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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西野 ...

  •   清和今年冬天回了边陲小镇的老家,站在西街街口,有些踌躇,一时之间都快有些认不出哪条路是回家的路。不是她青年痴呆,主要是这几年建筑一直在改建,好多从小玩到大的地方被改的面目全非,青溜水滑的石板路,被铺上厚厚的水泥,为了美观,沿路也挖了好多小水渠,她站在那,愣了半天,才抬步拐进巷子里,她记得了,这条巷子挨着西野家。
      细数下来,她都快有五年没回来了,从父亲再婚到现在,整整五年了。
      五年时间,改变了好多事,不变的是她一直以来对故乡即依恋又想逃离的心。
      她今年回来是为了祖父的九十大寿,身为在他们跟前长大的小孩,这么个大日子不回来也说不过去,于是她就听话的从北京滚了回来,为这个根子里就烂掉的家,粉饰上一些圆满。
      寿宴上,来来往往陌生的亲戚对着老爷子说一堆翻来覆的祝寿词,男人们热热闹闹的喝着酒,吹着牛,喝酒前,他是西南的,醉后,西南就是他的了,瞧,多有西南男人文化特色。
      清和的父亲也在其中,喝的脸红脖子粗,说着自己的女儿在北京那里那里上班,满脸都是虚荣,好像自己多骄傲一样,实际在外五年,他给清和的问候屈指可数,反而要钱的电话经常能接到,哦,忘了,他的号码和微信现在在清和的黑名单里。
      女人那边就清净些了,絮絮叨叨的说话,客气的劝身边的人夹菜,偶尔夹着几声笑声,但是默契的,没有人跟清和搭话,算是孤立,也有些畏惧,从五年前清和大闹一场之后,清和的名字在家族里就很少有人提,也没想到今年竟然会回来。
      终于,跟清和关系还算好的表嫂开口了:
      “清和啊,这回回来待几天啊,好久没回来了,有空来我家玩啊”
      清和放下了筷子,笑着回她:
      “后天就走,公司那边有事”
      几个女人连连点头,说着还是工作重要,立马转到下个话题,表嫂看着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话,对她点点头,就低头吃饭了。
      清和一笑,也没再说话。
      寿宴结束,老爷子把她叫进房间,不知道说了什么,一个小时之后,清和出来,跟父亲打了声招呼,就回了自己家。
      是的,自己家,准确说,是以前自己跟爷爷奶奶家,后面奶奶去世,爷爷中风需要人照顾后,爷爷就回了大院,清和就自己住在之前那间房子里。
      对她来说,如果非要称一个地方为家,那房子就是她的家,就算现在没有人住,积的灰让她今晚上没法睡,但是,这地方多多少少能给她点归属感。
      她站在自己房间,正思考晚上躺在这么多灰旁边能不能睡着的时候,李遇给她打来电话
      “清清,知道你今天回来,出来吃饭,我在学校旁边那家烧烤店等你哈”,说完还没等她回话,就啪叽挂了电话,风风火火的跟以前一个样。
      清和没办法,认命似的背背包出门。
      她一路走到学校边上,转了转实在是有些陌生,低头翻出手机正要给李遇打电话,突然一阵香风袭来,有人把她抱了个满怀,那人还咋咋乎乎的冲着她笑。
      清和无奈,边伸手把挂在自己身上的熊扒拉下来,边说:
      “别给我整这套,搞得跟多久没见一样,两个月前,是谁在北京跟我一起喝多,我要扛回家还不愿意走的。”
      李遇也不恼,嘻嘻一笑,拉着她到店里坐下吃烧烤,她抬头看了看周围,看见有一面墙优先还是画着柯南,她仰头喝了口酒,笑了。
      那是读书的时候,柯南特别火,她和李遇来店里吃饭,正好她画画不错,征得店长同意画的,画完之后好几天,还有来吃饭的学生围着看呢,
      照例吃吃喝喝,喝的有点朦胧的时候,李遇突然没头没脑的甩了一句:
      “你知道吗?西野死了”
      清和拿着酒杯的手一抖,酒撒了一半,深吸了一口气,才放下酒杯,问她:
      “啊?为什么啊?什么时候的事”
      李遇低着头没看她,声音也有些低:
      “就一个星期前,听说是飙车,出事的时候,车和人都不能看了”
      清和没说话,忍了忍眼眶里的眼泪,抬手把桌上的酒一口干了,白酒果然很辣,眼泪被辣的顺着脸颊滑了下来,但是李遇没发现。
      晚上和李遇结束把人送回去之后,清和没回家,沿着巷子慢慢走,小镇不比大城市,十一二点之后只有零星几个店还没关门,借着微弱的光,清和一步步往前走,好像前面就是西野家那条街了。
      她闭上眼,酒后的夜风吹得她整个人有些发懵,恍惚中,她好像想起一个少年,逆着光站在巷子口,穿着黑色的T恤冲着她笑,叫她的名字:
      “清清……”
      还记得那个少年,骑着自行车带着她穿过长长的巷子,她抬头就能看见他短短的发茬,他说:
      “我要带你离开这里,要等我”

