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初见琅邪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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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踏飞燕突然接了个紧急去不夜城的单子，虽说是前门中镖行最快的，但通往不夜城的琅邪山却是个生路。
本想着推脱出去，却得知这个往来商人加急送药，救人姓命，思量再三才应承了下来。
不夜城在中原的最东端，地势高又临着海，到了夜间日头也没能彻底的落下，低低的浮在西边的海面上，月升时月是主日是客，共处一片天，故称不夜城。
不夜城城区内就临着海，三面环山。要入不夜城，必得先过琅邪山，道上有人传琅邪山主凶残粗暴，凡过路银钱缴纳不足者，不论老弱妇孺皆杀；道上还有人传琅邪山主儒雅有礼，知世事，有大才。而这条路马踏飞燕还没趟过，自不能胡乱信了道上的传言，无论如何也要走上这一遭。
“他娘的，送两个娘们似的男娃娃，怎么加急？不如药给老子，老子七天就跑到了。”
“人家救命的药给你，你中途出了岔子怎么办？”
“老子能出什么岔子，就算是真碰见岔子，那带着他俩不更是不方便。”
“老三，路上少说这些屁话，这个两个细细嫩嫩小公子敢往那边走，必是有些底气的。
”老大，你这话啥意思？
“那个面冷黑衣的怕是个石头，那个笑眯眯的小白脸我倒是看不大出，你路上小心着点。”
“石头？不是吧，秀秀气气的石头子儿？”
“老子来这给你解惑了？收拾好你要带的东西，路过琅邪山时记得把镖旗取下来。“
“是，老大。”
天启三十六年，陀国活动频繁，天启中正军调拨十万精兵驻防边关。驻军开拔之日，天子歃血祭天以求上苍福泽庇护。
策马前行，路旁树影向身后跑，十六年来还是第一次出帝京，这策马狂奔的感觉还真是爽快。出了东城门，可停靠休憩的地方渐少，日头渐落，风就渐渐大了起来。
“主子，日落了，我们要加紧脚程到下个驿站。”
“小公子，下个驿站怕是要赶两个时辰，中间还要翻两座山，天黑了就不安全，过了这座山附近有个山洞是我们平常落脚地，不如就今晚就凑合在山洞中休息吧。”
“好，就听三师傅的，前面引路。”
“主子，山洞怎么方便休息？”海棠急切的拦着我，似是怕男女有别。
“好了，海棠，大丈夫行走在外自然不能拘泥于小节，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不知这小白脸是怎么想的，住山洞有什么好高兴的。”
“三师傅，您说什么，您大点声儿。”
“我说小公子看着娇弱，但这性子真是豪爽。”
“三师傅，我看您胡子遮面，腰宽背厚，又高又壮，却也是个能看出来我娇弱的仔细人呢。”
“哈哈哈哈哈，小公子嘴上倒是不饶人。”
“三师傅见笑了，自小体质就较家里其他兄弟差些，便是特别在意这种话，总觉得伤了心便得回嘴的。”
那马背上的中年男子愣了愣，许是没听过这样直白的回答。
“都是我这个不会说话的嘴，真是对不住了，我并没有别的意思。”
“那三师傅今晚儿可得弄点好吃食才行。”
三人三匹好马，逆着落日，绝尘而去，好不潇洒。不一会功夫，就到了山顶，我策马停了停，回头望去。海棠和三师傅也策马停在了离我不远不近的地方。
远远的还能看见帝都城西，残阳里看着暖暖的。在王府里呆了这么些年，终于是到了出来的时候。
小时候人家姑娘学刺绣，我学剑，人家姑娘赏花，我学棋，人家读女则，我读资治通鉴。
自小由爷爷手把手教导，甚少有闲暇。娘偶尔会在深夜里看着装睡的我掉眼泪，偶尔会被爷爷严厉叫走，呵斥妇人之仁。
