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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死人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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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啊!!!”
一阵阵恐怖的尖叫声响彻归墟观。
凌晨两点半,几乎所有人都被这声响惊醒。
有人走出来瞅瞅,也有人不在乎,转头接着睡。
毕竟,不周山这么冷,是不可能有鬼的,有也被冻死了。
“谁呀,大半夜鬼哭狼嚎,人家还要睡觉觉呢。”
母虞揉着睡眼,寻着尖叫声而去,却是叶容君的房间,此时,万俟蔡琳还好,镇定自若地喝着汇源果汁,而叶容君脸色苍白,“艹,大半夜看什么《忌日快乐》,师叔祖还没死呢!”
张拂尘在房间打了个喷嚏。
这是哪个情人在想我,小A,36D,还是GTLL…太多了,记不清,不管是谁,就是开心,哈哈哈哈。
“人家猫又一个女孩子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怕个屁!”
叶容君一脸委屈地看着她,“能一样吗?她不是一般的女孩。”
“你说的不对,”万俟蔡琳镇定自若地继续望着华为平板,“我是非同一般的女孩。”
嗯…嗯?
我特么?
母虞一脸黑线,心说,猫又,你变了,你咋和老叶同流合污呢,平常,你不是和我一起同流合污吗?
“小琳琳,你—。”母虞已经想不出该如何规劝了。
“唉,近猪者肥,近馍者胖。”
嗯…嗯?
靠!
母虞瞅了瞅叶容君,这孙子别的本事没有,教坏小朋友的本事是越趋大了。
“老叶,别的都不说了,”母虞意味深长地说,“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鬼,你要相信科学。”
叶容君也不再害怕了,和万俟蔡琳一道看向母虞。
是你傻了,还是你脑子进水了,还是你脑子瓦特了?!
“玩笑,玩笑,”母虞突然想起某人,遂问道,“你们这几天有没有见过尸佼,最近神出鬼没,找不见人。”
叶容君仍然是一问三不知。
万俟蔡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道,“尸先生在忙一件事,至于是什么事,她没告诉我,我也没问。”
还能是什么事,又是冥器吧?
“没别的反常?”
“有。”
“你且说说。”
“有一回我在山脚下歇脚,发现尸先生和一个男子在一块说着什么。”
“这人是谁?”
“不清楚,”万俟蔡琳努力回忆着,“看得出来,这人对尸先生很尊敬。”
尊敬?
是他?
“是不是姓申屠?”母虞狐疑地问道。
“对,这个姓氏很独特,我记得,”万俟蔡琳突然发出姨母笑,“这两人看起来很有cp感,让人有一种一对的错觉。”
母虞咧咧嘴,这腐女的思维方式,莫非叶容君推荐她去晋江了?
《魔道祖师》别看太多啊,你可是妖怪,是妖怪!
妖怪也是有尊严的吧?
叶容君,你教坏我们家琳琳,我与你不共戴天。
母虞恶狠狠地瞪着叶容君,吓得他浑身一激灵。
靠!
你这是要吃了我呀。
我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我可是一个兢兢业业,凿壁偷光,红杏出墙(没这回事)、照章纳税(呵呵)的三好青年,未来华夏的顶级驱魔师。
你别再看我。
再看我就把你喝掉。
2
铁岭属中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气候的主要特征是:冬季寒冷干燥,夏季温热多雨,雨热同季日照丰富,干湿季节分明。
三人下高铁,第一件事并没有联系雇主,而是直奔特色菜馆。
“就这?”
叶容君对网上的铁岭美食攻略里形容为味蕾的顶级享受的高级餐馆抱着从未有过的期许。
等找到的第一眼,傻眼了。
离右边公厕仅十米,面积不到四十平。
全部员工就是一家三口,个个肥头大耳,这不就是苍蝇馆子么?!
就算铁岭是宇宙的尽头,那尽头也不至于这么坑吧?
母虞在一旁冷笑道,“喜欢看美食攻略的人,是不是这世上最傻的?”
