女并没有放弃自己,才会让他去捡钥匙。
看着被蛇群包裹着离开的篁薄,羿思自嘲地勾起嘴角。
铁人已经渐渐走近。
因为浑身的重甲,行动缓慢。
羿思抽出腰间的匕首,蓄势待发。
随着篁薄的离开,铁牢的光线越来越暗,慢慢地变得几乎没了可见物。黑得一塌糊涂,就像是有人拿黑布蒙住了她的双眼一样。
凭着记忆和感觉,羿思刺出了第一刀,却听“哐”地一声金属巨响,响彻耳朵,将她的心底凉透。
明明已经心里有了些底,猜到了这盔甲的厉害之处,但此刻领略到还是心中一阵惊凉。
她来这里的目的也是为了这制造之术,自然知道这个部落的盔甲打造得出神入化,不然如何有这实力让各国忌惮又采购。
只是她的削龙匕,也非寻常武器——可见这铁甲之精妙。
这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覆盖这铁甲。
必是一场恶战了。
——
“你说朕的思思真的会被丢到这边了吗?”
“奴才也不知道啊,牡州篁家的远房亲戚是这么透露的,说是皇后娘娘好像收拾了点东西就坐了马车朝那边去了。”
李斯胤叹了口气,放下了被封犁撩起的帘子。
封犁也轻叹,看来皇上是对这个义顺常真心上心。
殊不知轿子内的李斯胤刚刚看过外面的青山绿水和路边小摊贩,心想着,若是重生到登基前一天该多好,他就能想办法跑掉了,这外面的景色都不是奢望,只要伸手就可以触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