      清和睁开眼,远处只有漫无边际的黑夜
      她蹲下,突然哭了起来。

      放假三天,她赶上了西野的葬礼,于是来送一送他。
      “你还记得西野吗?镇中一霸,混得十分顺心,家世不错,长得更不错,那时候是多少少女的意中人。可惜后来混大了,去“社会安保”行业分一杯羹,又不知道从哪条道沾了“面粉”,于是名声渐臭,一手的好牌被糟蹋了,一星期前,跟人飙车没了,你说……哎”
      这些都是同行的同学说给清和听的,清和看了看这位同学,没说话,只是眼神有些冷,抬脚就走。
      清和进了西野家,供案摆在大厅,摆放的是西野十几岁时的照片,一脸桀骜,眉目清秀,让清和一下子回想起后桌的少年,用水笔戳她回头,撑在旧书桌同她讲话。她心下一痛,急忙转了视线,可入目皆是大片大片的白帘白布,又让她透不过气。正不知所措,西野的母亲走来同他们打招呼:“真是有心,多谢你们来看他,纵然混蛋,可也不过二十六……”,说着又哭了起来,原本清贵的妇人,中年失子,仿若一夜苍老,白发掺进黑丝,怎么也遮不住。

      不过一会儿,他们便打了招呼要走,清和最后又看了眼西野的照片,也准备出门。忽然被叫住:“清和姐”,她回过头。发现是一个女孩,十四五岁,披麻戴孝。知道是陆安的妹妹蕴蕴,问她:“你叫我?”,女孩点点头,说:“姐姐,我有些东西想给你,你可以跟我来一下吗?”。
      哭的太久,小姑娘的声音有些沙哑,肿一双核桃眼,巴巴地望着她,清和有些难受,摸了摸她的头,跟着她往后院走。
      “这是我收拾我哥哥东西的时候发现的,他把它剪下来贴在日记本里”,蕴蕴带着哭声说完,递给她一张大头贴。
      她不太敢接,脑袋木木的,那照片的人梳个高马尾,留着个硬邦邦的直刘海,笑得内向而腼腆,是十六岁的自己。
      她还在愣着,蕴蕴已经急了:“清和姐,你别怕啊,我哥留下的东西不晦气。”清和被她急赤白眼给弄回神,急忙接过来,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听她这么说,蕴蕴才放下心,抹着眼泪跟她说:“清和姐,我不知道你和我哥是什么关系,但他留着这照片,肯定也是有他自己的意思,姐,我哥不是人家嘴里讲的那么坏,他不想的,他都是被别人害的,你别怪他。”
      清和看着蕴蕴又开始哭,有些无措,不知道怎么办,也忍住眼泪安慰她:“没事的,我信他,我信他……”
      好不容易把小姑娘哄好,出了西野家,拿着蕴蕴给的照片,拿出来端详,那会儿正流行大头贴,她攒了零花钱去镇上照相馆照的。想起陆安留了它许多年,她忍了好久的眼泪又掉下来,砸在照片上,上面带着笑脸的女孩开始模糊,
      她忽然低头,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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