“不是,”万俟蔡琳严肃认真地回答,“相信且付诸行动的人才是。”
三人勉勉强强点了份牛肉火勺,一人两碗大米饭将就吃了。
铁岭是极具东北特色的城市,路上的行人大都说着东北话,穿得花花绿绿,无论男女都表现得像大老爷们。
这也是它生育率低的原因之一吧,真正的女人太稀少。
街边都是土味歌。
“我(窝)的老家(嘎)就住在这(贼)个屯…。”
“老叶,那就是二人转?”母虞一脸好奇地看着一个不到三十平方的舞台上,一男一女穿得花花绿绿在转圈。
“你还懂这个?”万俟蔡琳好奇地问道。
“那是,”母虞自豪地说,“我还知道百人斩、千年杀。”
叶容君脸一黑,小鱼儿,你学坏了,和谁学的,不对啊,她身边懂这些的只有我,莫非—小丑竟是我自己?
“呵,”叶容君只得转移话题,“雇主好像也是唱戏的吧?”
“是的。”
“也是二人转?”
“不是,”万俟蔡琳神色自若地说道,“二人转是唱给生人听的,她只唱给死人听。”
“嘶”!
“阴戏?”
“是也。”
“死的是雇主什么人?”叶容君来之前已得到内幕,雇主身边有人死了,找他们自然是想找到死亡的真相。
做此类营生的人,确实难有福报,长此以往,阴气太重,对自己和家人都有害。
不过,唱阴戏也是一种阴德。
你不唱,我不唱,死者的身后事怎么办?
近些年,民间丧葬出现了一大堆“趣事”,最搞笑的就是请洗浴城技师跳脱衣舞給过世的老太爷看。
男人喜欢归喜欢,可看得见摸不着不是太不尊重老太爷了。
这算孝还是不孝?
“你确定在这附近?”三人坐在出租车上,叶容君狐疑地望着母虞。
“导航显示在这里。”
叶容君想着北斗导航自然不会错,打着哈哈睡着了。
“到了!”
叶容君擦了擦口水,迷迷糊糊间走下出租,天都要黑了。
“就是那里吗?”
叶容君眺望着不远处的一处宅院,附近人烟稀少,只有一家烟囱里冒着炊烟,院墙外摆放着比人还高的大葱,院子外都是苞米。
这就是铁岭郊外吗?
靠!
铁岭的冷不是盖的,叶容君打了个喷嚏,浑身冷飕飕的。
“这村子有点阴森啊。”
“不奇怪呀,”万俟蔡琳不紧不慢地啃着核桃,淡定地说,“刚才我们经过一片坟地,少说也有一两千人。”
什么?
坟地?
还一两千?
万俟蔡琳递给他三个核桃,叶容君接过来也啃起来。
“好吃吧,”万俟蔡琳呵呵地笑道,“坟地旁买的。”
叶容君一把扔掉核桃。
“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3
“欢迎各位法师莅临寒舍,”雇主,也是女主人的镜幽美波給大家看茶,落落大方,身旁站着四五个人,有家人,也有徒弟,“请一定替吾儿主持公道。”
“好说,好说,”叶容君略有一点人妻控,尤其是这种三十多不到三十五的熟女,吞了吞口水,“这是我们该做的。”
镜幽美波今年三十四岁,身材高桃,体态丰盈,不胖不瘦,也可以说,“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罩杯稳定在34D到36D之间,言行举止端庄娴雅。乌发如墨,肌肤胜雪,而隐约间又透着股异域风情,一颦一笑之间仿佛一个雅利安人,又如同一枝已开花多年的成熟玫瑰。
商周时期,曾有雅利安人从印度长驱直入,被妇好殉葬。
有后代也正常。
希特勒曾以为华夏人都是雅利安人后裔,如同其它欧洲、印度等民族,如果得知他们都死在华夏,会作何感想?
这身黑气是怎么回事?
母虞注意到雇主身围被一团黑气包裹,而这团黑气竟无侵略性。
而雇主此前即将临患一场大病,被什么东西阻止且日渐式微,不久或可痊愈。
奇哉怪也。
“镜幽小姐,我们一定尽力,”叶容君看了一眼手上还带孝的镜幽美波,又看着厅堂中的黑白画像,不知该如何劝慰,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请问令郎是怎么死的?”