那些是我自己喜欢学的，也是我不得不学的。爷爷此时要我紧急去不夜城目的为何？我又要如何选择呢？停下来，就发觉这风小了许多，还带着泥土和青草的香气，嗯，是春天啊。
越往东走天气越热，白日里路上没遮挡，阳光明晃晃的。按着三师傅的安排，已经改成天蒙蒙亮时赶路，正午时休息。
自帝京出发到现在已有半月，真是枯燥又辛苦，一开始还能坚持着跟上三师傅的节奏，后来便懒怠了。惹得三师傅与我吵了好几次。中间终于有一次我也耐不住性子火了起来。
“三师傅，我就是家中从小娇惯，受不得这奔波劳顿之苦，那这娇气便是上天给我的福泽，我花银钱找的镖师，你便要依我的，如今这样反复催促是为何而急，再多加些银钱可好？”
我插着腰，忍着累，抛了书里的所有礼节，大声冲着三师傅喊。
“你这小子好没良心，不夜城的路我们镖局没趟过，为了道义接你这个镖，如今你倒是满肚子的埋怨，老子没想着要钱，就想着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三师傅瞪圆了眼睛看着我吼，活像个怒极了又不能打我的雄狮子，看得我竟差点笑出来，海棠却紧张的站在边上紧紧得护着我。
“你且说说，良心是什么良心？道义又是哪个道义？”
“这趟镖我保的是你能把救命药送到不夜城，既是救命，那就一定是极其着急的事情。你急我比你更急，你不急我依旧急，我们手里抓着别人的命，凭着良心忍着这些苦，少睡些也要抓紧送过去；我们镖局没走过不夜城这条路，琅邪山一行凶险，镖行中只我没媳妇孩子，所以我护这趟镖，是打算拼了命也得把这救命的药送到，这就是我们镖行讲的道义。走镖是我们混饭吃的本事，但人活着也不单是为了吃饭。”
三师傅站在我面前，一字一句的说着那些没做任何修饰的话。每一句都让我觉得震撼。
那些我从没在书上学到过的百姓之间的良心和道义，让我惭愧不已。在我心中目光短浅、蝇营狗苟、只重利益的商人，他能为了陌生人做一个承诺，极尽努力，甚至拼上性命。
“是我错了，三师傅，请受我一拜。”我认认真真正了衣冠，行了躬拜礼，却见三师傅呆愣在原处。
“我们此行拿的药确实是救命药，但病人却病的不急，需慢慢调理方可用药，故我不急，是我没能说清楚，害的三师傅误解。琅邪山的事倒是不怕。”我看着他解释道。
只见他慢慢回神说：“琅邪山可邪气的很，怎得就不怕了？”
“无非是要些银钱，若是要的不多，给他便是，若是要的多，或我不想给，我们就打出去。”
“小公子，口气倒是不小，这山里人的路数很难说，哪有那么稳妥的事情。”
“三师傅，且看着就是了。”
自能站时，爷爷便开始带我练身体，自能拿起剑，便有专门的师傅教导。爷爷说凡事精专便能成翘楚，所以十多年来我也只学了、用了剑术，故多少是有些傲气的。
一路向东，靠近琅邪山起，我们就一直临着水源走，倒也凉爽了许多。
眼看着越来越靠近山脚，日头也越来越高，本想着一鼓作气翻过这琅邪山，自然就到了不夜城，可被三师傅拒绝，说是要在山脚树荫下稍作休整，太阳要落了再过山。看他极是正经，我便应下，左右不急在这几个时辰。
“哟，三师傅，您这是抓了几条鱼啊？”
“哈哈哈哈哈，大中中，三条，这靠山处水里也有灵气啊，全是红的发光的鱼，我就挑了三个合眼缘的抓了来。”
“三师傅真是个有意思的，吃个鱼还得合眼缘？”
“世间万事都讲究个缘法，我与这鱼有缘，所以它成了我的饭食，我与小公子也有缘，所以您成了我的主顾，只不过我与这鱼是一顿饭的缘分，与小公子是一路上的缘分。”
“这话有理，三师傅回帝京拜个师傅，待些时日这世家大儒里得有三师傅一席之地啊。”
“小公子说的话我可不敢想，这过日子过出的学问怎么能比的了书里的东西。”
“我觉得能比啊，等我这次事情办完回帝都，开个私塾，请您来当先生，咱就好好讲讲日子里的学问。”
