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归途与救赎》葬花的若晞

4、坏苹果

　　骆芷珊又一次逃学了，趁着低年级的学生外出社会实践的机会，她混在大队伍里光明正大地走出了校门。等到带队老师回头清点队伍人数时，她又早就溜到另一边的商店里去了。
　　不过才小学五年级，骆芷珊的胆子倒是奇大，整个过程没有一丝怯意或犹豫。这，并不是她第一次逃学。
　　而上一次逃学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骆芷珊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是她上数学课迟到了，数学老师也不问迟到原因，就要她在外面罚站，还凉凉地说了一句，“既然那么不想回来上数学课，那就在外面待着好了。”
　　其实，数学老师若没有再加上最后那一句，骆芷珊还打算为自己辩解一下的。她是因为去了语文老师办公室请教问题才回来迟的，并不是不想上数学课。只是，大人总是想当然地看待问题，尤其是他们对你抱有偏见时。
　　骆芷珊在外面站了大半节课，也不见数学老师让自己回教室。许是数学老师没打算让她上课，又或者只是讲课太投入而忘记了。但，这都不重要了，反正最后，骆芷珊因此逃学了。
　　而这一次，骆芷珊逃学的理由也很简单——数学老师说她不带脑子上课，讲了好几遍的题一到考试还是写不出，又罚了她在外面站着。
　　不过是万事开头难，但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便顺理成章了。骆芷珊根本没在教室外呆太久，就猫着身子偷偷溜走了。
　　日头正烈，等队伍的最后一个人消失在街角，骆芷珊才从商店里走了出来。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老家，这个天气，若能喝上一碗奶奶煮的绿豆糖水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乡下的空气总是比城里的要清新，一路上听着鸟语闻着花香，骆芷珊本来烦躁的心情也好了许多，甚至不自觉地边走边哼起歌来。
　　院子里，爷爷正洗着几个玻璃坛子，听到开门声，偏头看过来，见是她，脸上微微诧异。
　　“今天好像不是周末？”
　　“嗯，我逃学了。”骆芷珊回答得十分平静，仿佛只是在说着今天晚饭吃什么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倒是赶巧，你奶奶中午才煮的绿豆糖水，放桌子上凉着呢，想喝就自己去拿。”
　　“好嘞！”