“据医生所说,阿赖是被吓死的,”镜幽美波边说边哽咽,竟生生哭将起来,搞得大家很被动,“可我们家阿赖从小胆子就大,连唱戏都带着他,从未看过他表现过害怕,而且他也没有心脏病。”
镜幽美波停止哭泣,打发走其他人,把三人带进内堂。
“实不相瞒,阿赖死得蹊跷,”镜幽美波关上窗,回身说道,“此事只有我和两个徒弟及发现阿赖死亡的二爷爷知道,二爷爷第一时间就封了门。”
“哦?”
三人都一阵好奇。
“做我们这行,本是断子绝孙的活,都是为了生计,也想让孩子们离远一点,可造化弄人啊。”
“阿赖不仅不怕,还喜欢上唱阴戏,像什么《刘文龙赶考》、《孟姜女》、《张文显》、《陈州放粮》都是信手拈来。”
“不仅如此,”镜幽美波的语气里有着哀伤和恐惧并存,手心都是汗,“阿赖最擅长的是反串,尤其是《孟姜女》。”
反串?
李玉刚?
泰国人妖?
“这和他的死有关?”叶容君一针见血地指出。
镜幽美波浑身都在颤抖,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冷静下来以后,她才战战兢兢地开口道,“这件事,你们知道就好,千万不要传出去,否则,这工作会不好做。”
“当然,我们也有职业道德。”
于是,镜幽美波缓缓从口袋里掏出华为P50,点开相册,三人都看过来,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这—这,”叶容君脸色煞白,吞吞吐吐起来,“这是重庆□□?”
4
“刚才,你不是说,他是被吓死的?”叶容君不明白她为何说谎。
难不成是吓得“自杀”?
也太离奇了。
当然,叶容君不会傻到以为表面看上去像自杀就一定是自杀。
“是警察说的,法医经过尸检,确认无误,”镜幽美波眼神迷离,带着不甘,“在我的请求下,做了三次尸检。结果都一样。”
“冒昧地问一句,令郎是异装癖?”联想到□□,叶容君不得不慎重。
“无妨,”镜幽美波心无挂碍地说,“阿赖平常喜欢穿戏服,男旦女旦皆可,而他女旦最佳,尤其是《孟姜女》。”
“竟是个戏痴。”
叶容君再次看了两眼图片,死者虽然身着红衣戏服,却并未如□□那般有戴假乳之类异装癖风格。
“有件事特别奇怪,”镜幽美波嗫嚅道,“不知道该不该说,或许并无关联。”
“但说无妨。”
镜幽美波视线在红衣戏服上停留了一秒,鼓起勇气道,“这套戏服是阿赖平常演戏穿的,只有一件,不演的时候就被我放在衣帽间,那天我清楚地记得,十二点左右,我还见到了它,可法医的尸检结果却说,十一点之前,阿赖就已经死了。”
“哦?”
这红衣戏服是在他死后才穿上的?
果然有凶手?
可,凶手为何要这么做?
是有什么象征意义?
模仿犯?
叶容君紧皱眉头,寻思着会否是湘西赶尸或巫蛊一派所为,论操作尸体,还是他们专业。
这时,一直不开口的母虞冷哼一声。
“嗯?”
“小鱼儿,有发现?”叶容君惊喜不已。
母虞未开口,万俟蔡琳“咦”了一声,继而说道,“尸迹。”
“什么?”叶容君表示,我听不懂啊,你们妖怪能不能讲人话。
“孺子可教也,”母虞欣赏地看了一眼万俟蔡琳,赞许地点点头 ,“这些照片就是证据。死者在死后的确自行移动。这身红服及上吊的行为也可能是身后。”
“真的吗?”镜幽美波大惊失色,脸上写满愧疚,这就是和白事打交道的代价啊。
母虞望着万俟蔡琳,不紧不慢地说,“你来解释一下。”
“我?”
万俟蔡琳愣了一下,随即拱手,“那也行。各位,请看这张图片,死者是赤足,已僵硬,而凳子上的脚印也是毫无起伏。这正常吗?”
这不正常吗?
反正叶容君和镜幽美波想不明白。
突然,叶容君大惊失色道,“是不正常啊,活人的脚是有高低起伏的,而且脚趾头形状不一,也不对称。”
“是也,”万俟蔡琳继续说,“所以说,踩在凳子上自杀的原本就是一个死人。”
死人自杀?
“既然人都死透透的,为何又要多此一举?”