“哈哈哈哈哈哈，那我可在帝京等着小公子了。”
“这一路上我们也都算是在白日赶路，这夜里过山是不是太危险了？”
“那山里的人比山里的畜牲危险的多。”
“那三师傅好生休息，夜里还要仰仗三师傅。”
“小公子客气了。”
小睡了片刻便醒来，日头落了下去，可这天大亮着，确是与帝京都不同。小风吹起来，惬意的很，若是不急，在这山脚下住上几天也是极好的。
简单的收拾下，我们三人就开始爬山，这山路崎岖陡峭，就只好把马留在山脚下，所幸卖时没花几两银子，弃了也就弃了，左右不过是个代步的。
三师傅在前，海棠在后，我在中间被护着倒是悠闲。
海棠是个可怜人，少时父亲卖酒嗜赌，母亲在妓馆弹唱受人欺辱，终有一天她母亲当着她面捅死了她烂醉如泥的父亲后又自杀了。那时候海棠也就五六岁的样子，就静静的在家里坐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邻居闻着尸臭味来瞧看才发现死了人。
报了官后海棠就被送到寺里养着。起初是官家觉得她可怜，后又因她从不开口说话且行为孤僻，想让她向佛渡自身。我就奇怪，这官人读了这么多年书，一层一层考到帝都，竟然还信着佛渡众生。虽然我相信我们一生所遇皆造化，但遇事大多得自己造自己化。
寺里也并不是多清净的地方，有人聚集就有争斗，年少就会冲动。
海棠是个隐忍的狠人，吃了许久的亏忍不得便给了那小沙弥一刀，奈何体量太小，只不过划破了小沙弥的胳膊。
那小沙弥是个色厉内荏的主，看见血便晕了过去，其他孩子就吵嚷着杀人了、杀人了，弄得寺中一阵混乱。
适时我与爷爷在寺中听普华大师讲禅，正巧遇到这事。当时我见人群中的海棠甚是有风骨，干干净净，从从容容，好像那周围吵嚷的人就是要了她的命她也不甚在意。
她见我看她便也定定的看着我，我就觉得我俩有缘，便给她解了围又接到了王府。
后就与我一同习武，成了我的贴身护卫。一晃这么多年，原本要我护着的小尼姑，现在站在我身后护着我了，真是神奇的缘分。
太阳落到山后面，月亮高高的挂起来，天色昏暗，双主共处，不似黑夜，不愧是不夜城。
琅邪山中树木茂盛，目光所及也就方寸之内，蝉鸣声很大，辨别其他声音就要困难些，故脚程极慢。沿途却总是有若有似无的槐树花的香气，还有点水流声，想来附近是有山间溪流且两旁临着的都是槐树吧。
也不知走了多久，林深树静，蝉鸣几乎不得闻，三师傅示意休息，我们却也不敢松懈，只是原地稍作休整。
三师傅说，牲畜和人一样是分等级地域的，现在这路上鲜少有小型牲畜，自然就很可能有大东西。
但这大东西也分好胜和不好胜的，最好的情况是遇不到，次好的情况是遇到个不好胜的，淡淡然过去就是。要不然闹出了动静，在这山里也是麻烦。
我没太仔细考虑三师傅说的麻烦是牲畜还是其他什么。但总觉得三师傅过于小心。
又不是夜猫子，夜半出行，若真有大东西出来，怕只能是睡了一半做了噩梦的出来散步吧!
想到这便自顾自的笑了笑，我竟想着这些牲畜与我们相同，还能做噩梦还能散心。回头又一想，我又怎能知道他们与我不同？还没能想的明白就被三师傅示意出行了，也只得停下了那些胡思乱想。
一步一小心的走到天边露白，才找了处不显眼又靠近山泉的地方休息。将就吃了些干粮，喝了点水就被三师傅指挥上树休息。
如今进了山连躺在地上都不允了。只好找了个枝杈颇多好放身子的地方躺下，累极了，倒也觉得舒服些。
我和海棠人小身子轻躺在这树间倒还安稳，真不知三师傅的体格要找个什么样的树休息才行，若是掉下来，我可是要先好好嘲笑一番的。时辰尚早，蝉还没开始吵闹，我们很快便睡沉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初见琅邪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