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一蓑雨》》归阙

4、肆

　　青鸾衔音信，迢递自天南。
　　公子如山雪，仪容远人间。
　　赵鸾亭听过这首于坊间传唱的小诗，但从未放在心上。
　　他出身名门，乃青州赵氏公子。幼时为悬云山掌教看中根骨，收作关门弟子。自他执剑那日起，便隐居深山，其后二十一年寒暑轮回，云起风停，花开雪落，他痴于剑道，兀自修行，不懂世事，不通情理。
　　所以在世人眼中，他才是这般面冷如雪，不食烟火的模样吧。
　　他的师父也曾说：“鸾儿，你心太冷、太痴。”
　　也许吧。
　　二十四岁那年，师父驾鹤西去，他便离开了悬云山，握紧手中的剑，行走江湖，名声愈传愈盛，后来竟也被人称作侠者。
　　然而世人嗔笑怒骂于他而言就如一场戏，你方唱罢我登场，而他只是个看客，始终游离其外。
　　直到那一天，他从密林深处救回一个浑身鲜血淋漓的人。
　　懵懂混沌被一刀劈开，刹那彻净通透，恍然明晰。
　　——一朝成劫，此生难渡。
　　三千丈红尘入眼，此后欲罪加身，此后爱恨缠缚，此后不得解脱。
　　像是入了魔、成了障。
　　山间冰雪落入凡尘，连泥污都不如。
　　他被他囚禁深宫，无名无分，受尽冷眼。
　　他听他每夜在耳边呢喃爱语，却一句都不能信。
　　他知道他残暴、狡诈、冷漠、看似深情实则最是薄情，根本不值得被爱。
　　可他终究心疼了。
　　心疼那个人，曾被折断傲骨，碾作尘埃；心疼他拖着残躯，一路挣扎向上；心疼他在深夜辗转难眠，背负太多，活得太苦。
　　他恨容禛，甚至问他为什么不去死，如果没有你，我依旧是悬云山上那个无情无欲的剑痴；如果没有你，也许我这辈子都不会懂得爱恨，然后患得患失，心如刀割。
　　他看似薄情，实则情深入骨，绝望而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