这个疑问萦绕在众人头顶。
“看来,你们还是没抓住重点,”母虞一脸痛惜地说道,“一个被吓得乱跑的魂魄和一个以平常死法走掉的魂魄,哪一个更有价值?”
什么跟什么!
这和魂魄有何干系?
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老叶,”母虞不置可否地说,“你呀你,死者穿的是普通的红衣吗?”
对啊,那可不普通,是唱阴戏的戏服啊,那得阴气多盛。
这种衣服穿多了,身体能好?
再强壮的人,受惊吓而死,不是手到擒来?
“请问,这套戏服是怎么来的?”
啊?
“这个嘛,”镜幽美波也是一阵尴尬,“顺丰送来的,说是我老公从外地寄来,可我问老公,他又说不知道此事,问快递,又说没送错。反正也不要钱,正好阿赖也喜欢,就收下了。怎么,这衣服有问题?”
叶容君终于下了定论,叹气道,“我知道了。这不是普通的戏服,是锁魂衣。”
什么?
锁魂衣?
然后,镜幽美波好奇地问道,“何为锁魂衣?”
5
“听说过捆仙绳吧?”叶容君尽量言简意赅地解释道,“锁魂衣相当于捆仙绳,只不过,锁魂衣只对鬼魂奏效,起到一个禁锢灵魂,不使其成为游魂野鬼、魂飞魄散的作用。”
镜幽美波嗫嚅着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恐怕就是冲着他的魂魄来的,”叶容君几乎可以肯定地回答道,“能否告知令郎八字?”
镜幽美波说了出来,叶容君却皱了眉头,尼玛,这八字一点问题没有,也不是什么阴时阴历,可以说,相当平凡。
寻仇?
胁迫?
炼化?
叶容君一时半会真想不到别的理由。
“可曾收到勒索信件?”
“未曾。”
叶容君转身之后,又陷入思索。
“当初寄戏服来的快递盒还在否?”
叶容君仍抱有一丝希望,毕竟谁会无故留下一个普通的快递包裹。
“这个,”镜幽美波一喜,“还真在。阿赖不舍得仍。有帮助吗?”
“可能有,也可能无。试试。”
镜幽美波转身离开,去取包裹。
“你打算怎么做?”母虞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叶容君也只能无奈。
“小鱼儿,你鼻子最灵了,这回全靠你。”
母虞一脸黑线,“我他妈又不是警犬。”
“你当然不是,”叶容君拍马道,“警犬是公务员,你考不上。而且,你比警犬有用。”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是人话么?
是人话,怎么听着不像人话?
这话听上去像在夸奖。
是夸奖么?
是夸奖,怎么听着又像骂人?
镜幽美波手里拿着一个黑色包装袋,面带忧愁地走来。
“各位,这就是那个装戏服的包裹。”
母虞接过来,轻轻闭上眼睛,“我试着找一下他的魂魄。”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北斗七元君,天罡大圣神,离邪大法王,天真护我身,通明三界路,照彻北幽宫,吾奉天地敕,踏破九幽门,吾奉天尊令,碎开酆都门,急急如太乙救苦天尊律令敕。
离、艮、兑、乾、中、巽、震、坤、坎。
叶容君心说,好家伙,九幽罡都用上了,也太小题大做了。
找一个普通的魂魄竟然直接找到了酆都,这要是被师叔祖知道,肯定要挨骂。
五分钟后,出了一头冷汗的母虞总算睁开双眼。
“怎么样,有眉目了?”
谁知母虞脸上写满疑惑,继而看向镜幽美波,“好消息,也是坏消息。”
“何故?”
“令郎的鬼魂此刻并不在地府。”
叶容君“嘶”了一声,然后说道,“不对啊,锁魂衣是有极限的,人死亡后仅存七天,七天后是要还魂的,否则地府那边察觉到,会找施术者麻烦。最差,死亡之后也会记录在案,以后想在地府做公务员的机会就没了。”
叶容君看着镜幽美波,“红衣戏服还在你那吧?”
“在。”
“这就对了,凶手如果对魂魄感兴趣,直接取走锁魂衣就是,既然锁魂衣尚在,那么,魂魄也不在里面,它到底去了哪里?”
此刻,母虞在一旁自言自语着,“镜幽美波、死者阿赖—。”
“小鱼儿,你干哈呢?”