　　骆芷珊熟门熟路地去厨房盛了绿豆糖水，又寻了一张小马扎，本来打算坐在爷爷身边，却被他打发到屋檐下的走廊上。
　　微风拂过，吹散了廊下的热气，骆芷珊半倚着墙，喝着绿豆糖水，幸福得眯起了眼。
　　她喜欢在老家呆着，更喜欢同爷爷亲近，这其中固然有爷爷一手把她带大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为，在爷爷这里她觉得自己是个小大人，能得到理解与尊重。
　　骆芷珊没忘记，上一次逃学的时候，爸爸一见她就怒了，根本没打算听她解释，抄起一旁的衣架就要揍过来。好在当时爷爷也在场，直接把她护到了身后，才让她免受屁股开花之苦。
　　爷爷说，她已经是个小大人了，不能总把她当小孩子，要尊重她的想法和决定。不过，爸爸在家里一向独断专行，总认为她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不同意爷爷的观点。骆芷珊当时还以为二人要因为这个争论许久，但在爷爷毫不讲理的一顿臭骂之后，爸爸还是妥协了。果然，对付不讲理的人一定要用更不讲理的方式。
　　从那以后，骆芷珊就更喜欢往爷爷这儿跑了，在她的心里，爷爷已经晋升为她的忘年之交了，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像竹筒倒豆子一样一股脑儿地全说给他听。
　　“爷爷，我这样是不是个坏小孩儿？”等爷爷把坛子拎到廊下，又提了一桶水和一大袋不知是什么东西放下，坐在一旁的小马扎上时，骆芷珊半支着脑袋发问。
　　“唔？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因为老师说过，好孩子不会逃课，也不会上课迟到，更不会考试不及格的。”
　　这么一说，这三点骆芷珊好像全中。而且，班里不少同学都不爱和她一起玩，暗地里说她是个坏孩子。她，不想成为一个坏孩子，她想做家里所有人的骄傲。
　　“怎么会呢，我们家珊珊可是个好孩子。”爷爷伸出一只手揉了揉骆芷珊的小脑袋，笑得一脸慈爱。
　　骆芷珊半信半疑，歪着脑袋，看爷爷把袋子里的东西倒进水桶。凑近一看，水桶里装满了苹果，似乎还是烂的。
　　“爷爷，这些苹果好像坏了。”
　　爷爷含笑点头，却是开始小心清洗着桶里的烂苹果。
　　“爷爷，为什么还要洗这些苹果？”
　　“珊珊吃苹果前要洗苹果吗？”
　　“当然要的。”骆芷珊立马回答，妈妈不止一次地叮嘱过，苹果一定要洗干净才能吃，不然很容易吃出毛病的。可是......
　　“可是这些苹果烂了，吃不了了，可以扔掉了。”
　　“吃不了的苹果就要扔掉吗？烂掉的苹果就不用洗了吗？而且，这些苹果只能是烂苹果了吗？”
　　“这个嘛......”骆芷珊托着自己的脑袋，眉毛都皱在了一起。她有些搞不懂爷爷的问题，尤其是最后一个。
　　将手里的碗放在一边，骆芷珊拖着小马扎挪到水桶边，抬头看了爷爷一眼，见爷爷只是笑着看她，又继续皱着眉头盯着水桶里的苹果。又过了一会儿，她见爷爷仍然没打算说些什么，便迅速从水桶里捞出了一个苹果。
　　桶里带出来的水有不少溅到了衣服上，骆芷珊也不在意，抓着红彤彤的苹果在两只手中转了几个圈，又用手戳了戳那与红色格格不入的一小块棕褐色。直到自己手指陷了进去，骆芷珊才特别肯定地对爷爷说：“爷爷，这个苹果确实坏掉了。”
　　“嗯。”爷爷接过骆芷珊手里的苹果，用小刀削去了坏掉的那一块，重新放到她的手里，笑着接着问，“那现在呢？它还是个坏苹果吗？”
　　骆芷珊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手里这个被削过的苹果到底算不算坏苹果呢？如果说算，可她又说不出来哪里坏了；但说不算的话，她的指尖似乎还有刚才戳烂苹果流出来的水。她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爷爷这个问题。
　　“珊珊对坏苹果和好苹果的定义是什么呢？你手里本来拿着的烂苹果，现在你还能看到它哪里烂了吗？烂苹果就没有用可以直接扔掉了吗？”
　　骆芷珊的小脑袋这下是彻底不够用了，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爷爷这个问题。好在，爷爷也没打算让骆芷珊自己想。
　　“对于多数人来说，苹果是用来吃的，烂了就不能吃了，所以要扔掉。可是，如果你不想浪费，你还可以把烂掉的部分削掉，剩下的好的部分用来做清洁酵素，或者把它用在其他需要的地方。所以，苹果要不要扔其实真正取决的是拥有这个苹果的人的态度。可是，如果你是这个苹果呢？”
　　“啊？我是......苹果？”骆芷珊已经听得云里雾里，已经开始跟不上爷爷的思考，只是本能地做出反应。
　　“对，你是苹果。这时候的你要记住，不要被他人的评价标准束缚自己的命运，你想成为什么，你就是什么。你想成为好孩子，所以不管你做什么，只要你目标不变，你以后都会成长为一个好孩子。所以，珊珊，不要着急，你一直都很棒。就算你现在表现不够好，那也是因为时候没到。”
　　爷爷充满肯定的眼神深深印在了骆芷珊的脑海中，尽管当时她并不理解爷爷话里的道理，但她牢牢地记住了爷爷的话，并始终践行着。

　　这世上没有坏掉的苹果，也没有一无是处的人，不要被他人的评价标准束缚自己的命运，你想成为什么，你就是什么。