“此包裹只有四个人的活人气息,十分奇怪,”母虞分析道,“一个是镜幽女士,另一个想必是令郎,其次,只有两个人的气息。”
“很奇怪吗?”
“不奇怪吗?”母虞反驳,“既然是快递,那么经手人必然不会只有四个人那么简单,有成百上千都属于正常。你问她,这快递谁第一个拿到手?”
“这个—,”镜幽美波毫不犹豫地说道,“是二爷爷,他叫方雷珺,是我老公的二叔。我老公是方雷霆,人在外地。”
母虞凝眸,继而说道,“第四个气息的拥有者或许就是那个神秘的、寄包裹的人。”
然后,母虞又补充了一句。
“这个人,气息中有极强烈的怨气。”
6
“镜幽女士,你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人?”叶容君突然转向她,“家破人亡那种。”
这…
镜幽美波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愣是什么都想不出来。
“不用想了,并非她得罪人,而是冲撞了阴邪之物。”母虞直接盖棺定论。
“你能确定?”叶容君眼神忽闪,继而问道,“你有没有和令郎一起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
大人心智成熟,即便误入“歧途”,也不会受大影响,但孩子就不一样了。
“别说,还真有那么一回,”镜幽美波努力去回忆,“那人家选的地方奇怪,唱的戏也特别。”
“你说。”
“那段日子,老公不在铁岭,父母也不在,阿赖没人托付,于是和我们一起去工作,”镜幽美波陷入回忆,“记得那回是我、阿赖、二大爷、皇甫嵩和上官午夜一起去表演,等我们按照地址赶到,妈的,居然是山上废弃的荒宅。”
“说真的,如果不是对方出了双倍价,我真想掉头回去,”镜幽美波唉声叹气半天,“本来说好的剧目就是平常表演的那些,结果到了地方,接待的主人家临时改变了计划,要我们演目连戏,而且是《目连救母》。”
鬼戏?
叶容君别的不知道,《目连救母》还是知道的,这是著名的鬼戏,不过,大都是活人演給死人看的,这部剧不仅在阳间出名,在阴间,尤其是孤魂野鬼中也是最火爆的剧目,各地纷纷有人目击,有鬼魂演它給其它鬼魂看,活人看鬼戏其实大多数也不会有事,不过—得看完,不管它演到多晚。
你不尊重鬼,鬼岂能放过你,也不想想,人家生前可是人,人可是最难缠的,这要是遇上处女座的鬼,你少看0.0001秒都要弄得你家破人亡。
“答应了?”叶容君若有所思地问道。
镜幽美波尴尬不已,“虽然我们也很害怕,可—对方給得太多了,整整三倍啊,我们一个月不接活都行。”
也是,疫情之后,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活人的钱是越来越难挣。
放眼全中国,殡仪馆、道士、和尚以及银行、医院都是最稳赚不赔的行业。
“如此看来,”叶容君接着分析,“令郎想必是在那里冲撞了某个阴邪之物。”
“我想起来了,”镜幽美波终于不再纠结,“第二天,阿赖就有一点低烧,一直说胡话,说看到了一群人在演《目连救母》,而周围起码有几千个人。”
“哪有那么多,我记得也就二三十个人,他还说,叔叔演的目连特别好看,其实,那天演目连的人是我,其它人不会。我一直以为他是烧糊涂了。”
“等他烧退以后,我还问他,干嘛跑后山去,后山离这座废弃宅院不远,也就一百多米,我就是在那里找到了他,把他带走,那时候正好演完,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结果找不到他人。”
“我就去找雇主,最后在雇主的帮助下,找到了阿赖,我还记得那雇主看着阿赖,一脸惋惜的样子,现在我终于懂了,这孙子肯定知道内幕。”
叶容君面不改色地问道,“雇主是谁?”
“丑门秀贤。”
7
“还记得具体位置么?”叶容君斟酌半天,“带我们去一窥究竟。”
“在象牙山以东。”
象牙山?
那是不是有赵四、谢大脚?
叶容君嘴角挤出一丝奇特的笑容。
母虞没看过《乡村爱情》,听到象牙山也毫无波澜。
山上产象牙?
山形像象牙?
象牙有什么用,大象肉又不好吃。
母虞一脸嫌弃,还是狼、老虎、熊的肉质好,烤着吃,啥料也不加,别提有多香,想着想着馋虫被勾出来,竟流下口水…
叶容君正好发现,咦,小鱼儿是不是喜欢吃象?
下回我去泰国买点象肉带给她,她应该会感谢我吧?
我怎么这么懂察言观色,真是交际天才。
第二天,经过一夜休整的三人坐着镜幽美波的车前往象牙山。
开了一个半小时左右,终于在象牙山脚下停住。
“接下来全靠走路了。”
叶容君看到成群东北特色的房屋,电视剧就在这些地方取景,据说已经拍到十五十六部,不过,他已经看不下去了。
这群房屋是剧组建的,还是有商人建来骗傻子钱的,不得而知。
就连母虞都知道,此地代表不了农村。
影视剧中的农村是有钱人的意淫。
徒步走了快半个小时,才走到半山腰,叶容君走得腰酸背痛,猫又还行,左顾右盼,似乎还有一点欣喜、迷恋,毕竟她就是山里长大的。
而母虞则豁达多了,手里永远拿着薯片、辣条,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
“镜幽女士,不知还有多远?”叶容君有些急不可耐。
“这个嘛,”镜幽美波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也就来过一回,需熟悉一下,抱歉。”
象牙山今日天气爽朗,天空中飘着阵阵白云。
“还是农村住着舒服。”
母虞可不相信叶容君会真的在农村住下来,毕竟定居和旅游不是一回事。
做女朋友和老婆能是一回事?
一夜情和娶回家能是一回事?
“不用找了,”母虞停住脚步,脸上阴云密布,“我知道在哪。”
8
镜幽美波随母虞抬头的方向去看,却什么都看不明白。
万里无云,连只鸟都没有。
大晴天的,那里的天空却有点灰暗、阴沉,仿佛暴风雨前夜。
四人相携而行。
九曲十八弯。
象牙山地形复杂,弯弯绕绕不少。
走了快一个小时,终于见到了这栋荒宅。
一座清代风格四合院形式的老宅。
叶容君看到的第一眼,忍不住看了看镜幽美波,不对呀,她不是说是不久前才来的,可这座荒宅从表面上看已经几十年未有人迹,四周荒草丛生,隐约有淹没整座古宅的意思。
按照鬼故事套路,镜幽美波最后肯定会是鬼,可叶容君能确定,她绝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肯定是这里么?”
镜幽美波神情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这里没错,墙角还有许多他们丢弃的垃圾,甚至她吃过的零食也在其中,连位置都一样。
之前来的时候,天很黑,并没有仔细看,不过,应该是这里没错。
她站在古宅门口朝四野望去,更加肯定。
“是这里。”
突然,冷不丁冒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你们是谁呀?”
咦?
从右侧走过来一个七八十左右的老爷爷,拄着拐,头发花白,牙齿也没剩下几个,都漏风了。
“老人家,请问这座宅院的主人是姓丑门吗?”
“对啊,这是我家祖宅。”
叶容君兴奋了,急忙询问道,“能不能让我们见一见这里的主人丑门秀贤,问他几个问题。”
谁知老爷爷听到后,一句话不说,气得抄起拐杖就要打人。
“你干嘛?”
“干嘛?你这龟儿子,戏耍我这个老汉,有莫有意思?”
叶容君四处张望,没人帮他。
“我听不懂啊,您解释一下行不行?”
老爷爷脸都气得变形,话虽不洪亮,但每个字基本上能听清。
“我叫丑门海波,”老爷爷话说得很快,“丑门秀贤是我爷爷,你要找他聊,是想死不,想死你早说嘛,俺儿子是开纸扎铺的,要什么我给你烧。”
叶容君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这是穿书到灵异小说里来了?
镜幽美波大惊失色,努力回想,记忆中那个“丑门秀贤”才五六十岁左右,莫非他不是真的丑门秀贤。
叶容君解释半天,丑门海波才逐渐消气,还把他们带进古宅的大堂中。
“都说是你们搞错了吧,这才是我爷爷。”丑门海波指着挂在大堂最中央的遗像说道。
镜幽美波面色苍白,又不敢承认,于是,她来到叶容君身旁小声说道,“那天接待我们的人就是他,只是,他没穿古装。”
叶容君面色不好看另说,一旁的母虞正通过鼻息寻找什么东西。
纸扎铺?
快递包裹?
昨天,母虞从寄给阿赖的包裹中闻到四个人的气息,只有一个至今不明身份,而那个人的气息有一股死亡的味道。
是纸扎铺的味道?
“老头,你儿子叫啥,现在在哪?”母虞向来大大咧咧,全然不顾面前是一个比她大几倍的老人。
“你—你们,”丑门海波刚坐下不久,刚喘口气,身体又开始起伏,“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你们有种别走,我马上給我儿打电话,让他马上过来。”
母虞呵呵一笑,最好如此。
叶容君都无地自容了,猫又插着双手看戏,镜幽美波在一旁尴尬地搓手。
一小时以后。
丑门文卓今年五十多岁,眉宇间与大堂中的丑门秀贤有三分相似。
“不是他。”镜幽美波十分肯定,那天见到的男人不到一米七,约一米六五,而眼前的男子高达一八二,模样也对不上,绝不是那人。
镜幽美波虽然没认出他,他却认出了她,“你是阿赖的母亲?”
“你认识我?”
众人也吃了一惊。
“节安顺便。”
“你怎么知道?”叶容君一愣。
丑门文卓对一旁的老父亲说了两句,他就拄着拐不高兴地去了别处。
“在下是做阴间生意的,多少懂一点,实不相瞒,您儿子在来的那天夜里就死了,至少魂魄是没了,身体在回去以后肯定承受不住。”
“因为看鬼戏?”叶容君多少猜到了一些。
“他没有看完就被这位女士带走了。”
叶容君狐疑地问道,“你知道这座古宅和鬼戏的事?”
“知道,据我父亲说,我太爷爷最爱听戏,什么戏都听,到了阴曹,喜欢听鬼戏不奇怪。”
叶容君没打断他,他继续说道,“这座祖宅荒了几十年,我小时候跑到这里玩,见过几回太爷爷,他就是在这里听戏,不过这地方不宽敞,太爷爷总是抱怨地方太小,听戏的鬼太多,后来,后山就成了另一个听戏的地方,等我长大,开了纸扎铺,有一天做梦,太爷爷向我诉苦,看戏的太多,懂演戏的太少,希望我找唱阴戏的来,没办法,我只能从命。”
“原来是这样,”叶容君恍然,“锁魂衣是你寄的?”
丑门文卓点头,又摇头,“是太爷爷的吩咐。”
“却是为何?”
“目连救母,感天动地,”丑门文卓看向镜幽美波说道,“您的儿子是个大孝子啊。”
“何意?”
“我问一句,他是不是身死以后,又穿上了戏服上吊?”
“你怎知—?”
“那就对了,”丑门文卓擦了擦眼角,“阴间的戏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凡穿戏服身亡而有演戏经验者优先录取,而得到的福利便是能救一个人的命。您先前应该有过一场大病,现在是不是已经痊愈?”
“这—,”镜幽美波嘴角一抽,她还以为患肝癌的事瞒过了所有人,原来儿子早就知道,人死了还想着救母亲的性命,“阿赖都知道?”
“唉,”丑门文卓叹息道,“是我太爷爷告诉他的,念在他唱戏天赋的份上。”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镜幽美波哭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儿啊,娘对不住你。”
叶容君朝百米开外看去,一大片空旷的地方竟是一座座坟墓,足有上千座,密密麻麻。
鬼原来也会寂寞。
9
“給我的礼物?”
张拂尘心头一热,毕竟母虞鲜少送礼給他,以前都是从家里捎来的特产。
东北特产?
不会是玉米棒子、猪肉炖粉条吧?
“是穿的。”母虞平静地说道。
张拂尘就这样看着叶容君拆开包裹,里面是一堆花花绿绿的衣裤,还有几十把竹扇子。
“这是东北大棉袄?”
“对啊,二人转三件套,够诚意吧?”
张拂尘脸都黑了,你让我一个堂堂归墟观大宗师穿这玩意出去唱二人转,还要不要脸了?
“尸佼呢,我也给他带了,”母虞四处寻找,仍不见踪影,“刚才师弟们不是说他刚回来,咋又走了。”
能不走吗?
此刻,尸佼的心中有一万只羊驼疾驰而过。
在一万英尺的高空中,尸佼差点撞坏一辆波音737。
让我穿东北大棉袄,不如让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